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 ——忆陆竹
我的剑很快，很软。
倘若烟花三月下的春晓中飘过一场雨，而我恰巧在这雨中舞剑，那么，你就会看到我的剑光，细细密密，洒在绵绵的雨幕中，分不清是剑，是雨。
也正如我的名字，细雨。
细雨柳如丝。
那一晚，我踏上了这座桥，通往城外的桥。
夜很静，静得连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拿着摩罗遗体，踏上桥身，桥上站着一个人。
他的发很乱，没有风，可他的眼光却如荒原上冷冽而过的寒风，带着仇恨入骨的狠厉，直插过来，我认得他，正是张海端的儿子，张人凤。
他竟然还活着。
他的眼，露着绝望疯狂的光，紧紧握着手中的双剑，一字一字咬着牙说，“你杀我父亲……灭我全家。”
我放下摩罗遗体，看着他，没有表情——他真的快疯了。
一声暴喝，炸开在夜空，张人凤提剑刺来。
这场比试根本不用想，也会知道结局，因为一个拿剑的疯子，永远也不会赢。
一招就够了。
当他的剑横挡住我的剑时，他瞪大了眼，因为他挡住了我的剑身，却没挡住我的剑。
我说过，我的剑，很软。
可我的心并不软，所以我拿着剑柄，狠狠推进去几分，这样他就必死无疑。
只要拔出这把剑，一切就结束了。
透过寒夜里的剑锋，我看到张人凤最后的表情，他的脸上退却了方才的痛苦，茫然的半睁着眼，看我。
我分不清他的眼里到底混杂了什么。
我也不需要分清，所以我果决的拔出了剑，看着他的身子，狠狠跌在桥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还是来晚了……”一声叹息出现在身后的夜色。
我惊得转身——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陆竹。
他一身尘仆，胸前挂着一串佛珠，却蓄着发，他没有看我，却看着桥下张人凤的尸体，叹息，“不过生未必乐，死未必苦。”
他转眸，黑色如漆，绞着月色，看着我。
我看得到他的眼里，是哀怜，是悲悯，是同情，却看不懂。
我何必懂？！我是黑石的杀手，我只需要明白，如何去杀人。
“你就是细雨吧。”他说道。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怎样去回答。
陆竹的武功很高，他可以一剑杀了我，为所谓的天下苍生除害，可他没有。
他缠了我整整三个月，缠到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他最多的就是和我比试武功，可我每次都打不过他。
他的银筷，夹住我的软剑，正好夹在最软的地方，破了我的招式。我恼怒，挥剑起身刺下，被他轻巧避开。
我遇到了对手，不，应该说是，天敌。
“你有四招剑法没有学全。”他团坐在篝火旁，背对着我。
“是又如何？！”我指剑对着他。
微灭的火光，映在这个山洞，和他一向平静深沉的声音，“我担心日后，你若遇上真正的高手一旦被他看出破绽……”
他的话太过低沉。
担心……日后？
“你转过身来……看着我！”我慌张。
他就背对着我，却没有动，“我不能再见你……”声音里带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凄楚，“再过几天，我就正式剃度出家。”
踉跄上前一步，我有些嘲讽的拿着剑，“现在才说梯度？！……那你为何缠住我三个月？”
我要一个答案。
“今日别后，我将晨昏为你诵经消业，并求佛珠发愿，让你了悟能断，能断一切法，能断世间一切痛苦，脱离苦海，而登彼岸。”
我无力拿剑，为什么？！缠了三个月，只是为了这些？
哈……
“能断……”我恨恨的瞪住他的背，为什么，你不肯转身看我，“你断得了吗？！”
我的声音狠绝的响在石洞内，像在下一个誓言，“那家寺庙敢帮你梯度，我就把寺里的老少大小全部杀光！”
我转身向外走。
你不愿看我，那我就逼你看我。
你悲悯天下苍生，那我就杀尽天下苍生。
你不是要消我孽缘？那我就斩生作恶一辈子，让你永远无法放下我！
“且慢！”他喊住我。
然后转身。
“今日……该让我消了此孽，了结这段缘。”他的声音太沉。
沉到我以为，他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杀了我，要彻底了断。
他抽出银筷，抛出一根于地，“藏拙于巧。”
以筷作剑，刺向我！
我拿剑挡去，第一招，他隔住我的软剑。
“有晦尔明。”
他的招式巧而快，我只能见招拆招。
第二招，他点到我的肩。
“寓清于浊。”
第三招，他划过我的腿。
“以曲为伸。”
第四招，他点到我的右臂。
我捂住臂膀震惊的看向他。
“这四招对上你的辟水剑，你必死无疑！”
他是真的要我死？！！
不！
我挥剑。
看他拿着银筷刺过来，他的爆喝，“中！”
我看着那银光色的筷子越来越近，近到印在我的瞳仁里。
我看着他翩飞的身子，握着银筷，带出冷冽的风声。
