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像

他的脸孔上最先引我注意的是一双眉毛。他的眉毛在鼻翼那一端最是细小，沿着眼睛渐渐变粗，在眼珠的上方最是粗阔，然后往眼角的方向又变细了。若论眉毛的疏密，鼻翼那一端最是浓密，黑色也最深，之后渐渐稀疏，在眼角上只余下淡淡的黑色。从整体来看，他的一弯眉毛像极了一支鸽翼上的羽毛。他的眼睑上有一道很深的皱褶，呈现出明显的重睑。奇妙的是，当他眼睛闭起的时候，眼睑上的那道皱褶便不见了。他的睫毛颇长，盖在眼睛上，让他阖眼休憩时的面容有着孩子般的纯净。当他睁开眼睛望着某处的时候，目光中无喜无忧，不沾染一丁点的欲望，只露出一丝淡淡的迷茫。他的鼻子堪称完美，挺拔的鼻梁，圆润的鼻端，鼻孔只露出黑色的一线。鼻下的人中深刻，上窄而下宽，有着盾牌的形状。上唇与人中相连的地方最是突出，往唇角处线条急速下落。下唇则内收，与上唇紧合，只在打呵欠时才露出细密洁白的牙齿。与略显夸张的唇形相比，他的唇色很有节制，只是淡淡的红色。他的下颌很尖，在靠近嘴唇的地方，有一道明显的内凹。正面看去，从前额到脸颊到下颌，他的面孔呈现出急剧收拢的露水状；侧面望去，他的脸形既不会过于柔软，也不会太过突兀，倒是像风化后的岩石，有着刚柔并济的线条。他的脸并不长，只是脖子又细又直，喉结也突出得厉害，将脸孔衬得十分修长。他有一双圆润的耳朵，耳翼上的皮肤很薄，近于透明。整体而言，他的肤色白皙匀净，只在右颊上有几颗红色的点子。他的鼻翼两侧各有一条法令纹，与年纪并不相称，好似给一件美轮美奂的艺术品添了瑕疵。纵然有了缺陷，却也顿时有了人间烟火的真实。至于他头颈之下的衣着装饰，是不会引我留意的，就好比有谁会去在乎装裱一幅名画的镜框是黄金还是粗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