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传
前几天逛旧书店,买到一本湖南师大已故古汉语教授周秉钧先生(1916——1993)的纪念文集,为《古汉语研究》编辑部所编,薄薄一册,收集了几十篇周先生的知交旧友和门生晚辈们的纪念文章,以及部分挽联和挽诗。陆续翻看了一些,对于先生忠厚的品格和渊深的学问颇为敬仰。我生也晚,不及亲见前辈之风徽,但也曾经拜读过先生的大作《古汉语纲要》,以及《尚书易解》的一部分。既云纲要,又云易解,自是清通简要,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今日午睡前,仍旧捧读此书,不经意翻到最后一页的《编后小记》,是同在师大工作的李维琦先生所撰,原来维琦先生也是周先生的学生,追随有年。我还诧异他为什么不专写一文纪念,及至读完最后一段,不禁潸然泪下:原来纪念正不必在乎长短,情到深处,低回婉转,片言可以动人。兹引述如次: “1985年周先生领头,大年同志协助(按:此指王大年教授),我们学校开了一个纪念杨树达先生百周年诞辰的盛会,会后出了一本厚厚的纪念集。到周先生百周年诞辰,即2016年,大概也会有人纪念的吧。那时我已84岁,到了“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那句话的下限。能不能活到那时,太没有把握了。所以,为我们敬爱的老师所能做的,实在也就只编纪念文章这一回了。呜呼,痛哉!” 想起从前在师大读书时,维琦先生也已退休多年,然而仍能经常看到老先生拄着手杖,到图书馆来翻看资料。皤然白发,步履巍巍,老学不倦,令我辈后生小子肃然起敬。今去其时又将五六年矣,不知先生是否康健如昔。庄生有云:“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从杨树达先生,到周秉钧先生,再到李维琦先生,我所看到的不正是这一脉相承的学术薪火吗?逝者往矣,惟愿健在的老先生们健康长寿到期颐,实在也是晚辈们的福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