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忌的游戏
1.时间
他说我对陈旧事物的喜好，从未想过排斥。如同这个城市惯有的风沙，极其厌恶，但也呆的无动于衷。时间有一种腐烂的气味，在变质的生活里蔓延。他不想时间的意义，抑或说是今天和明天追逐的意义。
时间对他最大的受益，就是像个皮擦把一些该记得的东西抹去，干干净净。
当他再次失魂落魄的抱着一本书躺在床上，他抱住了一个空虚的世界。
天气转暖，屋里可是长时间的静坐，翻书，摆弄手机，外出，风一吹，内心晴朗。
没人像他如此的擅于呆着一个地方，不动声色。不外出，习惯于纹丝不动。偶尔上网聊天，电影带来的内心深思抵挡夜晚的袭击。最大的距离是村口的小饭馆，埋头吃饭，归来带着一罐当地自产的啤酒，静站在门口的石阶上，一饮而尽。
有时候夜晚灼伤的时间最让人不得安静。他像个入室盗窃的贼，小心翼翼的翻腾，所有的东西一目了然，但他始终要搜刮被掩藏隐蔽的不明之物。
其实什么都没被掩藏。
如果生活一直以这种百无聊赖、单调枯燥的状态得以维持，他必须学会恐惧和疑虑。
再次静坐，孤独是神经末梢细腻的舞步，他在空旷的独自世界里幸运存在，并习以为常。
幻想应该在这这个微妙的空间里交错，他闻到成长带来的沉痛压力，极力所作的每一件事终无色彩，生活需要色彩。生活容不得片刻休憩。
五月的夜晚，午后的风在日落后骤停，村庄睡去。寄生，需要一个住所，他像一道丑陋的伤疤，镇定的寄生在这个城市边缘。
于是，再次掏出酒精，Marlboro，摆渡时间。
2.记忆
当他再次打开记忆，如同铺开了一张白纸，黑夜落在这张纸上，一个空荡荡的屋子，一个突兀兀的年轻人。思维的钝化，带给他沉痛的紧张、窘迫。时间是把钢刀，不畏惧他，不躲闪他，他被迎面切割，面孔到处裂缝，所有的勇气、绝望、抑郁统统外泄。阻挡不得。
一场蓄谋的雨一夜间带来绿色，早上醒来，可以看见阳光穿过玻璃窗，他醒来，再一次正襟危坐。
需要平静，需要中肯的鼓励，需要偏离的时间溜走的缓慢。抑或，需要自己正视自己。
白天带来的庸碌一旦落在夜晚，就像内心被人用铁索勾拉，坐、静站、疾走，像是丢了一个自己都无法想起的珍贵礼物，绞尽脑汁的去搜翻。当他发怔的站在镜子面前，才知道寻找的东西就是面前。
酒精、尼古丁、书，失去了这些就是一无所有。毅然放弃的时候不能想到后果。所以他只能呆在电脑前，听一些莫名其妙的歌曲，然后莫名其妙的睡去。
晚安。
3.记忆二
即要去远行，他收拾了行囊。发旧的几件棉布衬衣，一个外套，几包抽习惯了的细白香烟，几本不离手的书。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拾掇该带走的东西。租来的屋子，本没什么，起居的住所和他一样，不需要细心精致的经营，他觉得自己的生存像是一次漫长的旅行，路途遥远，经历波折，累了，遇见了一个站，他就在那里逃脱下来，找最廉价的住所，做一份临时的工作。抽出大部分的时间来了解这个陌生的地方。他说陌生对于一个旅行人来说是件好事，你可以没有任何借口来讨厌这里，没有任何亲人让你想起家乡，甚至可以远离人与人之间的桥接。一个人独居，借着酒，香烟，度过一天。不用理会别人投视你的眼神，即便郁郁寡欢也让自己内心愉悦。旅居对他来说就是一片沼泽，容不得他过多停驻。明天，不知道到哪。
这个来历不名的小镇，夹在山间，狭小枯燥。他来的时候是春天，正直春风的躁动时期，每天狂风卷着纸屑、尘土扑面肆虐。衣服缝、头发、眼睛里时刻有着不安风的尘土。他喜欢这里的人，粗犷硬朗，面部承受恶劣环境的拷打而发红。或许交通闭塞，这里没有城市通明的灯火、车流、人流，到处垃圾成堆，污水横流。白天悉悉索索的几个人。这让他觉得安静。于是暂先停留。每天混迹于劳动的人群，饲养的牲畜，袅袅的烟火。他像一个游走的诗人，同自然贴身接触。
写的第一封信，是他来这的第一个酒醉之夜。他习惯写信，没有明确的收信人。或者说自己就是收信人。写完读给自己听，听完就撕毁。这个习惯一直陪着他，这样他觉得自己有个忠实的伙伴，自己不是孤单的。
“我一身疲倦的在这里落脚，外面的风和沙欢迎我，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逗留多久。寒夜里，敲开一家破旧不堪的旅馆。和店主简单的寒暄之后，他给了我最便宜的一间屋子。屋子没有窗户，没有滚烫的开水，只是一张床。我满足了这样的待遇。去往街道转了很久，才弄到一瓶当地最便宜的酒，回到住处满是欢喜，一个人独自喝着，身体开始发热。明天出去开始奔波，我必须时刻准备好行走的盘缠，这是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
他在时间里寄居。很早醒来，没有早餐，梳洗只是用凉水简单拍打，转身投入细微晨光，时刻像个幽灵在清冷的街道上疾驰。这是来这找到最称心的事，给熟睡的人群送报。天一亮，他返回继续睡。小镇喜欢看报的人很少，几家政府单位，几栋十层的豪华公寓。小镇或许闭塞，外界的风起云动只有那些人还值得揣摩，对于像他这样的人群，那就是浪费金钱。他从不长时间的抬头注视人群，只是偶尔身边插过草绿色上衣的女子，他会机械的抬起僵硬的头，久久注视。傍晚睡醒，去往公园的长凳上静坐，一直等待一个人出现。直到夜色将他包围。
