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糖罐子里的回忆
2009年的那个夏天,外婆离开了这个世界。在跟她有关的一些记忆里,这位老人就好像一棵千年古树,安静、慈祥、与世无争的生活在某个安静的角落里。就像她在世的时候一样,她的生命就好似一颗开败的鲜花一般暗淡的陨落,不希望惊起这个俗世的任何一点波澜。
小小年纪的我没办法理解花甲之年的外公在遭遇的这场别离之中会有一种怎样的伤痛,他就好像树皮剥落般静默的坐在病床旁,一个人舔食着那不为人知的落寞。
人们说,花开花落,总归会有谢幕的时候,任谁都逃脱不过。人生在世,就好像戏台上演戏的演员,走了一个过程,就该离开。我们谁都不必为逝去的人难过,因为命运给我们安排的所有结局,都是归于尘土。
在这边的世界中,我们为离开的人伤心难过,可是对于那颗已经归于另一个世界早已疲惫不堪的灵魂,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是世人太自私,硬要抓住她那双疲惫的手不放。
对于每一个喜欢缠着她要糖果的孩子来说,这也许是童年记忆中最不开心的一件往事。葬礼上,哥哥家的小外甥哭的最凶,大人们不解,对于一个出世未久的小不点来说,他怎么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一次悲痛的仪式。妹妹拉着我的衣角,胆怯的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一般,悄悄的跟我说:“姐姐,外婆怎么了?”
虽然她的年纪不大,但是也懂得了察颜观色。大人们都是浓云密布的表情,就连平时对她宠爱有加的小舅舅,此时也是落寞的雷打不动的呆滞。
“别怕,外婆只是到另一个世界去生活了。”我抱起她往外走,这样凝重的气氛,已经很难从人群当中找到一丝可以呼吸的氧气。
时间在一步一步的向前推动,总有一天,这一刻的苦痛,会被越来越多的欢声笑语给掩盖掉。此刻的难过,终将会留在过去。
门外,是那棵在我的记忆中一直都在的无花果树。每年夏天,外婆都会站在树下,举着一根长长的木棍敲打树枝,然后一颗颗绿色的果实就好像得到释放的小鸟一般雀跃的奔向大地,最后在酱色的大地上笑开了花。
在每一个可以滥用权力享受阳光的午后,当灿烂的柠黄色透过古旧的木质窗格洒向外婆的那张蓝色的小木桌子的时候,我总能在第一时间品尝到外婆精心烹制的各种点心。这个时候,属猫的表哥总是会嗅着香味顺路摸进来,外婆就会毫不客气的打掉他那只还沾着泥巴腥气小手。“去,洗手去!”
那时的外婆还没有现在这般苍老,硬朗的身子还可以搬动放在柜子最顶端的木板。所以在晚我好几年出生的妹妹的记忆里,没有那些好吃的让孩子惊叫的甜点;取而代之的却是父母每天奔波于医院病房的愁苦。
在那些个只有两个人的夜晚里,她经常半夜三更赤着一双小脚丫钻进我的卧室里。她伏在我的耳边轻声呢喃:“姐姐,我什么时候才能不害怕呢?”
“等你长大了,就不会再害怕了。”我用双手去握紧她的小脚,她蜷缩着一副小身体窝在我身边一动也不动。
“那我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
“等到姐姐再也抓不住你的小脚丫时你就长大了。”清浅宁静的夜晚,姐妹两人相拥而睡,她把胖嘟嘟的小身子塞进我的怀抱里,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因为父母的缺席而感到恐惧。
在两年后的某个温馨的大年夜里,妈妈就像一个迷失的儿童一样,瘫坐在一堆老照片前涩涩发呆。我走近她的身旁,陪着她一起在记忆的隧道里玩味一番。原来时间竟是这般的快,一切看来都恍若昨日。她收拾好照片自我宽慰般的语气说了句:“她是个有福气的人,离开的时候没有一点痛苦。”我知道,她会有释然的这一天。
多少个夜晚我在半夜爬起来,经过客厅时撞见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静默的流泪。她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一样放肆的流泪,“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这么丢下我再也不管我了。”对于我来说,隔着一代血液,她只是我的外婆,任凭再怎么被她疼爱,终来,也只是喊她一声外婆。可是对于我的妈妈,就连跟她最亲近的我的爸爸,此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让她擦干眼泪。那是她的妈妈,一滴血一粒肉都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妈妈。
我拉着尚不知悲痛为何物的妹妹回卧室,只留她一个人继续在客厅里落泪。妹妹伏在我的床头突然间哇哇大哭起来,“妈妈怎么了!”她任性的大吵大闹。也许是每个孩子都会有的懵懂的不安全感。
“妈妈只是有些不开心罢了。”我把糖罐子丢给她逗她笑。只有小孩子的眼泪是来得快去的也快的,她把糖罐子里的糖果散落了一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糖果铺散在浅色的床单上,让我不禁又想起夏天里散落了一地的无花果。
有些人,他们只能活在我们以后的记忆里了。
20岁的那年生日,远离家乡读大学的我突然收到了妹妹空降的礼物。她说:“姐姐生日快乐,幸福甜蜜。”包装的盒子外面是她用稚嫩的画笔描绘图案。我把那个包装精细的礼物从壳子里取出,在揭开一层层神秘的包装之后,露出来的却是十岁那一年因为蛀牙被外婆偷偷藏起来的糖罐子,复古的藤草花纹还有斑驳剔透的绿色,那是属于外婆的东西,喜欢挑食的我总是因为她会从糖罐子里变出各种糖果而不情愿的接受她勺子里的各种青菜。
“妈妈说,这里面装个一个小姑娘的蛀虫,所以不能把它留在家里。”照片上我看到一个没有门牙的小姑娘在肆无忌惮的笑。我把罐子小心的收下,摆在书桌最经常能够看得到的位置。这里面,装着一个小女孩对一位老人的十几个夏天的回忆。
小小年纪的我没办法理解花甲之年的外公在遭遇的这场别离之中会有一种怎样的伤痛,他就好像树皮剥落般静默的坐在病床旁,一个人舔食着那不为人知的落寞。
人们说,花开花落,总归会有谢幕的时候,任谁都逃脱不过。人生在世,就好像戏台上演戏的演员,走了一个过程,就该离开。我们谁都不必为逝去的人难过,因为命运给我们安排的所有结局,都是归于尘土。
在这边的世界中,我们为离开的人伤心难过,可是对于那颗已经归于另一个世界早已疲惫不堪的灵魂,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是世人太自私,硬要抓住她那双疲惫的手不放。
对于每一个喜欢缠着她要糖果的孩子来说,这也许是童年记忆中最不开心的一件往事。葬礼上,哥哥家的小外甥哭的最凶,大人们不解,对于一个出世未久的小不点来说,他怎么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一次悲痛的仪式。妹妹拉着我的衣角,胆怯的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一般,悄悄的跟我说:“姐姐,外婆怎么了?”
