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逼青年奇遇多。
接上回说起。我从上海溜达一圈来到哈尔滨。至今历时一个半月，一直未曾露面，此间又有奇遇。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北方著名旅游城市哈尔滨。大家都知道，哈尔滨在冬天被誉为北国冰城，大雪封城的时候美丽非常。
你知道为啥美吗？因为丫被盖上了。
没有冰雪的时候，暴露在外的建筑和道路也和其他北方城市一样灰头土脸。而且其他北方城市估计会对哈尔滨特别不忿。凭啥一提你就北国冰城啊，一样都是东北的城市，冬天谁不下雪啊，就你丫有冰吗？
我在温度三十度几烈日炎炎车流滚滚尾气冲天的夏季，傻逼呵呵地来到了哈尔滨。
来到这儿的第一天，我上街了。在传说中，哈尔滨是一座特别的城市。欧式建筑异域风情什么的。走在街上的时候，我确实感觉到了，感觉到了在中国其他同样被匆忙建起的城市中从未领略过的独特文化。
那就是本地交通。
走过哈尔滨大大小小数条街道后，我发现，这座城市自有一套遗世独立刁钻牛逼的交通规则。绝大多数的行人和一小部分的汽车，每天在路上走得非常超然。当人群走到路口，对面红灯亮起的时候，大家的反应是群起而过。横向过来的汽车被迫减速，艰难地挤过人群。
在这样的路口上偶尔有几个神色苍茫，站在十字路口被前涌的人流挤过又抛下的，肯定都是外地人。
或者是文艺青年。
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一天，我感觉到的不是异域。而是抑郁。
哈市的交通规则是只面向司机制定的。红灯停，绿灯行。对于行人方面，则是绿灯行红灯行啥灯我都行。这才叫行人嘛。我由此对本地司机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之感。并觉得本地居民非常操蛋。但是，经过了一个月的观察，我发现，这种表面上很混乱的交通规则，其实另有玄机。每个路口都是混乱而淡然，所有人都在有秩序地闯红灯。所有司机都在耐心地钻空子。场面非常和谐。在正常城市里，司机的惯性思维是红灯刹车，绿灯油门。一旦有个行人闯了红灯，某些司机一脚油门没刹住，撞了。而在哈市，每个司机开到绿灯路口，都早已做好了会有无数行人乱闯红灯的心理准备，所以路口行车的车速都是非常缓慢的。这样就完全杜绝了人车相撞事故的发生。
领会了这一深意之后，我现在对哈市的交通规则充满了敬畏。争取在有生之年将此规则参透。
再说说极少数的司机。
到达此处第三天的时候，我在这交通奇诡的哈市路上懵懂地走着。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我习惯地等到了绿灯然后前行。快要走到对面的时候，一辆小轿车从一个非常别扭的位置转向而来，差点就顶到我腿上了。当时人家非常正经地闪着转向灯，灯位也对。我下意识地就觉得这是我的错。非常不好意思地给人家道了个歉，走了。
过去之后，一直觉得哪里别扭不对劲儿。走出了十多米，我猛然醒悟，草泥马，刚才那大哥是左侧通行着过来的！
这位同志，回伦敦吧。内地不适合你。祝你早日冲出哈市，冲入松花江。
在当地逛了两天街之后，我对出门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和迷惘。于是很自然地开始蹲屋里上网。为了给自己一个出门的理由，我开始在网上找工作。这个时候，我看见了一个房地产公司的经纪人招聘启事。学历不限，经验不限，随时面试。
我一看，这个好。适合我这种没有文化的。当天下午就去面试了。
给出的面试地址是某大超市的三楼。我进门后，发现这就是一个超市。往里看了半天，找了个人，请问，大盛地产怎么走？
超市柜员：封包。上三楼。
我略微失措了一下。把身份证和寸照拿出来。封包上楼。
走到三楼食品部，我问发方便面的妹子：请问，咱这儿是有个大盛地产吗？
发泡面的大妹子一指收银台，出去，就在收银台对面。
我端着她发给我的一碗泡面，走出收银台，解包。然后，我看到了收银台对面一个摊位，背景上书：大盛地产。