白天冗长的睡眠让夜晚更加漫长。这段时间他无法像一个正常人顺应生物时钟。也无法让自己清醒静坐。脑袋里窜出的回忆，像开闸的洪水势不可挡。这些旧时光借着酒劲从他烧红的脸上窜出来，鲜血淋淋的飞满整个屋子。他垂下脑袋，目光里的胆怯，喃喃自语，落，你在哪里。
母亲去世前的晚上，是他故乡杨花纷飞的三月，她抢着最后一口气微弱的告诉他，安安，我是个自私的女人，逼着你的爱离开。我也曾今是个被爱包裹的幸运女人，如同你的落被你宠爱一样。你真的很像你的父亲，我无法忍受别的人从你身上分享快乐。希望你原谅母亲，我真的无法接受失去最爱的人。他抱着这个枯瘦如柴的女人嚎啕大哭。人的血液是有感情的。他失去了给他生命，给他乳汁，给他体温，给他爱的母亲。这一次，他失去唯一支撑他坚强的力量。
我去找你的父亲，你去找你落吧，从此你就没了牵绊，你必须找到她。
他忍住泪水。再一次没了方向。
他将瓶中的酒一口倒净，挥挥手，将这些苦痛的记忆散去。
今夜，他想起，三年前彼此褪去衣衫，赤裸相拥在窄小的木质床上，仿佛这个世界失去人烟，仅留他们在此欢愉，孕育，繁衍。他们剧烈缠绵对未来的归宿不得而知。如此盲目，执拗。谁都不去摊开情感的最终目的。而现在，他找打了目的，而她下落不明。
在这个小镇数月他走遍角落，终是没能遇到让人停止波折的那个人。明天必须继续行走。
“主耶和华说，日子降到，我必命饥荒降落在地上，人饥非因无饼，干渴非因无水，乃不听耶和华的话，他们必飘流，从这海到那海，从北边到东边，往来奔跑。当那日，美貌的处女，和少年的男子，必因干渴而发昏。”他无法洞穿神所说的戒语，开始抵触，他说，我因爱生情，因情断爱，我必须付出代价，穷尽一生，无法停止寻找
4琐碎
其实，他还是觉得今晚有点愉悦，整理书籍的时候，从书桌里搜出一罐啤酒，藏于什么时候，为谁准备，成了秘密。像是被安排，他打开电台，空旷的屋里响起陌生男女的歌，歌声寂寞沉重，是他未曾听到过的。他觉得身体随着音乐开始蔓延出孤寂，一个人接受时间的缓慢。此刻最需要酒，最需要烟。而这罐酒适宜的出现，让他振奋。
这个城市的十二月，是北方气候一如既往的干燥，冷风夹杂尘土飞扬，除了工作外出，他不想再迈出一步离开小屋。屋里暖气像女人温暖的手掌让他觉得安逸舒适。他拉开窗帘，透过窗户，今夜风有些大，新一轮的寒流也被带来。街道两旁的防风树摇摆不停，残留在枝桠上的叶敌不过风的撕扯早开始下落，落在路边失去呵护。他像这些落叶，孤零零的失去呵护。他把目光转移在路灯、车流、顶风路过的行人，以及无人关爱的流浪狗。灯火阑珊的夜晚里，城市是暧昧的，时间落在酒精里，人们被麻醉，有人站在路口伸手向过路人索爱，有人站在巨大声响里摇摆身体发泄掉最后一丝力气，也有人伸出拳头挥向仇人，也有人站在窗前臆想这一切该如何发生。他说城市一旦拉开夜色的帷幕，一切闹剧就上演，他只是个懦弱的小角色，悄无声息的坐在舞台前，欣赏这些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的病态景象，自己不露任何声色。
他说，我病了，寄居在腐朽的城市里，失去勇气、诚实、坚强、信仰、爱人，一无所有的偷生。
他说，我每天为自己敞开一扇崭新的门，阳光明媚，迈出去却发现脚步不能协调，城市的气息漫延野兽的血腥，他是一个被生硬撕拉的锁链，被迫去卯合。
这只是在夜晚里他不安分的思维任性牵扯的臆想。他应该像这个年纪一样迫在眉睫的需要上劲、成熟、稳定。内心所隐藏的那扇被咒语禁忌的爱情之门，亟待在某个时刻被一个持有解除咒语的神秘女子来唤醒。今年他27岁，生活如同一座荒原，他不知道该从哪个角落开始打理，这种急切需要整洁的欲望，让他失去耐心，随之而来的是狂躁和失落。
他抽身从杂乱的遐想中出来，朋友在QQ里不经意的告诉他，明天不是周末，他才发现又过错了时间，这样的事情老是发生，他早已察觉自己不再像以前敏锐，身体和思维开始显得顿挫，做事情老是丢三落四，或许他需要被人时刻提醒
5.旧时光
出现在人群，脚步细碎，穿草绿色的外衣，从不浓妆，习惯画眉，画的精致诱人，眼神闲散。是午后慵懒的阳光，她穿过匆匆忙忙的人群，一脸漫无目的走着。
大病初愈，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睛塌陷，清俊的脸颊不在圆润，露出棱角，头发散乱，却仍不失她的清秀隽美。她在人群中显得异样，偶尔会有人回头观望，有男有女，他们侧目绯议，甚至发出啧啧的羡慕声。她晴朗笃定，迈着恬然淡定的步伐。
寻找一个曾和自己并肩的人。是她出院后唯一的念想。她一直无法想通，他离开的如此之快。自己毫无任何准备就要接受消失。这难道是我的错，她不停地追问自己，他是个值得信任的敦厚男子，占尽爱欲和贪婪后就悄无声息的卸掉自己该承担的责任，他避开了她的苦痛、恐惧、绝望、怨恨，近乎无情的离开。她终于觉得自己不再那么任性，对情感敏感的依赖，仿佛一夜之间情感就被钝化。