于是我挥出一剑。
我以为，他会躲开，因为他能躲开。
可他没有。
他的银筷钉在我身后的房柱上，我的剑刺进他胸口的心房中。
怎么可能？！
你……
“禅机已到……”他颤抖着声音，语气一下子苍白，拿着胸前的念珠，放在辟水剑上，“若你能放下手中这把剑，离开这条道，我愿是你杀的，最后一人……”
他胸前的殷红，破开淡色的衣衫。他一步一步，把剑尖抽出身体。
绳断。
佛珠满地。
我扶住他倒下的身子，“把摩罗遗体，送到南京云何寺……交给，主持师傅见痴和尚，遗体的秘密是……”
那一晚，他第一次垂下总是悲悯的眼眸。
我以为，遇见他，会是最后的结束。
满身的孽障被他化去，是不是也可以，从此逍遥江湖？
陆竹。
是我太傻。
就如那个女杀手所说，任凭你武功再高，江湖路一旦走上，就别想全身而退。
我真的退不了么？
星洒夜河，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时候，你的眼，那么深。
我没有告诉你，我是第一次，在别人的眼中，看到了我自己。
不带仇恨，不带欺骗，不带利用，清清楚楚，我看到你眼中的我自己。
也是第一次，我也会有，想过一过，平凡人的生活的想法。
我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为什么你从不问问我，和你在一起，愿不愿意。
还是你不信我，真的会答应你。
夜舟，风月。
李鬼手。
李鬼手的医术冠绝天下，我对他说，我想要一张，普通的脸。
他告诉我，一旦饮下这药灰，你就是另外的人。
我愿意。
我不想看到这张脸，因为每次从镜中，从河面，从一切能看到我的脸的地方，都能看到你。
都能让我想起，你那双黑如星幕的眼，我最后挥出的那一剑，还有你，永远闭上的眼眸。
我放不下这段孽缘，如果有一张普通的脸，是不是就可以像你希望那样，能断，断掉一切，过平凡人的生活。
陆竹，为了你，我愿意，试一试。
南京，云何寺。
见痴和尚垂暮老矣，却抵不住双眼的睿智。
“陆竹六岁时就在我这边听讲金刚经，十岁时他投注少林，待发修佛习武，一住二十七年，少林众寺僧都许他是，少林寺四十年来，佛法武功第一……”他苍老的手，缓缓拂过陆竹的念珠。微醺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平和的似乎都，带走了岁月的痕迹。
“师傅。”我问道，“为何他死前说，禅机已到。”
“佛祖点化世人，讲究机缘，禅机一过，缘即灭矣。而禅机未到，虽点，亦不中。”见痴声音苍浑，如钟音沉沉。
“那……”我回头问道……
那一晚石洞内。
陆竹，半倚在我怀里，有些虚弱，胸前的殷红很刺眼，我不愿意看。
他靠着我，喘息着说，“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
接着他的脸，垂下。
我始终不懂。
见痴笑了笑，“佛陀弟子阿难出家前，在道上见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
——那一晚，我回头，陆竹的布衫隐在石桥后的夜色里……他的眼中，是漫天星子闪烁，却依旧幽深难测。
“佛祖问他，你有多喜欢那少女？……阿难回答……”
——陆竹倚在我怀中，缓缓的道，“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 他的声音里，藏着深沉的凄苦，一字一字，清晰的对我说。
见痴的声音苍茫辽远，“受五百年风吹雨打，但求此少女，在桥上走过。”他回过头，明睿的眼看住我，“那他对你很好啊。”声音里满是无奈的叹息。
“好好过下去吧。”
远处的钟声，隔着山峦，回荡。
陆竹，我从未想过，会是这种结局。
你的眼里，始终是哀怜的神色，那深沉得不见底的漆黑，让我心悸，我怕，怕你从未在意过我，因为你的眼神，太过坦荡。
我也分不清，你对我的关心，到底是所谓的救赎，还是爱慕。
我更不懂，你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
……我愿化身石桥……
……受五百年风吹日晒，雨打……
……只愿……
……那位少女，从桥上走过……
你所做的一切，难道就只为了这么卑微的祈愿？
还是我冰冷的外表，让你不愿奢求更多？
都不是吧。
你用你的性命，拉我回到正道，完成了你的心愿。
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你的眼里，总是一种了悟一切的神色，却从不愿亲口问问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竹……
你是要我，永远都忘不了你。
佛说，因果机缘，轮回报应。
当我弃剑执针，隐于市井，当我踏上脚下的每一步路，当每日夜深人静，四下无声之时，我都能听到那一声叹息。
我愿相信，脚下的每一步路，都是你。
我换了一张脸，却换不了自己的心。
你是我杀的最后一人，却是我愿杀的最后一人。