前面是一排电脑桌，六台电脑，一个眼镜男在激情地打电话：大哥！就这样的房子这样的装修，卖这样的价格你哪里找去？！你知道我一天有多少客户抢着要看吗？！我光今天早上就带了好几拨！您知道现在是什么行情吗？！这种三四十米的小户型，出来一套连两天都挂不住，马上就被人买走了。你今天下午能不能来看？！没有时间？您是买房要紧还是扣钱要紧？！啊？！晚上五点？！行！我跟房主确认一下时间。您稍等我马上给您回复！
挂了。对我：你好。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我：我来应聘的。
眼镜男：您请坐，稍等。经理马上回来。
我坐在摊位边，他又开始打电话。期间我无所事事，环顾四周，此摊位正对超市收银台，六平米见方，六台电脑。在超市里卖房地产。
我心想，这单位的人事部怎么这么不着调啊。我还是走吧。
就在这时，眼镜男向我身后道：季哥，这有位女士来面试。你来吧我马上要去带客户。
说完走了。
经理来了，一个长得非常喜庆的金链汉子。跟我握个手。俩人坐下。
经理：来面试的是吧。
我：恩。
经理：以前做过经纪人吗？
我：没有。
经理：怎么想到来应聘的啊？
我：我看招聘启事说没有学历要求没有经验要求，随时面试。就来了。
经理：奥。是。来填个表吧。
给一张表。
填的过程中，我问：你这儿是人事部吗？
经理：不是。这是我的店。你到我店里面试，以后就是我店里的人了。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对面的超市。然后看了看后面大盛地产的牌子。又看了看这个摊位。再将目光转向表格最后一栏，选项，你对下列十项最看重的是？请用数字从一到十排列。
有工资待遇、公司福利、升职空间、企业前景、领导器重、工作环境等十项。
我默默地在工作环境前写了个1。
经理：你多大了？
我：二十二。
经理雪上加霜道：奥。好。其实我这店是新开的。啥我都不计较。只要满二十二的我都收。
我：那你招聘广告上写的是，可以按面试者需要分配到合适的店面……
经理：骗你的。
我：……
经理：快填。填完了今天下午就来上班吧。试用期一个礼拜，你要是觉得能干得下去就培训三天，然后考核。考完就入职。
说完拿过我填的表，看一眼，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工作环境？
我干枯地指着对面的一堆货架子说：就。就相对封闭一点的就可以。不至于在超市里……
经理正色道：我跟你说，超市里面人流量特别大。而且都是周边的住户。每天来访和登记的人即多又准。对于一个房地产经纪公司来说，这样的环境和位置是不可多得的。我作为一个店经理，一个老经纪人，确定这样一个店址是根据自身经验反复考量过的。你能明白吗？
我仔细想了一下，说：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经理：而且，超市里有空调比较凉快。咱们公司其他门市店都不给配空调。就咱们店可以蹭超市的。
我：……
然后我就开始实习了。人生为啥这么如戏。
实习第一天，给陌生人打电话。询问登记房源信息。
一年话费不超过一百块钱的我有些无从下手。
经理：新人不好意思打电话啊。来，咱们开个早会，跳舞吧。小窦，你给放一下抓钱舞的教程。以后小窦就是你师傅，实习期间由她带你。
说完，电脑屏幕上开始播放抓钱舞的视频。
看完之后，我整个人僵硬在了电脑前。
楼主一向觉得自己描述能力还挺好的。看完这个舞蹈之后，我词穷了。
怎么说呢。此舞背景配的是一种类似迪士高的狂放音乐。总共分三小节。每一小节都比第八套广播体操要惨烈百倍。你要是觉得跳广播体操很傻逼，很丢人，等你跳完这个，你基本上就可以瞑目了。
经理问：学会没？
我痛苦地点了点头。
经理：好。曲儿给我放上，站好队形，跳舞。
大家在摊位前面向着一超市的人排好队，身后音响内顿时传来了迪士高的鼓点。
经理迅速就嗨起来了。把个加强版广播体操跳得跟大秧歌似的。
大家就当着一超市的人，在迪士高的配乐下，开始跳抓钱舞。
经理指我：赶紧的！跟着蹦！
我蹦了两下后，居然很快进入了状态。整套抓钱舞重复了三分钟。
对面收银台前排队的群众都在尴尬地回避着我们的目光。脸上都是一种又想看又鄙视的纠结神色。
三分钟后，迪士高终于结束。跳得我满头大汗。趴桌子上动弹不得。