她说，我为你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你应该选择继续爱我。
落 旧时光
天色发亮，她从梦魇中醒来，一身冷汗，内心恐惧颤抖。捡起床头上的烟盒，身形索然的点燃烟，深吸的浓重烟气压住内心潮动，神经开始被放松了下来。她掏出压在枕头下的手机，像个受了惊吓的孩子，瑟瑟发抖的给他短信。“安，我梦见你轻吻我之后，把我推进深海，我拼命挣扎，伸手向你求救，你站在岸上一动不动的冷冷发笑。我被海水吞没，你的脸就瞬间消失了。”她起身下床，静悄悄的站在清冷的卫生间里，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苍白的脸上惊恐尚未平静，眼睛里似乎有泪水停留，头发蓬乱，嘴里还留有昨晚的酒气，看着自己如此糟糕邋遢，内心又无法平静。开始后悔如此莽撞打扰他的清梦。他应该熟睡，嘴角会有婴儿般的恬美，呼吸平稳，身体散发出有别于其他男子的沉稳气味，她一直沉迷。空荡的屋里传来手机的震响，她急切的出去，内心欢欣的坐在床边翻阅。“落，又做恶梦了，咋么会把我牵扯成那样绝情的男子。我们深爱，应该毫不畏惧。整理下自己，半小时后我会抵达。”
她合上手机，内心寂寥，伸手褪去睡衣，赤裸的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凝神屏息观望清晨安静的城市，细长凤眼，双手依窗，外面是尚未苏醒的城市，偶尔有早起的人穿过，氤氲如同挥不去不得瘟疫，她觉得自己开始寂寞，欲望开始蔓延，如同初升得红日，有着无限的温暖和力量，势不可挡。她感受他的气息，身体微颤，身体在一夜之间失去水分，她需要他的爱抚，让干涸的身体充满汁液，青翠欲滴。
他推门进来，一股海洋清畅之气涌进来，他从背后抱紧她，粗重的呼吸吹着后脑的发丝，，她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脑子开始混沌，身体如同烧红的炭火，急切需要他来浇灭。他们靠近、粘贴、颤抖。她使出力气吻他轮廓清晰的脸颊，心神安宁。
他说，落，我希望时间能停留，就在这一刻。
她沉默不言，瞬时放纵的身体让她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存在，幸福的存在。
她说，安，我需要被你爱，甚至依赖你的爱，这就像我患上了绝症，无法治愈，只有你能控制恶化，我无法离开你，你必须承受我的存在。
他告别她，一脸欢笑，她望着他，内心瞬间就将时间石化，觉得自己无法离开他，分分秒秒。
她数着指头清算，相识，相爱，时间过去了四年，她无数次央求，我们必须结婚，我需要安定，这是变异的家庭带给我的不安，我害怕分离，我的母亲和父亲就这么相爱了数年，然后生下我，却彼此分开。我是他们爱情的多余品，抑或是他们爱情的病垢，母亲被父亲无声的消失击溃，在一个清冷的早晨将自己悬空，留下我，无法找到父亲。你应该明白，真的想知道那个男子是如何的龌龊，他无法突破生活的障碍，就转身一跃，把一个女人的路彻底挖断。安，你一定不要这样，我不会再去找一个和你相称的的人。
她去往医院，轻车熟路。女代夫厉声厉色的告诫她，你不能再这样，身体无法经受你如此的摧残，你已经是第四次流产，我无法保证你会平安，这是真的。
她说，下一次，我会让孩子出生。你不知道，他母亲讨厌我，我们现在没有成熟的时机，他不能违抗他母亲的意愿，而我不希望他难堪，我可以承受的。
这次的疼痛不同以往，她全身颤抖，汗水浸透白色的床单，女代夫皱紧眉头，开始显得慌张。她知道有事情发生，心里开始默默祈祷。她忽然觉得此刻他需要他的手掌，需要他带来的勇气和坚强。她的肉体开始痉挛，如同一株风中摇摆的花树，她伸出颤抖的双手，竭尽全力抚摸自己微隆的腹部，她感觉到他来到身边，带来她无限的勇气来承受苦痛，麻醉的药物开始蔓延，意识开始褪去，她镇定的闭上眼睛昏昏睡去。
她在昏迷中和他相识，是四年前十月的灿烂，她一个人在落地泛黄的树叶上行走，身形寂寥。迎面走来的男子脸颊线条分明，她内心砰然一动，看出他脸上的郁郁寡欢，眼神里流露出对陌生人的警觉。她一眼不眨看他，他在她身边驻留，莫名其妙。彼此眼神流露出的倾慕如同晴天霹雳，炸破内心的平静。她觉得时间在这瞬时停顿，自己毫无防备的被他侵入，无法抵抗。缘分此时擦出火花，一把木椅，俩人静坐，轻声问候，转而相爱。
他在生活里无微不至，她的幸福掉进蜜罐，甜得心头发疼。情感里，他们是天真的孩子，彼此毫不计较的分享愉快，不需要经营感情，彼此的眼神的交汇，幸福满房。
偶尔争吵，他赌气她夜晚抽烟，离不开酒精，她说，我离不开这些，如同离不开你。他说，你会被毒害，我也无法对你的残害视而不见，况且我母亲也无法接受一个酗酒抽烟的儿媳，你应该知道，母亲的苛刻近乎不可理喻。她说，我只需要你接受我，对于你母亲，我可以选择避让。
落，我无法离开母亲的晚年，她需要我的陪伴，而我更需要你的陪伴，你们是矛盾的，我夹在中间，一个人分身乏术，无法承担你们的刀剑。
