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唯：早点退休就是传奇

宋石男
太多中国女演员让我想到蔬菜。说到苦瓜，一定想起巩俐和章子怡，只不过一个是胖苦瓜，一个是瘦苦瓜；说到茄子，一定想到脸往里凹的舒淇；说到黄瓜，一定想到骨头快要把衣服刺穿的黄圣依；说到白萝卜，一定想到长得酷似泽井芽衣的范冰冰。而汤唯让我想到的是水果——一串因雨水量过多而晚熟的葡萄。
葡萄，是小家碧玉的代表水果之一，可上可下。往上一点，葡萄美酒夜光杯，土老肥喝小拉菲。葡萄可以酿成好酒，小家碧玉也能登堂入室。汤唯正是如此，这个出身于杭州普通家庭的小家碧玉，自2007年《色戒》的惊艳一枪后，已然跻身国产一线女星行列。后虽被封杀三年，仍能凭智性与坚韧复出，主演两部不上床的文艺片和一部生了娃娃的武侠片，其中《晚秋》更让她征服韩国泡菜们，封王称后。往下一点，葡萄让人想起“李瓶儿私语翡翠轩 潘金莲醉闹葡萄架”，那是《金瓶梅》中最勾人的场景。小家碧玉如果性感起来，可说是双倍性感，她有良家女子的端正品行，却没有朱门豪宅的虚伪气息，她自然地端庄，可一旦遇对心上人，也会自然地放荡。汤唯给我的感觉，正是这么一串可上可下的葡萄，而且不论上或下，总是那么得体。
汤唯的得体首先表现在衣着。身高1米72的她，天然就是个衣架子，也为她赢得过2004年环球小姐北京赛区第5名的尴尬成绩。由于个子高且瘦，她不需要特地掩饰腿短啊腰粗啊一类的问题，也就不用踩高跷一样地穿鞋，也不用以杀人犯的力气将腰狠狠勒毙。她的衣着通常比较低调、中性而自然，很少引起争议，她不穿龙袍，也不穿网眼透视装，如果不是盛大场合，常常就是牛仔裤白衬衫一类的如邻家女孩亮相，看着挺舒服。衣着得体对一个女星而言，和减肥食谱同等重要，也跟月经调顺同等重要，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衣着不得体，减肥再多又有什么用？你看现在励志版的芙蓉姐姐，其实脸蛋身材并不坏，为什么一出来我们就笑得前仰后合？就是因为衣着。衣着不得体，不但毁掉身体曲线，甚至可能毁掉脸蛋。我曾经蛮喜欢高圆圆，大眼睛高鼻梁，长得像每一个做春梦的少年心中的初恋女郎，可惜她现在也半残了，到处挤乳沟。高圆圆的脸就不适合爆乳装，爆乳装必须是力大锤沉的巩俐那种才适合，把乳沟挤到下巴上都不会觉得不协调。汤唯也穿过深V字领礼服，深得都快露出肚脐眼，但你一点都不觉得替她害臊，反而有种怜惜的审美在心中冉冉升起，就是因为得体。
汤唯的得体还在她善用其容貌。这话听来有点奇怪，容貌也要用？呵呵，古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容貌当然可以是动词。汤唯本身长得最多算中上，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鼓吹她漂亮得不得了，不知道这些家伙是人云亦云还是猪油蒙了眼睛。汤唯脸型不错，小巧，尖锐中不失圆润。但她的五官实在跟精致没有太多关系，小眼睛泛点肿，嘴巴旁边老是有鱼尾纹若隐若现，她当年考中戏表演系连续两年都因脸蛋平平落榜，后来改考导演系才考上，中戏考官除了搞潜规则不是很让人喜欢外，眼力还是不错的。
长相不算漂亮，汤唯却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就是因为她善于使用其容貌，主要是表情和眼神。一个人的其它东西可以掩饰，但智商和表情很难掩饰，二者都能自然泄露此人的真实内涵。对女孩子来说，表情舒服到位，甚至比世俗意义上的漂亮更加重要。汤唯的表情，好就好在停顿。这是东方女性特有的美。你看欧美的女星，发起情来真是可怕，挤眉弄眼马嘶牛鸣的，有时只能用面目狰狞来形容，这也是我不怎么看欧美毛片的原因——你不能总是看动物世界打手枪吧？但汤唯不是这样，她的表情，从来不会太夸张，而且转换之间，必然有恰到好处的停顿。这种停顿给我们带来寂静的感觉，就像《老子》说的车辐一样，从无中生出有。有时你看汤唯停顿的表情，会感觉自己来到夏季寂静野外，听到昆虫嗡鸣、微风拂过庄稼、一只布谷鸟在灌木丛中歌唱——由于寂静，这些声音会分外明显，更加动人。