这便是机缘。
倘若烟花三月下的春晓中飘过一场雨，而我恰巧在这雨中舞剑，那么，你就会看到我的剑光，细细密密，洒在绵绵的雨幕中，分不清是剑，是雨。
也正如我的名字，细雨。
细雨柳如丝。
那一晚，我踏上了这座桥，通往城外的桥。
夜很静，静得连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拿着摩罗遗体，踏上桥身，桥上站着一个人。
他的发很乱，没有风，可他的眼光却如荒原上冷冽而过的寒风，带着仇恨入骨的狠厉，直插过来，我认得他，正是张海端的儿子，张人凤。
他竟然还活着。
他的眼，露着绝望疯狂的光，紧紧握着手中的双剑，一字一字咬着牙说，“你杀我父亲……灭我全家。”
我放下摩罗遗体，看着他，没有表情——他真的快疯了。
一声暴喝，炸开在夜空，张人凤提剑刺来。
这场比试根本不用想，也会知道结局，因为一个拿剑的疯子，永远也不会赢。
一招就够了。
当他的剑横挡住我的剑时，他瞪大了眼，因为他挡住了我的剑身，却没挡住我的剑。
我说过，我的剑，很软。
可我的心并不软，所以我拿着剑柄，狠狠推进去几分，这样他就必死无疑。
只要拔出这把剑，一切就结束了。
透过寒夜里的剑锋，我看到张人凤最后的表情，他的脸上退却了方才的痛苦，茫然的半睁着眼，看我。
我分不清他的眼里到底混杂了什么。
我也不需要分清，所以我果决的拔出了剑，看着他的身子，狠狠跌在桥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还是来晚了……”一声叹息出现在身后的夜色。
我惊得转身——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陆竹。
他一身尘仆，胸前挂着一串佛珠，却蓄着发，他没有看我，却看着桥下张人凤的尸体，叹息，“不过生未必乐，死未必苦。”
他转眸，黑色如漆，绞着月色，看着我。
我看得到他的眼里，是哀怜，是悲悯，是同情，却看不懂。
我何必懂？！我是黑石的杀手，我只需要明白，如何去杀人。
“你就是细雨吧。”他说道。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怎样去回答。
陆竹的武功很高，他可以一剑杀了我，为所谓的天下苍生除害，可他没有。
他缠了我整整三个月，缠到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他最多的就是和我比试武功，可我每次都打不过他。
他的银筷，夹住我的软剑，正好夹在最软的地方，破了我的招式。我恼怒，挥剑起身刺下，被他轻巧避开。
我遇到了对手，不，应该说是，天敌。
“你有四招剑法没有学全。”他团坐在篝火旁，背对着我。
“是又如何？！”我指剑对着他。
微灭的火光，映在这个山洞，和他一向平静深沉的声音，“我担心日后，你若遇上真正的高手一旦被他看出破绽……”
他的话太过低沉。
担心……日后？
“你转过身来……看着我！”我慌张。
他就背对着我，却没有动，“我不能再见你……”声音里带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凄楚，“再过几天，我就正式剃度出家。”
踉跄上前一步，我有些嘲讽的拿着剑，“现在才说梯度？！……那你为何缠住我三个月？”
我要一个答案。
“今日别后，我将晨昏为你诵经消业，并求佛珠发愿，让你了悟能断，能断一切法，能断世间一切痛苦，脱离苦海，而登彼岸。”
我无力拿剑，为什么？！缠了三个月，只是为了这些？
哈……
“能断……”我恨恨的瞪住他的背，为什么，你不肯转身看我，“你断得了吗？！”
我的声音狠绝的响在石洞内，像在下一个誓言，“那家寺庙敢帮你梯度，我就把寺里的老少大小全部杀光！”
我转身向外走。
你不愿看我，那我就逼你看我。
你悲悯天下苍生，那我就杀尽天下苍生。
你不是要消我孽缘？那我就斩生作恶一辈子，让你永远无法放下我！
“且慢！”他喊住我。
然后转身。
“今日……该让我消了此孽，了结这段缘。”他的声音太沉。
沉到我以为，他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杀了我，要彻底了断。
他抽出银筷，抛出一根于地，“藏拙于巧。”
以筷作剑，刺向我！
我拿剑挡去，第一招，他隔住我的软剑。
“有晦尔明。”
他的招式巧而快，我只能见招拆招。
第二招，他点到我的肩。
“寓清于浊。”
第三招，他划过我的腿。
“以曲为伸。”
第四招，他点到我的右臂。
我捂住臂膀震惊的看向他。
“这四招对上你的辟水剑，你必死无疑！”
他是真的要我死？！！
不！
我挥剑。
看他拿着银筷刺过来，他的爆喝，“中！”
我看着那银光色的筷子越来越近，近到印在我的瞳仁里。
我看着他翩飞的身子，握着银筷，带出冷冽的风声。
于是我挥出一剑。
我以为，他会躲开，因为他能躲开。
可他没有。
他的银筷钉在我身后的房柱上，我的剑刺进他胸口的心房中。