她沉默，夹在指间的烟开始渐渐熄灭。
她在昏迷之中被疼痛折磨醒来，女代夫眉头紧锁，颤抖的告诫她，对不起，我不想让你年轻的告别生命，必须摘除你的子宫，这是你存活的唯一条件，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她十指用力的抓住她的手，忘却疼痛，撕心裂肺的质问，你知道吗，我一下子就失去拥抱他的资本，是你剥夺的。她咆哮，面孔扭曲，在场的医师护士倒退，她像烂泥一样瞬间软成一团。
如果他真的爱你，他就必须承担这些罪过。你是无辜的。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可我的爱无法接受无辜。
他必须和你结婚，这是无可置疑。这是检验他作为男人的最艰难标准。
你知道吗，他是脆弱的，我了解，他对艰难会萎缩退让。
我只是个医生，所作的一切必须保证你能活着。
她失去所有力气，气若游丝的睡去，梦里，他拿着一把刀，锋利的对着她。她没有解释，没有埋怨，挺身上去。
安 旧时光
我和她在十月的木椅上认识，她说我叫落，外婆在我懂事的时候告诉我，我是被遗落的。我的母亲和父亲把我遗落的。他们一个悬空了自己，一个神经错乱消失在世间。外婆养我长大。在我成人的那一年，外婆耗尽全身力气躺在木床上再没醒来，我呼唤她，她就再也听不到了。我离开外婆，来到这个城市，无依无靠，漂了数年。我开始迷恋尼古丁，迷恋酒精。没有稳定工作，在各个酒吧里驻唱。我喜欢唱歌，这都是外婆教我的。
我叫安安，母亲姓安，父亲姓安，他们希望我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父亲在十年前车祸去世，母亲被截去一条腿，我们相依为命。我不会离开母亲，她需要我的照顾。
因为母亲，我必须挤出时间来和她相处，她喜欢画眉，喜欢穿草绿色外衣，她的眼睛清澈明亮，但是无法摆脱忧伤。从我认识她的那天起，就开始义无反顾的爱她。他说爱这个字晦涩难懂。我无法突破它层面上的含义，但是我和她在一起，时间是畅快的，我们身形欢愉。爱开始不在定格于身体的接触，欲望的倾泻，我们可以彼此拥抱就超脱出世俗的局限，两个体型迥异，思维来自差异的神经传感都能抵达一个坚不可摧的城堡。我们相爱，坚不可摧。
他说，我们彼此褪去衣衫，赤裸相拥在窄小的木质床上，仿佛这个世界失去人烟，仅留我们在此欢愉，孕育，繁衍。我们剧烈缠绵对未来的归宿不得而知。如此盲目，执拗。谁都不去摊开情感的最终目的。
只是偶尔，她觉得不安，言辞缓慢清晰的问我，我们已经失去了三个孩子，我什么时候能和你结婚，生下一个孩子，安安乐乐。
我说，母亲现在精神错乱，意识恍惚，她见到你认同见到前世的仇人，你能再等我几年吗。等她清醒了，我们就在一起。
母亲不分事理，是她无法接受在最美好的时光里失去丈夫，失去行走的腿，我努力向她解释我们的爱恋，母亲无法接受一个陌路人插进我们的生活，在她大脑的意识里，世间只有我这个独存的人。我无法放弃母亲，让她一个人残缺存活。
她为我第四次孕育出一个生命体，我真的希望他出生，给生活添加色彩，然后跟她结婚，我带着她微隆的腹部去见母亲，母亲失去任何理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被推搡着出门，我站在屋里，像一个失去发条的摆钟，一动不动的站着，不发出任何声响。
母亲在一个我熟睡的夜晚独自爬上窗台，我听到父亲在梦里的呼唤，我惊醒，看见她瑟瑟的趴在窗台上，我惊恐的上前抱她下来，她喃喃自语，回家，回到有破墙的家。
我无法推搪母亲的哀求，头脑空白的答应。第二天离开这个城市。那天，她继续为等待我，放弃第四个生命的灿烂。
那晚，我把自己剖开，一半陪着母亲，一半想着落，我无法破解这不能给予答案的良心之题，我突然有了想把自己悬空的快感，像死去的母亲一样，闭眼就离开这些难以应付的现实。
我离开这个城市一周，没和她联系，我知道她在企盼我，甚至是轻微的拥抱，我无法给予。只想她会在十月的长椅上遇到下一个令她幸福的人。
一周后，我告诉她，我离开了。她言语颤抖，喃喃的说我身体安好，现在出去找个曾今并肩的人。彼此言语碰撞，无法继续安慰。
安与落
他说落，原谅我的离开，母亲是插在我们爱情之间的铁钉，我们谁都无法拔除，我们不能一直忍受这种疼痛。我们的爱是一种难全的缝补，每次的缝补必须遭遇穿刺的疼。我们早不再是孩子了，必须承受现实带来的无奈和舍别。你知道吗，我是爱你的，等同于爱自己的生命，但是我们不能为爱舍弃作为人的责任，或许你无法原谅，我还是必需承受离开你的疼，你也必需接受我离开的疼。
她说安，你知道吗，在你面前我就像一颗坚果，坚硬的外壳被摧残开，露出最脆弱的部分，我再也没有盾牌来保护自己。你就是这个外壳，你就是我存活的盾牌。但是你应该知道，人会在一瞬间变老，我圆润晶莹的皮肤开始被伤痕贯穿结疤，也开始失去色泽，开始僵硬。我觉得这些，足以抵挡我未来的生活的风寒。
