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中的内裤

“她关了吊灯，留下床头一盏小灯，然后就开始脱衣服。他在紧张地脱掉自己的衣服时，眼睛却在看着她。她的棉布内裤廉价得让人同情，她的褐色阴毛让她的金发露了馅，她的腿短，膝盖那里有点粗，除此之外，她还可以，当然她的岁数不大”
上面这一段是理查德——耶茨的小说《恋爱中的骗子》中的：耶茨很擅长写内裤，他在《复活节游行中》写了一个文艺中年妇女，活得颓丧，活得跑电的那种人。这个女人抽烟，偷偷的喝很多酒，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露出皱巴巴的内裤，内裤的颜色黄不黄白不白的。这让她的女儿觉得很难为情。只好努力不往那里看。
记得米兰——昆德拉写过一个小说。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书中说一对恋人相遇了，爱之不足怎么办呢？那就做爱吧！男的老是磨磨叽叽的不太乐意的样子，女的很着急上火。因为他们很快就要分开，相会无期了。场景很是绝望，简直没办法留下一点念想。男的来自于东欧，社会主义阵营，那里日用品供应不怎么样，为一口蒸锅得排上半个月队。吃尚且顾不上，那就更说不上穿了，能有一条内裤就不错了，样式是根本谈不上的。这样不给力的内裤让他很抓狂，他怕他一脱下来，会让这个见过市面的女人笑场。
一个好的内裤，简真就象一条出海的帆船一样，被风吹个满帆，斜斜的掠浪而过。一条坏的内裤，足以使人意兴全消，坏的内裤它具有所有的坏的因素。比如它长，它肥，它象一个面口袋，颜色可疑。上面印着一些艳俗的小碎花，包裹着肥硕的屁股，象一头河马一样的臀部会扭来扭去。这完全是一个农村题材的电影中的镜头嘛！《咱村的牛百岁》里面的男主角都穿这种样式的内裤。比如男的叫李满屯，女的叫张彩霞，割了三亩地高梁，饮了驴，把鸡撵上圈，还有一点余兴。镜头是一个大特写，慢慢推，然后一摇。内裤，凤穿牡丹，满满的花，肥而大的内裤，男主角翻个身，手咸湿的伸过去。女的一把扫开说：“明天早晨要砌猪圈！顺便把坡上的黄豆挑下来”然后一个大翻身把被子一裹就睡觉了。
内裤这个东西起小就要讲究。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讲究，不然等到成年以后就来不及了。这里面有个习惯的问题，一个事情形成习惯了就不好办了。因为在我这个年龄的人大部分都是穿家制内裤长大的一代人。简称“平脚裤一代男”。家制平脚内裤具有以下几个特点，大、肥、长、象个面口袋，下河的时候把裤角一扎，充满空气后可以当个救生衣。三个内裤并排扎，象黄河上的羊皮筏子，人可以横着躺在上面。
家制内裤的布料来源广泛。比如大人做衣服，剩下的布料，蓝、狗屎黄、碎花、藏青、中国红都行，都是好的。卡叽、涤卡、棉布、法兰绒、灯心绒都是好的，怎么不好！嫌不好，你就光着。最操蛋的料子，是呢子的。我有一个同学叫三胖子，他爸是单位当股长，屁股的股。他爸要做一件呢子中山装，料子多出一点。给三胖子做了一条呢子内裤，说可以保暖，一条可顶三条内裤穿。三胖子穿上觉得刺挠得慌，经常走走路就在裆部抓一把。他的这种行为，简直没有什么文学性可言。我们班女生经常骂他：“臭流氓！”
所以我们很容易从一个人的内裤选择上判断出他的年龄段。比如我们经常在网络或者电视上看见一些贪官与情妇在一起的照片，这些人大部分穿着平脚裤，大、肥，象个面口袋。不是他们没有钱，而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如果你不信，你到主席台上把坐在上面的人裤子扒下来，方知余言之不谬也！七十年代末生人就不一样了，那时有一种针织内裤，好歹比咱们那会的呢子内裤强，但这种倒霉针织内裤会象海带一样缩上去。洗几水，就会变小，紧紧的缠着大腿根，相当磨腿。它的松紧带新的时候很有力道，在肚皮上勒出一圈红印，被勒出的红印又会刺挠的痒，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在肚皮上挠几下。这个动作也不雅观，但痛可以忍，痒不能忍。等到穿个三五年之后，松的时候那就很松了，松到走几步就要拽一下。不然就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公共厕所围墙后面最好。把手伸到裤筒里象摸鱼一样乱摸一气。好运气是能找到！大部分时候是找不到，内裤象鸟一样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