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ebestod
没有人知道战争的真正起因。
公认的说法是，侂国人用熔化的黄金，将刕国派来催收岁贡的官员，活活浇铸在一口棺材里，送回刕国，还嘲笑说要不是刕国人太胖，棺材里本来还可以多浇些黄金。
新登基的刕王立刻派出大军讨逆，然而连续发出的三支军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据最后一批到前线打探的斥侯报告说，从远处的高山上，望见侂国的大路从两侧翻卷起来，化作一条大蟒，将整支军队裹入腹中，钻入地下消失了。
刕国人的传统，死者的后人必要吞吃死者的内脏、再将其骨肉散播与鸟兽，才能使其灵魂得到超生。因此从前线传来的消息，令举国百姓悲痛欲狂。刕王为安抚计，决定在都城举行盛大公祭。
公祭第一天，先从当初主持出征仪式、求得大吉神谕的六位祭司开刀，陪着他们一起赴死的，还有六名刕王做王储时就深恶痛绝、登基后立刻投入监狱的哲学家：其中一个坚信人性本善，另一个断言人性本恶，一个说只有追求欢乐才能实现人生精义，另一个说只有经历痛苦方可领悟人生真谛，一个认为世界无非是物质的，其他一切都是假象，另一个声称世界纯然是精神的，其他一切都是幻影。
这些人因为地位尊赫，皆以龙血灌顶之法处决。当日正午，法场中央竖立起一具庞大的刑架，上缚一头奄奄一息的海龙，刑架下面仰天绑着人犯，嘴巴用铜簧撑开。时刻一到，弓弩手百箭齐发，射杀海龙，受刑者的口中沾到尚未冷却的龙血，刹那间洞悉过往、现今、未来人世间一切苦难，心感身受，无以承纳，顿时五内俱焚脑浆崩裂而死。
公祭最后一日，由刕王亲自主持颂神礼，祭祀刕国人最尊崇的爱情女神。祭品里有三对青年男女，分别选自平民、贵族和皇族，最后这对皇族是刕王已故兄长的一双儿女。另外还有三个孕妇：一个是自愿捐躯的妓女，一个是刕王亲选的先王之妃，最后一个自称依然是处子之身，因而最为珍贵。
三对男女手捧圣酒，在女神殿前合卺，殿后欢媾，然后被推下悬崖，献给爱神。三个孕妇则被拉到祭坛前割喉剖腹，母婴同登仙界为奴。然后刕王独自走入圣殿深处的密室，祈求神明赐福。据说密室内绘有上古留传下来的神秘壁画，连经过阉割的大祭司长都不能入内观看。
公祭之后的第三个夜晚，侂国都城外的大山在一阵剧烈的地震中崩毁。猛烈的飓风携裹着碎裂的山石，暴雨山洪般倾泻而下，大石奔突，小石扑簌，转瞬间便将整座城池埋没，留下一片硕大齐整的心形高原。所有人都深信，这一灾难，是庇佑刕国的爱情女神的复仇，因此无论是侂国还是刕国的年轻人，至今仍然以这座死寂的石城，作为他们爱情誓言的见证。那被石山压迫、岌岌可危的城墙上，到处镌刻着荒唐透顶的胡言乱语，并以花环和锁链装饰。
公祭之后的第六个夜晚，刕国都城外的沼泽一夜之间突然枯涸，裸露出来的石头上，不断生长着奇怪的花纹。浑身溃烂的人鱼，在污泥中痛苦地翻滚，用鳞片蜕落的利爪，扒开散发着恶臭的胸膛，对双腿行走的人类、以及人类的后代，发出不可收回的可怕诅咒。
清晨，城前大片的土地轰然塌陷，海水涌灌而入，形成了一道蒸汽袅袅连绵不绝的漩涡，阻断了出城的道路。随后，城后的刕山腹中连续暴发出一阵阵下流的吼叫，很快，第一缕熔岩就象新年的烟火一样喷射而出，欢快地落到刚刚睡醒觉的刕国人头上。
城外稍微低矮一点的建筑，还没有来得及着火，便被滚滚而来的岩浆淹没，一浪越过一浪的岩浆很快漫过城墙，毫无阻挡地在王城的大街上流淌，吞噬了一座又一座广厦深宅。惊慌的民众，本能地爬上那些刕国人向来引以为傲的高高塔楼，企图尽量贴近清凉的天空，以避开地狱的光焰。然而光芒耀眼的金属塔身，恰恰成为烈火中最锋利的死亡之刃。