他说我对陈旧事物的喜好，从未想过排斥。如同这个城市惯有的风沙，极其厌恶，但也呆的无动于衷。时间有一种腐烂的气味，在变质的生活里蔓延。他不想时间的意义，抑或说是今天和明天追逐的意义。
时间对他最大的受益，就是像个皮擦把一些该记得的东西抹去，干干净净。
当他再次失魂落魄的抱着一本书躺在床上，他抱住了一个空虚的世界。
天气转暖，屋里可是长时间的静坐，翻书，摆弄手机，外出，风一吹，内心晴朗。
没人像他如此的擅于呆着一个地方，不动声色。不外出，习惯于纹丝不动。偶尔上网聊天，电影带来的内心深思抵挡夜晚的袭击。最大的距离是村口的小饭馆，埋头吃饭，归来带着一罐当地自产的啤酒，静站在门口的石阶上，一饮而尽。
有时候夜晚灼伤的时间最让人不得安静。他像个入室盗窃的贼，小心翼翼的翻腾，所有的东西一目了然，但他始终要搜刮被掩藏隐蔽的不明之物。
其实什么都没被掩藏。
如果生活一直以这种百无聊赖、单调枯燥的状态得以维持，他必须学会恐惧和疑虑。
再次静坐，孤独是神经末梢细腻的舞步，他在空旷的独自世界里幸运存在，并习以为常。
幻想应该在这这个微妙的空间里交错，他闻到成长带来的沉痛压力，极力所作的每一件事终无色彩，生活需要色彩。生活容不得片刻休憩。
五月的夜晚，午后的风在日落后骤停，村庄睡去。寄生，需要一个住所，他像一道丑陋的伤疤，镇定的寄生在这个城市边缘。
于是，再次掏出酒精，Marlboro，摆渡时间。
2.记忆
当他再次打开记忆，如同铺开了一张白纸，黑夜落在这张纸上，一个空荡荡的屋子，一个突兀兀的年轻人。思维的钝化，带给他沉痛的紧张、窘迫。时间是把钢刀，不畏惧他，不躲闪他，他被迎面切割，面孔到处裂缝，所有的勇气、绝望、抑郁统统外泄。阻挡不得。
一场蓄谋的雨一夜间带来绿色，早上醒来，可以看见阳光穿过玻璃窗，他醒来，再一次正襟危坐。
需要平静，需要中肯的鼓励，需要偏离的时间溜走的缓慢。抑或，需要自己正视自己。
白天带来的庸碌一旦落在夜晚，就像内心被人用铁索勾拉，坐、静站、疾走，像是丢了一个自己都无法想起的珍贵礼物，绞尽脑汁的去搜翻。当他发怔的站在镜子面前，才知道寻找的东西就是面前。
酒精、尼古丁、书，失去了这些就是一无所有。毅然放弃的时候不能想到后果。所以他只能呆在电脑前，听一些莫名其妙的歌曲，然后莫名其妙的睡去。
晚安。
3.记忆二
即要去远行，他收拾了行囊。发旧的几件棉布衬衣，一个外套，几包抽习惯了的细白香烟，几本不离手的书。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拾掇该带走的东西。租来的屋子，本没什么，起居的住所和他一样，不需要细心精致的经营，他觉得自己的生存像是一次漫长的旅行，路途遥远，经历波折，累了，遇见了一个站，他就在那里逃脱下来，找最廉价的住所，做一份临时的工作。抽出大部分的时间来了解这个陌生的地方。他说陌生对于一个旅行人来说是件好事，你可以没有任何借口来讨厌这里，没有任何亲人让你想起家乡，甚至可以远离人与人之间的桥接。一个人独居，借着酒，香烟，度过一天。不用理会别人投视你的眼神，即便郁郁寡欢也让自己内心愉悦。旅居对他来说就是一片沼泽，容不得他过多停驻。明天，不知道到哪。
这个来历不名的小镇，夹在山间，狭小枯燥。他来的时候是春天，正直春风的躁动时期，每天狂风卷着纸屑、尘土扑面肆虐。衣服缝、头发、眼睛里时刻有着不安风的尘土。他喜欢这里的人，粗犷硬朗，面部承受恶劣环境的拷打而发红。或许交通闭塞，这里没有城市通明的灯火、车流、人流，到处垃圾成堆，污水横流。白天悉悉索索的几个人。这让他觉得安静。于是暂先停留。每天混迹于劳动的人群，饲养的牲畜，袅袅的烟火。他像一个游走的诗人，同自然贴身接触。
写的第一封信，是他来这的第一个酒醉之夜。他习惯写信，没有明确的收信人。或者说自己就是收信人。写完读给自己听，听完就撕毁。这个习惯一直陪着他，这样他觉得自己有个忠实的伙伴，自己不是孤单的。
“我一身疲倦的在这里落脚，外面的风和沙欢迎我，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逗留多久。寒夜里，敲开一家破旧不堪的旅馆。和店主简单的寒暄之后，他给了我最便宜的一间屋子。屋子没有窗户，没有滚烫的开水，只是一张床。我满足了这样的待遇。去往街道转了很久，才弄到一瓶当地最便宜的酒，回到住处满是欢喜，一个人独自喝着，身体开始发热。明天出去开始奔波，我必须时刻准备好行走的盘缠，这是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
他在时间里寄居。很早醒来，没有早餐，梳洗只是用凉水简单拍打，转身投入细微晨光，时刻像个幽灵在清冷的街道上疾驰。这是来这找到最称心的事，给熟睡的人群送报。天一亮，他返回继续睡。小镇喜欢看报的人很少，几家政府单位，几栋十层的豪华公寓。小镇或许闭塞，外界的风起云动只有那些人还值得揣摩，对于像他这样的人群，那就是浪费金钱。他从不长时间的抬头注视人群，只是偶尔身边插过草绿色上衣的女子，他会机械的抬起僵硬的头，久久注视。傍晚睡醒，去往公园的长凳上静坐，一直等待一个人出现。直到夜色将他包围。
