女人永远是那道将要飘扬起来的白裙

 近日参加一个亚里士多德的研讨班，从课上到课下在酒馆，基本都一直处于讨论的氛围之中，完全过着亚氏当年“逍遥派”的生活。在这种德语氛围中，才知道如果身在他国自己却沉浸于中文，错过了什么。如果留德生活什么算最大失败的话，那就是你以为你还在中国生活，而不去认识这个新的世界，其中最主要是不去走进德语和它所凝聚的思想。我之所以选择这个小城，其中亦有很重要的原因，就跟鲁迅当年选择去日本的仙台一样，这里没有中文环境，没有那些窝在家里看台湾综艺日本口水电视剧，然后你不看，还笑话你脱离时代的中国人。
然而，当人在午夜梦回之时，过去的经验在脑海里清晰地再现，当然它们多是关于女人，我迄今生命深刻的欢喜和痛苦大多是她们带给我的。我曾经在《絮语集》中写了很多关于她们的思考，它们亦曾影响了一些朋友。那些当然都是来源于我对那些经验的再经验。我在《絮语集》中曾写道：“女人永远是那道将要飘扬起来的白裙。”我将她们就看成美自身，我愿意去捍卫这种美并且与企图破坏它的世界作战，后来我之经验告诉我，其实真正破坏女人之美，反而多是女人自身，于是我便知道女人只是未来之物，因此我说她们是“将要”飘扬起来。
如果当人想要逃离一个庸常的公众世界，却又追寻女人的话，那么此中的矛盾与痛苦便是无法避免不尽其数的。比如今晚午夜梦回，我过去的经验在梦中，无比清晰地上演，仿佛它们比现实更加的真实，仿佛在梦里，“那些笑容就像一朵朵花儿”的经验并不是俗套，而是真理。有句话说的好，在梦里出现的人，醒来后就应该去见她。不管是否在梦中，此话其实都是真理。然而，如果当人在醒来笑容停止的刹那，知道现实里经验已经不再了，过去的女人早已不在原地，甚至不在这个世界了，还是否应该让花儿继续盛开？
痛苦的根源是断裂，它来源于人与现实之间的不可愈合的伤口。当人愿意去做梦时，人才有理想，而理想一旦产生，痛苦就会随之到来，因为理想是花儿，而现实是枪林弹雨。艺术家总是愿意用想象去继续这种梦，并反复咀嚼它们，将之作为艺术创作的丰饶的土壤，而思想家却选择站立于现实，如尼采所说的那样，必须主动地去“忘却”（参看前文，尼采论忘却），只有忘却，人能开启未来之路，才能让那些即将从未来走向自身的好的回忆进入脑海，从而真正不去忘却。尼采所论忘却，其实不过是对痛苦的忘却，并非是什么都不去想和记忆，而是同样将忘却作为了克服痛苦的方法，甚至是最好的方法。
我该去记忆，还是忘却？我是否该意识到，其实女人并不是去追寻的，她们没有“将要”，她们就是身边那些已经不再飘扬的褶皱了的裙裾，她们根本就不存在，她们本也就不是思想的命题，她们的那芊芊素手并不意味着美的化身，尽管她们依然偶尔用它擦去眼角的泪水，但那不过意味着她们需要你递过去两张纸巾？
午夜梦回，然后醒来发现自己活在天涯，人世间所有的欢喜与痛苦都在这种梦与现实的悬崖间上演。直到终于天亮了，窗外皑皑白雪盖满山下小城的每一个屋顶，它们之下，还有很多人在安睡，不远处教堂的晨钟将要响起，我卧于床头，在昏黄的台灯下，闭眼仿佛听见了东湖珞珈山清晨的鸟叫。
2012.02.07 南德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