仿佛山谷中的火米树，在盛夏时节应季自燃，空心种皮外面香喷喷的果肉，吸引来成群的雀鸟争相采食；塔顶上被烈焰和高温熏烤的人群，也同样吸引来大批贪婪的狼鸦，每一只身形都大如战马，黑压压地围绕着塔楼徘徊，偶尔有一只俯冲下来攫取起挣扎呼号的猎物，立刻便被同伴围攻抢夺，如是反复，遮天蔽日。
离城数里的爱神殿外，围满了向女神哭号求救的刕国百姓。就在他们的背后，不知不觉间，大地蓦然裂开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千万头毒虫嘶啸奔涌而出。其中最大的，是一只缺了两条腿的黑色蜘蛛，站在地面上比城墙还高，她就是爱情女神的神圣坐骑 ---- 蜘蛛背上，镶嵌着一座半球形的泡罩，泡罩表面不住收缩膨胀，色彩变幻，光华闪动，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看到。
一群与蜘蛛身高相仿的六足大天使，环护在蜘蛛周围，为女神护持开道。六截翅膀齐肩拔断，白骨森然，六套没有眼睑的复眼环头而生，警视各方，六支手臂各持一样兵器，有刀有斧，上下挥舞，还有专门用来将道路牢牢钉在地上的排弩，每前进一段便要劲弩齐放，以确保不会有路蟒作祟。
伟大的爱情女神、天上地下的主宰，在毒虫与天使的护卫下，向着南方仓皇逃窜，背后是刕国都城熊熊的火焰。
伏击发生在午后的长生林，当时大天使们正在茂密的森林中奋力砍伐拦路的古树，到处都是残断的树干，汁液高高激射，如同刚被砍头的躯干，阳光透过喷泉一样此起彼伏的树液，折射出梦一般的虹彩。
然后天使们就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六只脚胡乱蹬踢着同伴，六条手臂抓着泥土抽搐，六张巨口中汩汩流出血沫。无数小蛇从他们的伤口中飞出，原本透明的蛇身沾染了天使血，很快便如礼花般在空中爆炸。
爱好和平、崇敬死神的侂国人，出于都城被毁的激愤，出于对侂国女王的愚忠，从隐蔽的角落里冲杀出来，向黑云一样高悬在头顶的女神坐骑，射出如雨的飞矢。然而蜘蛛看似柔软的肚皮光滑坚韧，轻松弹开了所有的箭头。长满黑毛的长腿不断出击，每踏中一人，便在地上留下一个大坑，坑底血肉模糊。
直到侂国人纤细的水炮，将气味难闻的酸液射向蜘蛛，女神的坐骑才第一次显露出慌乱，厉叫着向后退缩。从她腿腹之间的黑囊里，比女神还要恐怖万分的小爱神成群飞出，身躯酷似长有蝙蝠翅膀的黄蜂，每一只脚爪都是吸血的利器，身后拖着一条蝎尾状的毒钩，被毒钩刺中的人非但不会死去，反而要终生遭受焚身爱火的痛苦折磨。
最邪恶的毁灭，来自这些恶魔的脸，它们没有一张相同，只有正面直视的人，才能看清：那甜美的面庞，正是他们梦绕魂牵的最爱，一见之下，便腿脚瘫软，失去抵抗之力，转瞬间被凌空扑下的小爱神吸干了血液，变成一具具干尸。
一场喧嚣的战役很快变成了无声的杀戮，直到黄昏降临，群星在海上升起，一轮明月，在侂国方向悄悄出现。
那不是月亮，而是一团越来越近、越来越明灿的光，光茫的中心，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年，胸膛赤裸，手臂健美。凡是接近他的生人，全都皮开肉绽，鲜血迸流而死，伤口中团团簇簇开出美丽的花。