白天冗长的睡眠让夜晚更加漫长。这段时间他无法像一个正常人顺应生物时钟。也无法让自己清醒静坐。脑袋里窜出的回忆，像开闸的洪水势不可挡。这些旧时光借着酒劲从他烧红的脸上窜出来，鲜血淋淋的飞满整个屋子。他垂下脑袋，目光里的胆怯，喃喃自语，落，你在哪里。
母亲去世前的晚上，是他故乡杨花纷飞的三月，她抢着最后一口气微弱的告诉他，安安，我是个自私的女人，逼着你的爱离开。我也曾今是个被爱包裹的幸运女人，如同你的落被你宠爱一样。你真的很像你的父亲，我无法忍受别的人从你身上分享快乐。希望你原谅母亲，我真的无法接受失去最爱的人。他抱着这个枯瘦如柴的女人嚎啕大哭。人的血液是有感情的。他失去了给他生命，给他乳汁，给他体温，给他爱的母亲。这一次，他失去唯一支撑他坚强的力量。
我去找你的父亲，你去找你落吧，从此你就没了牵绊，你必须找到她。
他忍住泪水。再一次没了方向。
他将瓶中的酒一口倒净，挥挥手，将这些苦痛的记忆散去。
今夜，他想起，三年前彼此褪去衣衫，赤裸相拥在窄小的木质床上，仿佛这个世界失去人烟，仅留他们在此欢愉，孕育，繁衍。他们剧烈缠绵对未来的归宿不得而知。如此盲目，执拗。谁都不去摊开情感的最终目的。而现在，他找打了目的，而她下落不明。
在这个小镇数月他走遍角落，终是没能遇到让人停止波折的那个人。明天必须继续行走。
“主耶和华说，日子降到，我必命饥荒降落在地上，人饥非因无饼，干渴非因无水，乃不听耶和华的话，他们必飘流，从这海到那海，从北边到东边，往来奔跑。当那日，美貌的处女，和少年的男子，必因干渴而发昏。”他无法洞穿神所说的戒语，开始抵触，他说，我因爱生情，因情断爱，我必须付出代价，穷尽一生，无法停止寻找
4琐碎
其实，他还是觉得今晚有点愉悦，整理书籍的时候，从书桌里搜出一罐啤酒，藏于什么时候，为谁准备，成了秘密。像是被安排，他打开电台，空旷的屋里响起陌生男女的歌，歌声寂寞沉重，是他未曾听到过的。他觉得身体随着音乐开始蔓延出孤寂，一个人接受时间的缓慢。此刻最需要酒，最需要烟。而这罐酒适宜的出现，让他振奋。
这个城市的十二月，是北方气候一如既往的干燥，冷风夹杂尘土飞扬，除了工作外出，他不想再迈出一步离开小屋。屋里暖气像女人温暖的手掌让他觉得安逸舒适。他拉开窗帘，透过窗户，今夜风有些大，新一轮的寒流也被带来。街道两旁的防风树摇摆不停，残留在枝桠上的叶敌不过风的撕扯早开始下落，落在路边失去呵护。他像这些落叶，孤零零的失去呵护。他把目光转移在路灯、车流、顶风路过的行人，以及无人关爱的流浪狗。灯火阑珊的夜晚里，城市是暧昧的，时间落在酒精里，人们被麻醉，有人站在路口伸手向过路人索爱，有人站在巨大声响里摇摆身体发泄掉最后一丝力气，也有人伸出拳头挥向仇人，也有人站在窗前臆想这一切该如何发生。他说城市一旦拉开夜色的帷幕，一切闹剧就上演，他只是个懦弱的小角色，悄无声息的坐在舞台前，欣赏这些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的病态景象，自己不露任何声色。
他说，我病了，寄居在腐朽的城市里，失去勇气、诚实、坚强、信仰、爱人，一无所有的偷生。
他说，我每天为自己敞开一扇崭新的门，阳光明媚，迈出去却发现脚步不能协调，城市的气息漫延野兽的血腥，他是一个被生硬撕拉的锁链，被迫去卯合。
这只是在夜晚里他不安分的思维任性牵扯的臆想。他应该像这个年纪一样迫在眉睫的需要上劲、成熟、稳定。内心所隐藏的那扇被咒语禁忌的爱情之门，亟待在某个时刻被一个持有解除咒语的神秘女子来唤醒。今年他27岁，生活如同一座荒原，他不知道该从哪个角落开始打理，这种急切需要整洁的欲望，让他失去耐心，随之而来的是狂躁和失落。
他抽身从杂乱的遐想中出来，朋友在QQ里不经意的告诉他，明天不是周末，他才发现又过错了时间，这样的事情老是发生，他早已察觉自己不再像以前敏锐，身体和思维开始显得顿挫，做事情老是丢三落四，或许他需要被人时刻提醒
5.旧时光
出现在人群，脚步细碎，穿草绿色的外衣，从不浓妆，习惯画眉，画的精致诱人，眼神闲散。是午后慵懒的阳光，她穿过匆匆忙忙的人群，一脸漫无目的走着。
大病初愈，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睛塌陷，清俊的脸颊不在圆润，露出棱角，头发散乱，却仍不失她的清秀隽美。她在人群中显得异样，偶尔会有人回头观望，有男有女，他们侧目绯议，甚至发出啧啧的羡慕声。她晴朗笃定，迈着恬然淡定的步伐。
寻找一个曾和自己并肩的人。是她出院后唯一的念想。她一直无法想通，他离开的如此之快。自己毫无任何准备就要接受消失。这难道是我的错，她不停地追问自己，他是个值得信任的敦厚男子，占尽爱欲和贪婪后就悄无声息的卸掉自己该承担的责任，他避开了她的苦痛、恐惧、绝望、怨恨，近乎无情的离开。她终于觉得自己不再那么任性，对情感敏感的依赖，仿佛一夜之间情感就被钝化。
她说，我为你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你应该选择继续爱我。