怎么可能？！
你……
“禅机已到……”他颤抖着声音，语气一下子苍白，拿着胸前的念珠，放在辟水剑上，“若你能放下手中这把剑，离开这条道，我愿是你杀的，最后一人……”
他胸前的殷红，破开淡色的衣衫。他一步一步，把剑尖抽出身体。
绳断。
佛珠满地。
我扶住他倒下的身子，“把摩罗遗体，送到南京云何寺……交给，主持师傅见痴和尚，遗体的秘密是……”
那一晚，他第一次垂下总是悲悯的眼眸。
我以为，遇见他，会是最后的结束。
满身的孽障被他化去，是不是也可以，从此逍遥江湖？
陆竹。
是我太傻。
就如那个女杀手所说，任凭你武功再高，江湖路一旦走上，就别想全身而退。
我真的退不了么？
星洒夜河，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时候，你的眼，那么深。
我没有告诉你，我是第一次，在别人的眼中，看到了我自己。
不带仇恨，不带欺骗，不带利用，清清楚楚，我看到你眼中的我自己。
也是第一次，我也会有，想过一过，平凡人的生活的想法。
我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为什么你从不问问我，和你在一起，愿不愿意。
还是你不信我，真的会答应你。
夜舟，风月。
李鬼手。
李鬼手的医术冠绝天下，我对他说，我想要一张，普通的脸。
他告诉我，一旦饮下这药灰，你就是另外的人。
我愿意。
我不想看到这张脸，因为每次从镜中，从河面，从一切能看到我的脸的地方，都能看到你。
都能让我想起，你那双黑如星幕的眼，我最后挥出的那一剑，还有你，永远闭上的眼眸。
我放不下这段孽缘，如果有一张普通的脸，是不是就可以像你希望那样，能断，断掉一切，过平凡人的生活。
陆竹，为了你，我愿意，试一试。
南京，云何寺。
见痴和尚垂暮老矣，却抵不住双眼的睿智。
“陆竹六岁时就在我这边听讲金刚经，十岁时他投注少林，待发修佛习武，一住二十七年，少林众寺僧都许他是，少林寺四十年来，佛法武功第一……”他苍老的手，缓缓拂过陆竹的念珠。微醺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平和的似乎都，带走了岁月的痕迹。
“师傅。”我问道，“为何他死前说，禅机已到。”
“佛祖点化世人，讲究机缘，禅机一过，缘即灭矣。而禅机未到，虽点，亦不中。”见痴声音苍浑，如钟音沉沉。
“那……”我回头问道……
那一晚石洞内。
陆竹，半倚在我怀里，有些虚弱，胸前的殷红很刺眼，我不愿意看。
他靠着我，喘息着说，“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
接着他的脸，垂下。
我始终不懂。
见痴笑了笑，“佛陀弟子阿难出家前，在道上见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
——那一晚，我回头，陆竹的布衫隐在石桥后的夜色里……他的眼中，是漫天星子闪烁，却依旧幽深难测。
“佛祖问他，你有多喜欢那少女？……阿难回答……”
——陆竹倚在我怀中，缓缓的道，“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 他的声音里，藏着深沉的凄苦，一字一字，清晰的对我说。
见痴的声音苍茫辽远，“受五百年风吹雨打，但求此少女，在桥上走过。”他回过头，明睿的眼看住我，“那他对你很好啊。”声音里满是无奈的叹息。
“好好过下去吧。”
远处的钟声，隔着山峦，回荡。
陆竹，我从未想过，会是这种结局。
你的眼里，始终是哀怜的神色，那深沉得不见底的漆黑，让我心悸，我怕，怕你从未在意过我，因为你的眼神，太过坦荡。
我也分不清，你对我的关心，到底是所谓的救赎，还是爱慕。
我更不懂，你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
……我愿化身石桥……
……受五百年风吹日晒，雨打……
……只愿……
……那位少女，从桥上走过……
你所做的一切，难道就只为了这么卑微的祈愿？
还是我冰冷的外表，让你不愿奢求更多？
都不是吧。
你用你的性命，拉我回到正道，完成了你的心愿。
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你的眼里，总是一种了悟一切的神色，却从不愿亲口问问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竹……
你是要我，永远都忘不了你。
佛说，因果机缘，轮回报应。
当我弃剑执针，隐于市井，当我踏上脚下的每一步路，当每日夜深人静，四下无声之时，我都能听到那一声叹息。
我愿相信，脚下的每一步路，都是你。
我换了一张脸，却换不了自己的心。
你是我杀的最后一人，却是我愿杀的最后一人。
这便是机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