象婴儿的啼哭、又象老妇的哀吟，从蜘蛛身上的泡罩里，发出一声淫邪绝望的嚎叫，所有的小爱神都停止了杀戮，转而环绕在蜘蛛周围，发疯似的乱飞乱撞。
男孩般纯真、女孩般骄傲、幼童般残忍、成人般沉默，年轻的死神，放慢了脚步，在蔓延的血腥与花香之间，平静地等待着爱神的攻击。
爱情女神又一次发出凄厉的嚎叫，所有的小爱神在空中迟疑片刻，随即如暴怒的蜂群，发出天雷地震般的恐怖轰鸣，齐齐向死神冲去。
没有人知道，此时死神的眼中，看到了谁的面庞。只见少年白皙的脸颊上，升起一团可爱的红晕，原本清澈幽深的双眸，闪耀起璀璨炽烈的星光。然后他第一次露出羞涩的微笑，扬起双臂，向蜂群展开了怀抱。
于是整个小爱神军团在空中化作漫天洁白的玫瑰花雨，徐徐飘落。
蜘蛛背上，爱情女神的泡罩刹那间失去全部的光彩，变成一团乌黑的云雾。乌云迅速膨胀，越过遍地狼藉不堪的天使与凡人的尸身，向死神袭来。
少年笑得愈发灿烂了。
<尾声>
二十年前，午后，长生林。
一对少年情侣，一前一后，徜徉在林间空地上。男孩不时俯身连根拔起娇美的野花，深深吸嗅芬芳的花香后，便随手将花抛开。女孩跟在后面，将落花一一拾起，用裙摆兜着，一声不吭。
走了很久，女孩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两人之间的沉默，猛地将裙摆放下，任野花撒落，跑到男孩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男孩看着女孩，眼里露出揶揄的笑意。
女孩垂下头，咬着嘴唇，良久，终于鼓足勇气小声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喜欢人家....”
男孩伸手抚摸女孩的长发，满眼怜爱：“先去找个人嫁掉再说。”
公认的说法是，侂国人用熔化的黄金，将刕国派来催收岁贡的官员，活活浇铸在一口棺材里，送回刕国，还嘲笑说要不是刕国人太胖，棺材里本来还可以多浇些黄金。
新登基的刕王立刻派出大军讨逆，然而连续发出的三支军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据最后一批到前线打探的斥侯报告说，从远处的高山上，望见侂国的大路从两侧翻卷起来，化作一条大蟒，将整支军队裹入腹中，钻入地下消失了。
刕国人的传统，死者的后人必要吞吃死者的内脏、再将其骨肉散播与鸟兽，才能使其灵魂得到超生。因此从前线传来的消息，令举国百姓悲痛欲狂。刕王为安抚计，决定在都城举行盛大公祭。
公祭第一天，先从当初主持出征仪式、求得大吉神谕的六位祭司开刀，陪着他们一起赴死的，还有六名刕王做王储时就深恶痛绝、登基后立刻投入监狱的哲学家：其中一个坚信人性本善，另一个断言人性本恶，一个说只有追求欢乐才能实现人生精义，另一个说只有经历痛苦方可领悟人生真谛，一个认为世界无非是物质的，其他一切都是假象，另一个声称世界纯然是精神的，其他一切都是幻影。
这些人因为地位尊赫，皆以龙血灌顶之法处决。当日正午，法场中央竖立起一具庞大的刑架，上缚一头奄奄一息的海龙，刑架下面仰天绑着人犯，嘴巴用铜簧撑开。时刻一到，弓弩手百箭齐发，射杀海龙，受刑者的口中沾到尚未冷却的龙血，刹那间洞悉过往、现今、未来人世间一切苦难，心感身受，无以承纳，顿时五内俱焚脑浆崩裂而死。
公祭最后一日，由刕王亲自主持颂神礼，祭祀刕国人最尊崇的爱情女神。祭品里有三对青年男女，分别选自平民、贵族和皇族，最后这对皇族是刕王已故兄长的一双儿女。另外还有三个孕妇：一个是自愿捐躯的妓女，一个是刕王亲选的先王之妃，最后一个自称依然是处子之身，因而最为珍贵。