如果表情是脸的灵魂，那么眼睛就是表情的灵魂。眼睛是奇妙的东西，我不相信有任何爱情可以发生如果没有眼睛的交流。汤唯的眼神，温柔起来可以放倒一头大象，迷离起来胜过一场大雾。她的眼神里尽是不无心机的清纯，“彼色来授我，我魂往与接”，说的就是汤唯眼神的魅力。不过有时汤唯的眼神也挺狠的，包裹在那温婉小眼里，让人倒吸一口凉气。但汤唯再凶狠，也不会让自己的脸变成怨妇，这就是苦瓜脸章子怡和鞋拔子脸舒淇远不如汤唯的地方了。
汤唯的得体还在于她被封杀之后的应对。她没有正面抗争，选择沉默。这让期待她成为演艺界的自由女神像的家伙们暗自失望。汤唯的应对是妥当的，她只是一个演员，何必拿起标枪，去做亚马逊女战士？想她做自由女神的人，大可以自己弄个钉钉头，举个火把去纽约，别绑架汤唯——对他人的过分期待，等于绑架或绑架未遂。
说起来汤唯因《色戒》被封杀可真是倒霉。李安是国际大导，当时还是08奥运的艺术顾问，中方不可能在刚被斯皮尔伯格放鸽子之后，再失去李安大师。至于男主角梁朝伟，是香港人，一国两制，广电总局也不好意思跟他急。那就只好让大陆妹汤唯当祭品了。姜文说，人民是“谁赢我帮谁”，我则要说，权力是“谁好欺负我欺负谁”。
汤唯被封杀三年后才复出，居然接拍《建党伟业》，扮演的还是毛泽东的初恋情人。这下新宇将军和乌有群雄等人可不干了，汤唯是演汉奸的情人出名的，现在来演这个，不是刨人家毛大大的水晶棺吗？于是汤唯再度被蹂躏，《建党伟业》中所有戏份被删，演员表中也没她名字。尽管有好事记者发现，里面留有疑似汤唯口音的四字台词，在人群的远景中也露出过汤唯的小脑袋，但我觉得都是鬼扯、炒作或意淫。
戏份被删，汤唯仍没叫屈。记者问到这事儿，她要么沉默，要么打太极拳：“我已经做好应该做的事情，我也收到那个过程，其他的跟我没什么关系。”她收到的过程，是“脱敏”的过程。即使戏份被删，但毕竟参加过红色巨片的拍摄，这意味着封杀令不告而解。汤唯深谙有中国特色的“政治正确”的三味，她还在杭州五四中学读书时，就是班长，还当过校学生会副主席，后来在中戏也是三好学生，活跃于社团。要知道，在中国，学生会就是少年儿童版官场，能在学生会做副主席，长大了当个妇联副主席或团委副书记啥的，算是水到渠成。汤唯被封杀，被删戏，都能泰然处之，应变不惊，那是有幼功的。正如她自己所说，“必须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才能让自己像一棵不死草一样，倔强地生长，而不被人踩死。”
说起来汤唯也算一个传奇。北漂多年的她，一直靠拍点小广告、演话剧、演不太出名的电视剧为生，直到28岁才因主演《色戒》平地拔起。可随后就被不食人间烟火也痛恨人类性交的广电总局咬牙切齿地封杀，以致她曾萌生在30岁嫁人生子的念头，还好30岁她复出了，到现在，32岁的她还没有成为人妻。复出后，她的《月满轩尼诗》口碑平平，小清新文艺片也确实不足以展示汤唯的眼神和演技。另一部文艺片《晚秋》叫好不叫座，墙内开花墙外香，在韩国颇有斩获。我想有个重要原因就是汤唯没整过容，在几乎全是人工乳房和人工双眼皮还有人工颊骨的韩国比较畅销。武侠片《武侠》则是汤唯的尴尬作品，全片中她的戏份太少，表演也偏死板，几乎让人忘了她的存在。我惟一记得的镜头是她在晚上洗鱼鳔——这个充满性暗示的场面，让汤唯再现神韵。要知道，古人也要避孕的，他们不是计划生育的拥护者，但也是自然的经济理性人，知道在不合适的境况下生娃要不得，而鱼鳔，就是古人的常用避孕套之一。
其实汤唯不必再挣扎着去演小清新文艺片或什么新派武侠片，到目前为止，她最好的演出，就是她第一次的演出。我不能断言她今后还能否超越自己在《色戒》中的表演，但我倾向于说：不能。韶华易逝，红颜易老，而在得体的自律中，她已经渐渐失去生命力也失去魅力。哲人云，所有的自律都是对自我的背叛。从小到大都是自律的乖乖女的汤唯，或许只能在《色戒》中完成唯一一次自我，之后就是漫长的自律。汤唯应该早点退休，趁人们还没有因为她自律的表演而厌烦，嫁个稳当的好男人，生一大堆女儿，为这个世界增添更多迷人的眼神，而不是勉强撑着走下去，从传奇走成平淡无奇，最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