落 旧时光
天色发亮，她从梦魇中醒来，一身冷汗，内心恐惧颤抖。捡起床头上的烟盒，身形索然的点燃烟，深吸的浓重烟气压住内心潮动，神经开始被放松了下来。她掏出压在枕头下的手机，像个受了惊吓的孩子，瑟瑟发抖的给他短信。“安，我梦见你轻吻我之后，把我推进深海，我拼命挣扎，伸手向你求救，你站在岸上一动不动的冷冷发笑。我被海水吞没，你的脸就瞬间消失了。”她起身下床，静悄悄的站在清冷的卫生间里，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苍白的脸上惊恐尚未平静，眼睛里似乎有泪水停留，头发蓬乱，嘴里还留有昨晚的酒气，看着自己如此糟糕邋遢，内心又无法平静。开始后悔如此莽撞打扰他的清梦。他应该熟睡，嘴角会有婴儿般的恬美，呼吸平稳，身体散发出有别于其他男子的沉稳气味，她一直沉迷。空荡的屋里传来手机的震响，她急切的出去，内心欢欣的坐在床边翻阅。“落，又做恶梦了，咋么会把我牵扯成那样绝情的男子。我们深爱，应该毫不畏惧。整理下自己，半小时后我会抵达。”
她合上手机，内心寂寥，伸手褪去睡衣，赤裸的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凝神屏息观望清晨安静的城市，细长凤眼，双手依窗，外面是尚未苏醒的城市，偶尔有早起的人穿过，氤氲如同挥不去不得瘟疫，她觉得自己开始寂寞，欲望开始蔓延，如同初升得红日，有着无限的温暖和力量，势不可挡。她感受他的气息，身体微颤，身体在一夜之间失去水分，她需要他的爱抚，让干涸的身体充满汁液，青翠欲滴。
他推门进来，一股海洋清畅之气涌进来，他从背后抱紧她，粗重的呼吸吹着后脑的发丝，，她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脑子开始混沌，身体如同烧红的炭火，急切需要他来浇灭。他们靠近、粘贴、颤抖。她使出力气吻他轮廓清晰的脸颊，心神安宁。
他说，落，我希望时间能停留，就在这一刻。
她沉默不言，瞬时放纵的身体让她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存在，幸福的存在。
她说，安，我需要被你爱，甚至依赖你的爱，这就像我患上了绝症，无法治愈，只有你能控制恶化，我无法离开你，你必须承受我的存在。
他告别她，一脸欢笑，她望着他，内心瞬间就将时间石化，觉得自己无法离开他，分分秒秒。
她数着指头清算，相识，相爱，时间过去了四年，她无数次央求，我们必须结婚，我需要安定，这是变异的家庭带给我的不安，我害怕分离，我的母亲和父亲就这么相爱了数年，然后生下我，却彼此分开。我是他们爱情的多余品，抑或是他们爱情的病垢，母亲被父亲无声的消失击溃，在一个清冷的早晨将自己悬空，留下我，无法找到父亲。你应该明白，真的想知道那个男子是如何的龌龊，他无法突破生活的障碍，就转身一跃，把一个女人的路彻底挖断。安，你一定不要这样，我不会再去找一个和你相称的的人。
她去往医院，轻车熟路。女代夫厉声厉色的告诫她，你不能再这样，身体无法经受你如此的摧残，你已经是第四次流产，我无法保证你会平安，这是真的。
她说，下一次，我会让孩子出生。你不知道，他母亲讨厌我，我们现在没有成熟的时机，他不能违抗他母亲的意愿，而我不希望他难堪，我可以承受的。
这次的疼痛不同以往，她全身颤抖，汗水浸透白色的床单，女代夫皱紧眉头，开始显得慌张。她知道有事情发生，心里开始默默祈祷。她忽然觉得此刻他需要他的手掌，需要他带来的勇气和坚强。她的肉体开始痉挛，如同一株风中摇摆的花树，她伸出颤抖的双手，竭尽全力抚摸自己微隆的腹部，她感觉到他来到身边，带来她无限的勇气来承受苦痛，麻醉的药物开始蔓延，意识开始褪去，她镇定的闭上眼睛昏昏睡去。
她在昏迷中和他相识，是四年前十月的灿烂，她一个人在落地泛黄的树叶上行走，身形寂寥。迎面走来的男子脸颊线条分明，她内心砰然一动，看出他脸上的郁郁寡欢，眼神里流露出对陌生人的警觉。她一眼不眨看他，他在她身边驻留，莫名其妙。彼此眼神流露出的倾慕如同晴天霹雳，炸破内心的平静。她觉得时间在这瞬时停顿，自己毫无防备的被他侵入，无法抵抗。缘分此时擦出火花，一把木椅，俩人静坐，轻声问候，转而相爱。
他在生活里无微不至，她的幸福掉进蜜罐，甜得心头发疼。情感里，他们是天真的孩子，彼此毫不计较的分享愉快，不需要经营感情，彼此的眼神的交汇，幸福满房。
偶尔争吵，他赌气她夜晚抽烟，离不开酒精，她说，我离不开这些，如同离不开你。他说，你会被毒害，我也无法对你的残害视而不见，况且我母亲也无法接受一个酗酒抽烟的儿媳，你应该知道，母亲的苛刻近乎不可理喻。她说，我只需要你接受我，对于你母亲，我可以选择避让。
落，我无法离开母亲的晚年，她需要我的陪伴，而我更需要你的陪伴，你们是矛盾的，我夹在中间，一个人分身乏术，无法承担你们的刀剑。
她沉默，夹在指间的烟开始渐渐熄灭。