三对男女手捧圣酒，在女神殿前合卺，殿后欢媾，然后被推下悬崖，献给爱神。三个孕妇则被拉到祭坛前割喉剖腹，母婴同登仙界为奴。然后刕王独自走入圣殿深处的密室，祈求神明赐福。据说密室内绘有上古留传下来的神秘壁画，连经过阉割的大祭司长都不能入内观看。
公祭之后的第三个夜晚，侂国都城外的大山在一阵剧烈的地震中崩毁。猛烈的飓风携裹着碎裂的山石，暴雨山洪般倾泻而下，大石奔突，小石扑簌，转瞬间便将整座城池埋没，留下一片硕大齐整的心形高原。所有人都深信，这一灾难，是庇佑刕国的爱情女神的复仇，因此无论是侂国还是刕国的年轻人，至今仍然以这座死寂的石城，作为他们爱情誓言的见证。那被石山压迫、岌岌可危的城墙上，到处镌刻着荒唐透顶的胡言乱语，并以花环和锁链装饰。
公祭之后的第六个夜晚，刕国都城外的沼泽一夜之间突然枯涸，裸露出来的石头上，不断生长着奇怪的花纹。浑身溃烂的人鱼，在污泥中痛苦地翻滚，用鳞片蜕落的利爪，扒开散发着恶臭的胸膛，对双腿行走的人类、以及人类的后代，发出不可收回的可怕诅咒。
清晨，城前大片的土地轰然塌陷，海水涌灌而入，形成了一道蒸汽袅袅连绵不绝的漩涡，阻断了出城的道路。随后，城后的刕山腹中连续暴发出一阵阵下流的吼叫，很快，第一缕熔岩就象新年的烟火一样喷射而出，欢快地落到刚刚睡醒觉的刕国人头上。
城外稍微低矮一点的建筑，还没有来得及着火，便被滚滚而来的岩浆淹没，一浪越过一浪的岩浆很快漫过城墙，毫无阻挡地在王城的大街上流淌，吞噬了一座又一座广厦深宅。惊慌的民众，本能地爬上那些刕国人向来引以为傲的高高塔楼，企图尽量贴近清凉的天空，以避开地狱的光焰。然而光芒耀眼的金属塔身，恰恰成为烈火中最锋利的死亡之刃。
仿佛山谷中的火米树，在盛夏时节应季自燃，空心种皮外面香喷喷的果肉，吸引来成群的雀鸟争相采食；塔顶上被烈焰和高温熏烤的人群，也同样吸引来大批贪婪的狼鸦，每一只身形都大如战马，黑压压地围绕着塔楼徘徊，偶尔有一只俯冲下来攫取起挣扎呼号的猎物，立刻便被同伴围攻抢夺，如是反复，遮天蔽日。
离城数里的爱神殿外，围满了向女神哭号求救的刕国百姓。就在他们的背后，不知不觉间，大地蓦然裂开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千万头毒虫嘶啸奔涌而出。其中最大的，是一只缺了两条腿的黑色蜘蛛，站在地面上比城墙还高，她就是爱情女神的神圣坐骑 ---- 蜘蛛背上，镶嵌着一座半球形的泡罩，泡罩表面不住收缩膨胀，色彩变幻，光华闪动，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看到。
一群与蜘蛛身高相仿的六足大天使，环护在蜘蛛周围，为女神护持开道。六截翅膀齐肩拔断，白骨森然，六套没有眼睑的复眼环头而生，警视各方，六支手臂各持一样兵器，有刀有斧，上下挥舞，还有专门用来将道路牢牢钉在地上的排弩，每前进一段便要劲弩齐放，以确保不会有路蟒作祟。
伟大的爱情女神、天上地下的主宰，在毒虫与天使的护卫下，向着南方仓皇逃窜，背后是刕国都城熊熊的火焰。
伏击发生在午后的长生林，当时大天使们正在茂密的森林中奋力砍伐拦路的古树，到处都是残断的树干，汁液高高激射，如同刚被砍头的躯干，阳光透过喷泉一样此起彼伏的树液，折射出梦一般的虹彩。
