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胆

海上的除妖人乘一叶扁舟，行至某一集市。集市为一狭长的水道，两岸小贩摊铺林列。除妖人并不想买任何物什，但感到有妖气，便缓缓驱舟驶入。
一路热闹的景象并无不和谐之处。然而，行至集市的末尾，客商变得稀少了。拐入小巷，见一家卖水产品的铺子，也没有招牌，只是惨淡地立在那里。不过四周的铺子也基本如此，故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除妖人下了船，走进铺内，满目海胆，便知这是一个卖海胆的铺子。铺中有两人，一个三十五六的男子，想来是老板；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奇怪的是，男人并不招呼这唯一的客人，而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除妖人，走向了屋外。小男孩在一处绿塑料网兜住的水族箱内拿着一块橡胶布拨弄着海胆。
除妖人门默不作声，绕过横七竖八的水族箱，走出商铺的边门。原来已经到了集市的边缘。外面就是无垠的大海，旁边停泊的一艘小船想必是老板的了。此刻，老板也在外面，远眺着远处的海平线。
除妖人心中一回念，刚想走回铺中询问一下那个小孩。只见另一个男子走进铺中。
那男子站在小男孩旁边，问：小朋友，你在玩海胆吗？
小男孩不回答，只是自顾自用那块橡胶布包在海胆外面，海胆的刺微微穿透橡胶布，在绿色布的表面露出稀疏的黑点。
那男子也不再追问什么，只是蹲下来看小男孩玩。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小男孩忽然说：这只海胆很奇怪。
”怎么奇怪？“
”它有根刺的形状很奇怪。“
”我来看看。“
那男子试着用布包着海胆，几番尝试都没有结果。
小男孩不耐烦了，说，我来帮你。言毕，他用手熟练地将那只海胆一包，刹那间，橡胶布的表面穿出了密密麻麻的刺。
”是哪根？“
”就是这根！“
那男子端详着，忽然发现一根刺的末端有着突起。再仔细一看，好像是只龙头。
刹那间，那根刺伸长开来。直直地刺向那男子。男子避之不及，被刺中左胸。
然而下一刻，那男子一笑，身躯便融化了。原来这是他的分身。门外走进相同的一个人。他径直走到小男孩面前，用手放在男孩的头上。那男孩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了。
男人忽然哭了起来。
事后，那男子缓缓道出了事实。
这个集市原来以优质海胆出名。长年捕捞，海胆减少。然而，渔民们也要维持生计，只能变本加厉。男人本是外来的渔客。并不捕捞海胆。
一日归家时，他感到渔船变重了。靠岸时，猛地瞧见店铺下层的木板上吸附着大大小小诸多海胆，上岸后又发现自己的渔船上都是海胆。虽然不卖海胆，可他一眼就瞧出这是最优质的。进门后，一个小男孩告诉他。不要卖掉这里的海胆。
男人早年丧妻丧子，此刻的小男孩与自己的儿子又有几分相似，心一软便收留了他。然而，他渐渐发现小男孩并不正常。小男孩并不吃东西，只是喝水，也不常搭理人。每天半夜就会消失一个时辰。再次出现时浑身海腥味，手里提着一块更腥的橡胶布。白天，他用橡胶布将每一个海胆一个个包住再松开。海胆本在深海，在水族箱里活不长，可是他这么一包，海胆就能活过来，甚是奇怪。
久而久之，他也觉察到了小男孩不是人类。虽然店铺里都是海胆已经做不来生意了，每天只能吃一点存货度日，可他就是不忍心赶小男孩走，也把店铺迁到了最偏僻的地方。一切就是这样，直到今天。
“以后怎么办呢？”捉妖人问道。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走了。”
半晌，男人又说：“再也不回来了。”
这次捉妖人打了酱油，心中不快，却也对那神秘男子十分好奇。那男子也不离去，坐在甲板上。两人远眺着无垠的大海和壮烈的夕阳。
捉妖人问，你也不是人类吧。
男子答，以前是，现在不知道算不算是了。
捉妖人问，此话怎讲？
男子说，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