她在昏迷之中被疼痛折磨醒来，女代夫眉头紧锁，颤抖的告诫她，对不起，我不想让你年轻的告别生命，必须摘除你的子宫，这是你存活的唯一条件，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她十指用力的抓住她的手，忘却疼痛，撕心裂肺的质问，你知道吗，我一下子就失去拥抱他的资本，是你剥夺的。她咆哮，面孔扭曲，在场的医师护士倒退，她像烂泥一样瞬间软成一团。
如果他真的爱你，他就必须承担这些罪过。你是无辜的。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可我的爱无法接受无辜。
他必须和你结婚，这是无可置疑。这是检验他作为男人的最艰难标准。
你知道吗，他是脆弱的，我了解，他对艰难会萎缩退让。
我只是个医生，所作的一切必须保证你能活着。
她失去所有力气，气若游丝的睡去，梦里，他拿着一把刀，锋利的对着她。她没有解释，没有埋怨，挺身上去。
安 旧时光
我和她在十月的木椅上认识，她说我叫落，外婆在我懂事的时候告诉我，我是被遗落的。我的母亲和父亲把我遗落的。他们一个悬空了自己，一个神经错乱消失在世间。外婆养我长大。在我成人的那一年，外婆耗尽全身力气躺在木床上再没醒来，我呼唤她，她就再也听不到了。我离开外婆，来到这个城市，无依无靠，漂了数年。我开始迷恋尼古丁，迷恋酒精。没有稳定工作，在各个酒吧里驻唱。我喜欢唱歌，这都是外婆教我的。
我叫安安，母亲姓安，父亲姓安，他们希望我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父亲在十年前车祸去世，母亲被截去一条腿，我们相依为命。我不会离开母亲，她需要我的照顾。
因为母亲，我必须挤出时间来和她相处，她喜欢画眉，喜欢穿草绿色外衣，她的眼睛清澈明亮，但是无法摆脱忧伤。从我认识她的那天起，就开始义无反顾的爱她。他说爱这个字晦涩难懂。我无法突破它层面上的含义，但是我和她在一起，时间是畅快的，我们身形欢愉。爱开始不在定格于身体的接触，欲望的倾泻，我们可以彼此拥抱就超脱出世俗的局限，两个体型迥异，思维来自差异的神经传感都能抵达一个坚不可摧的城堡。我们相爱，坚不可摧。
他说，我们彼此褪去衣衫，赤裸相拥在窄小的木质床上，仿佛这个世界失去人烟，仅留我们在此欢愉，孕育，繁衍。我们剧烈缠绵对未来的归宿不得而知。如此盲目，执拗。谁都不去摊开情感的最终目的。
只是偶尔，她觉得不安，言辞缓慢清晰的问我，我们已经失去了三个孩子，我什么时候能和你结婚，生下一个孩子，安安乐乐。
我说，母亲现在精神错乱，意识恍惚，她见到你认同见到前世的仇人，你能再等我几年吗。等她清醒了，我们就在一起。
母亲不分事理，是她无法接受在最美好的时光里失去丈夫，失去行走的腿，我努力向她解释我们的爱恋，母亲无法接受一个陌路人插进我们的生活，在她大脑的意识里，世间只有我这个独存的人。我无法放弃母亲，让她一个人残缺存活。
她为我第四次孕育出一个生命体，我真的希望他出生，给生活添加色彩，然后跟她结婚，我带着她微隆的腹部去见母亲，母亲失去任何理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被推搡着出门，我站在屋里，像一个失去发条的摆钟，一动不动的站着，不发出任何声响。
母亲在一个我熟睡的夜晚独自爬上窗台，我听到父亲在梦里的呼唤，我惊醒，看见她瑟瑟的趴在窗台上，我惊恐的上前抱她下来，她喃喃自语，回家，回到有破墙的家。
我无法推搪母亲的哀求，头脑空白的答应。第二天离开这个城市。那天，她继续为等待我，放弃第四个生命的灿烂。
那晚，我把自己剖开，一半陪着母亲，一半想着落，我无法破解这不能给予答案的良心之题，我突然有了想把自己悬空的快感，像死去的母亲一样，闭眼就离开这些难以应付的现实。
我离开这个城市一周，没和她联系，我知道她在企盼我，甚至是轻微的拥抱，我无法给予。只想她会在十月的长椅上遇到下一个令她幸福的人。
一周后，我告诉她，我离开了。她言语颤抖，喃喃的说我身体安好，现在出去找个曾今并肩的人。彼此言语碰撞，无法继续安慰。
安与落
他说落，原谅我的离开，母亲是插在我们爱情之间的铁钉，我们谁都无法拔除，我们不能一直忍受这种疼痛。我们的爱是一种难全的缝补，每次的缝补必须遭遇穿刺的疼。我们早不再是孩子了，必须承受现实带来的无奈和舍别。你知道吗，我是爱你的，等同于爱自己的生命，但是我们不能为爱舍弃作为人的责任，或许你无法原谅，我还是必需承受离开你的疼，你也必需接受我离开的疼。
她说安，你知道吗，在你面前我就像一颗坚果，坚硬的外壳被摧残开，露出最脆弱的部分，我再也没有盾牌来保护自己。你就是这个外壳，你就是我存活的盾牌。但是你应该知道，人会在一瞬间变老，我圆润晶莹的皮肤开始被伤痕贯穿结疤，也开始失去色泽，开始僵硬。我觉得这些，足以抵挡我未来的生活的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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