然后天使们就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六只脚胡乱蹬踢着同伴，六条手臂抓着泥土抽搐，六张巨口中汩汩流出血沫。无数小蛇从他们的伤口中飞出，原本透明的蛇身沾染了天使血，很快便如礼花般在空中爆炸。
爱好和平、崇敬死神的侂国人，出于都城被毁的激愤，出于对侂国女王的愚忠，从隐蔽的角落里冲杀出来，向黑云一样高悬在头顶的女神坐骑，射出如雨的飞矢。然而蜘蛛看似柔软的肚皮光滑坚韧，轻松弹开了所有的箭头。长满黑毛的长腿不断出击，每踏中一人，便在地上留下一个大坑，坑底血肉模糊。
直到侂国人纤细的水炮，将气味难闻的酸液射向蜘蛛，女神的坐骑才第一次显露出慌乱，厉叫着向后退缩。从她腿腹之间的黑囊里，比女神还要恐怖万分的小爱神成群飞出，身躯酷似长有蝙蝠翅膀的黄蜂，每一只脚爪都是吸血的利器，身后拖着一条蝎尾状的毒钩，被毒钩刺中的人非但不会死去，反而要终生遭受焚身爱火的痛苦折磨。
最邪恶的毁灭，来自这些恶魔的脸，它们没有一张相同，只有正面直视的人，才能看清：那甜美的面庞，正是他们梦绕魂牵的最爱，一见之下，便腿脚瘫软，失去抵抗之力，转瞬间被凌空扑下的小爱神吸干了血液，变成一具具干尸。
一场喧嚣的战役很快变成了无声的杀戮，直到黄昏降临，群星在海上升起，一轮明月，在侂国方向悄悄出现。
那不是月亮，而是一团越来越近、越来越明灿的光，光茫的中心，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年，胸膛赤裸，手臂健美。凡是接近他的生人，全都皮开肉绽，鲜血迸流而死，伤口中团团簇簇开出美丽的花。
象婴儿的啼哭、又象老妇的哀吟，从蜘蛛身上的泡罩里，发出一声淫邪绝望的嚎叫，所有的小爱神都停止了杀戮，转而环绕在蜘蛛周围，发疯似的乱飞乱撞。
男孩般纯真、女孩般骄傲、幼童般残忍、成人般沉默，年轻的死神，放慢了脚步，在蔓延的血腥与花香之间，平静地等待着爱神的攻击。
爱情女神又一次发出凄厉的嚎叫，所有的小爱神在空中迟疑片刻，随即如暴怒的蜂群，发出天雷地震般的恐怖轰鸣，齐齐向死神冲去。
没有人知道，此时死神的眼中，看到了谁的面庞。只见少年白皙的脸颊上，升起一团可爱的红晕，原本清澈幽深的双眸，闪耀起璀璨炽烈的星光。然后他第一次露出羞涩的微笑，扬起双臂，向蜂群展开了怀抱。
于是整个小爱神军团在空中化作漫天洁白的玫瑰花雨，徐徐飘落。
蜘蛛背上，爱情女神的泡罩刹那间失去全部的光彩，变成一团乌黑的云雾。乌云迅速膨胀，越过遍地狼藉不堪的天使与凡人的尸身，向死神袭来。
少年笑得愈发灿烂了。
<尾声>
二十年前，午后，长生林。
一对少年情侣，一前一后，徜徉在林间空地上。男孩不时俯身连根拔起娇美的野花，深深吸嗅芬芳的花香后，便随手将花抛开。女孩跟在后面，将落花一一拾起，用裙摆兜着，一声不吭。
走了很久，女孩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两人之间的沉默，猛地将裙摆放下，任野花撒落，跑到男孩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男孩看着女孩，眼里露出揶揄的笑意。
女孩垂下头，咬着嘴唇，良久，终于鼓足勇气小声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喜欢人家....”
男孩伸手抚摸女孩的长发，满眼怜爱：“先去找个人嫁掉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