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致意,我之“神思”(文心雕龙·神思篇 随想)
何谓神思? 学界里有五种说法:第一种是灵感与想象说,第二种是神妙的构思说,第三种是想象与构思说,第四是艺术构思的初发阶段,第五种是精神的思虑活动。 这五种说法都各的各道理,但是无论是想象说还是构思说或是其他的解释,都是“神思”必要条件,而不能构成充分条件。这是因为在客体和主体,存在着接受,解释方式等不同的角度,二者最多无限接近,却不能划上等号。当前人研究的某一成果被后人不断的翻来覆去的加以阐释,那很可能陷入另一种误区,你可能正在嚼着的是别人嚼过上千遍再给你嚼的索然无味的口香糖。 在我看来,最重要的理解“神思”的方式是直接进入文本本身,那么就会看到其实“神思”是整篇文章一以贯之的东西。“故思理为妙,神与物游”,在精神与外物的连接中,“思理”是最妙的。美学课上讲过主体客体的相互统一关照,我认为神思讲得就是这个意思,精神的思虑活动离不开“物”,而“物”如果没有主体的关照,就无法进行思理,就好比书本如果没有人去读的话,安娜•卡列尼娜,于连等故事中的人物也无法主动地走进我们的生活里。主体与客体,神与物,二者缺一不可,而连接二者的恰恰就是“思理”。,思理为妙,神可以通过“思”达到与“物”遨游。在我看来,思理不是直觉的活动,而是知觉的(我不是十分知道直觉和知觉的区别,直觉偏于感性,而知觉偏于理性)。 那么从全文来看,就可以得到一个相对完整的对“神思”的把握。 陶钧文思,贵在虚静。“虚”即是不主动,“静”即是不躁动。得“虚”可以积学,得“静”可以酌理,积累学问而斟酌事理,辨别是非而非主观评价外物真相。“积学以储宝”皆立于神思之先;未尝致力,徒思无益(黄侃)。“酌理以富才”,虚以待物,而不为成说所拘,博以求通,而不为偏智所蔽,如此求理(黄侃)。积学、酌理、研阅、驯致••• 神思还蕴含在言与意的关系。“意翻空而易奇,言徵实而难巧也”,此句点出了驰骛之思和言文之实之弊。杜甫《丽人行》以文运事,李白《清平乐》因文生事,前者局限于具体的人物形象去描述,后者则神思于春风花裳的风景,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又不矫揉造作。是以意授于思,言授于意,在“思、意、言”的统一,“秉心养术,含章司契”。 “情术诡杂,体变迁贸”,言辞以外的曲折情绪,至精而后阐其妙,至变而后通其数,在神与物游中得言外之意,显难显之情;“视布于麻,虽云为贵”可解释为改变选择,在删改中结合体裁来考虑,使巧义新意突出。拙词巧义,修饰则巧义显;庸事萌新意,润色则新意出,凡言文不加点,文如宿构者,其刊改之功,已用之平日,练术既熟,斯疵累渐除,非生而能然者也(黄侃)。新闻所讲的ordinary person+ extraordinary incident说=news也就是这个道理吧。 “难易虽殊,并资博练。博而能一,亦有助乎心力”,黄侃说过,此四字最终,不博则苦其空疏,不一则忧其凌杂。 我写的很多地方都言不尽意,但是如《神思篇》所说的“贯一”为拯乱之药。若想了解“神思”,则要深入文本,把握全文,“一以贯之”为理解的最基本也是最合适的方式。姚爱斌老师今天提到,孔子对不同的弟子解释“仁”有不同的答案,这取决于他的“因材施教”的教学思想,而如果停留在表层,而不去深入体会内在的“一以贯之”的精神就未免可惜了。丹纳在《艺术哲学》里曾提到,浮在表面上的是持续三四年的一些生活习惯和思想情感,如流行的服饰,网络上的语体,这是流行的东西,暂时的风气。外界对人的事故影响到人事物,使之一层一层的思想感情发生各种程度的变化,时间在此身上刮、刨、挖掘,逐渐暴露出其精神上的地质形态。而浮在表面的好比松软的冲积层,只消铲几下便去掉了。历史挖掉每一层所费的时间即指出那一层的深度,即那一层的重要程度。在表层下面,还有更多的层,越深的便越稳固而就越重要。这就好比民族性格经过几千年的变化,仍保持着各自一贯的根基。你说民族性格全是好的么?当然不是,要不鲁迅怎么会站出来呢?罗马人以打仗凶狠和说话漂亮而自命不凡,法国人爱冒险••••••语言学家开始挖掘,在民族的特性之下还有种族的特性。这与刘勰所讲的“贯一”的东西是相同的,同样触及最基本、最稳定、最重要的特征。 也许今天我自己的推理、反思有可能把自己推到了一个方向,而阻断自己的其他出路,而把我一时所想记录下来以后再看肯定有无限的乐趣,这便是个幸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