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玛瑙的女人

玛瑙走了已经快两个年头了，我一直想要给她写一篇字来祭奠这二十三年来的相伴，虽然她不认识字，也听不到看不见了。
玛瑙是我的太祖母，就是我爷爷的母亲。本名姓豆叫并贵，玛瑙是她的小名。她看着父亲出生又守着他长大，接着又是我，可她没能等到我的孩子出生她再看着长大。生前她很多次开玩笑向我提过，可她还是没有等到那一天。从记事起我就跟着小脚的玛瑙睡在厨房窑的炕上，盖着我的小花被子，夜里我经常钻进玛瑙的被窝让她搂着我睡，这个习惯直到上了初中才改掉。上大学前我总担心玛瑙又一天偷偷的离开，去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可这一天还是来了。就像史铁生说的那样，死亡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她的节日是悄悄来临的，母亲察觉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没有遗言没有告别，躺在炕边安静的睡去　手里还握着烟锅。我得知消息已经是快中午了，那天母亲和父亲很罕见的在上课时候给我打了电话，而且是连续的。我心里那个时候就有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或许亲人之间都有一种心灵上的感应吧。下课了我匆忙打回去，可一直无法接通。我又问姐姐，一会她哭着打过来电话说太太去了。我拿着电话楞在了哪里然后失魂一般匆忙收拾东西回家，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到汽车站赶上了白天的最后一班车。车上我一直看着窗外，汽车开出这座城市就下起了雨，　仿佛上天也知道我的伤悲，那天是星期四，玛瑙那一年正好也是八十四，四和七在家乡对六十岁过后的老人是不吉利的数字。这个年纪上走的老人很多，那一年别人问她多少岁，她总说八十五，可她还是没能走到八十五。

最后一次见玛瑙是寒假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正遭遇人生第一次爱情的分手　那个叫Z的姑娘正在我的心里翻起层层波澜，年刚过完我就匆匆的离家回了学校，我从未想过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见到玛瑙。汽车在山岭见不断的穿行，回到市里已经是夜里九点，回家的班车早已经停运。在表姐家一夜未眠，不停的看着窗外的灯火熄灭了又亮起来然后天色大白，满腔说不出来的难过可眼泪却已经哭干了，越是临近越是恐慌。天蒙蒙亮我就告别去赶扑回家的汽车，一路颠簸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小山沟。开始恐慌，那个对我说笑疼爱了二十二年的女人如今已经阴阳两隔，脑海里全是她的音容笑貌。扑进窑门跪倒在灵前，眼泪默默往下流，说不出口令委屈。十八年前我跪在这个窑洞里送走了玛瑙的丈夫　十八年我又跪倒在这里送玛瑙。她安静的躺着哪里，像朵闭合着的莲花，神态安详。手臂瘦的已经是皮包骨头，身躯像个小孩。小时候她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她坐娘家时候骑着牲口还要抱着我。小时候的照片大多都是她坐在板凳上我依偎在身边。
                
                
孩提时代的我一直跟着玛瑙睡，这种状态的一直到了初中才结束。因为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这些生活在我周围鲜活的生命有一天是会离开的，去往另外一个我们未知的世界。我看着躺在我身边打呼噜的玛瑙，心里说不出的恐惧。我害怕有一天当我醒来的时候，她就那样安静的睡过去。那些日子我一个人经常躲在被窝里哭，之后就很少和玛瑙一起睡了，可如今她却真正的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