虽然她的年纪不大,但是也懂得了察颜观色。大人们都是浓云密布的表情,就连平时对她宠爱有加的小舅舅,此时也是落寞的雷打不动的呆滞。
“别怕,外婆只是到另一个世界去生活了。”我抱起她往外走,这样凝重的气氛,已经很难从人群当中找到一丝可以呼吸的氧气。
时间在一步一步的向前推动,总有一天,这一刻的苦痛,会被越来越多的欢声笑语给掩盖掉。此刻的难过,终将会留在过去。
门外,是那棵在我的记忆中一直都在的无花果树。每年夏天,外婆都会站在树下,举着一根长长的木棍敲打树枝,然后一颗颗绿色的果实就好像得到释放的小鸟一般雀跃的奔向大地,最后在酱色的大地上笑开了花。
在每一个可以滥用权力享受阳光的午后,当灿烂的柠黄色透过古旧的木质窗格洒向外婆的那张蓝色的小木桌子的时候,我总能在第一时间品尝到外婆精心烹制的各种点心。这个时候,属猫的表哥总是会嗅着香味顺路摸进来,外婆就会毫不客气的打掉他那只还沾着泥巴腥气小手。“去,洗手去!”
那时的外婆还没有现在这般苍老,硬朗的身子还可以搬动放在柜子最顶端的木板。所以在晚我好几年出生的妹妹的记忆里,没有那些好吃的让孩子惊叫的甜点;取而代之的却是父母每天奔波于医院病房的愁苦。
在那些个只有两个人的夜晚里,她经常半夜三更赤着一双小脚丫钻进我的卧室里。她伏在我的耳边轻声呢喃:“姐姐,我什么时候才能不害怕呢?”
“等你长大了,就不会再害怕了。”我用双手去握紧她的小脚,她蜷缩着一副小身体窝在我身边一动也不动。
“那我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
“等到姐姐再也抓不住你的小脚丫时你就长大了。”清浅宁静的夜晚,姐妹两人相拥而睡,她把胖嘟嘟的小身子塞进我的怀抱里,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因为父母的缺席而感到恐惧。
在两年后的某个温馨的大年夜里,妈妈就像一个迷失的儿童一样,瘫坐在一堆老照片前涩涩发呆。我走近她的身旁,陪着她一起在记忆的隧道里玩味一番。原来时间竟是这般的快,一切看来都恍若昨日。她收拾好照片自我宽慰般的语气说了句:“她是个有福气的人,离开的时候没有一点痛苦。”我知道,她会有释然的这一天。
多少个夜晚我在半夜爬起来,经过客厅时撞见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静默的流泪。她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一样放肆的流泪,“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这么丢下我再也不管我了。”对于我来说,隔着一代血液,她只是我的外婆,任凭再怎么被她疼爱,终来,也只是喊她一声外婆。可是对于我的妈妈,就连跟她最亲近的我的爸爸,此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让她擦干眼泪。那是她的妈妈,一滴血一粒肉都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妈妈。
我拉着尚不知悲痛为何物的妹妹回卧室,只留她一个人继续在客厅里落泪。妹妹伏在我的床头突然间哇哇大哭起来,“妈妈怎么了!”她任性的大吵大闹。也许是每个孩子都会有的懵懂的不安全感。
“妈妈只是有些不开心罢了。”我把糖罐子丢给她逗她笑。只有小孩子的眼泪是来得快去的也快的,她把糖罐子里的糖果散落了一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糖果铺散在浅色的床单上,让我不禁又想起夏天里散落了一地的无花果。
有些人,他们只能活在我们以后的记忆里了。
20岁的那年生日,远离家乡读大学的我突然收到了妹妹空降的礼物。她说:“姐姐生日快乐,幸福甜蜜。”包装的盒子外面是她用稚嫩的画笔描绘图案。我把那个包装精细的礼物从壳子里取出,在揭开一层层神秘的包装之后,露出来的却是十岁那一年因为蛀牙被外婆偷偷藏起来的糖罐子,复古的藤草花纹还有斑驳剔透的绿色,那是属于外婆的东西,喜欢挑食的我总是因为她会从糖罐子里变出各种糖果而不情愿的接受她勺子里的各种青菜。
“妈妈说,这里面装个一个小姑娘的蛀虫,所以不能把它留在家里。”照片上我看到一个没有门牙的小姑娘在肆无忌惮的笑。我把罐子小心的收下,摆在书桌最经常能够看得到的位置。这里面,装着一个小女孩对一位老人的十几个夏天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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