经理：得瑟得还挺欢。明天你领舞。
跳完之后，我拿起电话，顿时放得开了。心里有种“草。我连在一超市人面前跳抓钱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好怕的”的破罐子破摔之感。
第一天在练习打电话和学习业务知识中结束。第一个电话打出之后，后面的就越来越无所谓。脸皮越来越厚。
第二天上午由师傅带领，和另一新人一起出去熟悉片区。下午接到第一个个人任务，带上纸笔，去旁边一个小区画跑盘图。画跑盘图的意思就是，把你扔一个小区里，把每栋楼都转一遍，然后把整个小区画出来。包括里面和周边的道路，以及标志性建筑物。比如银行医院学校之类。
我心想，这有何难。小区不就是一个大方块里面一堆小方块吗。
我太天真了。
该小区一共有三十八栋楼。总建筑面积一万平方米。
当我信步走进这个小区并遇到其中一栋楼的时候，我盯着这栋楼看了两分钟，然后绕了三圈，才敢确认，这个楼，居然真的长这样。
我作为一个见识短浅的人，此生只见过一字形的居民楼。
而这个楼，它他妈是凹字形的。
不光是凹字形的。凹字形的前面，居然还有个倒L型的楼跟它插在一起。
而在L型的前面，是另一个凹形，和它插在一起。
我绕着这三栋楼跑了好几圈才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个体位。
画到纸上之后，我还是不敢确定。但是眼前的三栋楼，确实是互相折叠插在一起的。
我慢慢地走进了小区中间。放眼向前一望，这个小区里所有的楼，都是互相插在一起的。
此时我的心情该如何形容呢。
如果这是一部好莱坞电影，就应该将镜头从主人公呆滞的脸上缓慢地绕着她旋转一周，绕到主人公的身后，直升机镜头向上拉起，升高到鸟瞰，整座由互相插在一起的居民楼组成的小区全景在宏伟的音乐声中展现在观众眼前。
当天气温三十二度。阳光暴晒。我跑了一下午，画出了这么一张图。
下面请看细节部分。设计师用了三栋楼，活活地拼出了一个“2”字。
兄弟，设计楼盘不是俄罗斯方块啊。
大哥，所谓小区，不是让你用楼拼出一个区字啊。
这位设计师，冤有头债有主，咱不能把楼整这样啊。您要真想做个标志性建筑物，你不如在广场上盖个真教堂呢。那个圣索菲亚大教堂是怎么回事？光一空壳不说，绿了吧唧娇小柔弱的，从哪看出来是大教堂的？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谁掉了个邮筒呢。
觉得我画得有问题吗？说实话我亲腿跑完画出来之后，自己都不相信。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查卫星地图。
各位看官，我是清白的。
设计师，说说这楼盘密码什么意思，你是在给哪个星球通风报信？
在这座城市里，有很多环境优美绿化优秀设计合理人模狗样的正常小区。不幸的是，我们店所负责的片区里，全是这种造型散漫重峦叠嶂饱经沧桑水泥楼道外墙皮跟哭花了一样的屌丝楼。
这附近的楼盘有多沧桑呢？
在片区里跑盘的路上，一个大姐牛逼哄哄地拦住我问：你中介的吧？
我：是。您想办理什么业务？
对方道：我在哪哪小区有个七二年的楼。七楼顶楼。一室西向。二十三平。你给估个价。
七二年的楼。大姐，你卖的是故宫吧？
你那楼都能当我爹了。咱老老实实等拆迁吧行吗。
回去的途中路过公司附近另一个门店，发现他们店里果然没有空调。店里一帮人西裤拉到大腿根，衬衫撸成背心，集体蹲在隔壁KTV门口蹭凉。
我走回超市，上到三楼，超市空调刚刚开放。我们办公室里其他同事，不好意思，是我们摊位里其他同事都在朝圣一般将脸伸向天花板上的空调。
这个在超市里卖房地产的摊位中算上经理共有八人。前文中我师傅窦姐已经出现过。由于窦姐是我师傅，最开始面对我时非常严肃。混熟后证明此人也是非常的不正经。除窦姐外，还有两个男前辈。苏叉明和董叉龙。
其中苏叉明是八九年生人。身高一米八六，体重一百出头。瘦得前胸贴后背。一侧过身人就不见了。
此人是整个办公室不着调之风的奠基人。哈市本地人。对市内各区域各种楼盘街道非常熟悉。同时对各种街边屌丝美食深有研究。人家吃好吃的增肥，他吃好吃的长个儿。
只要有他在办公室内，跟你聊上两句，话题就会转向闲扯淡。打都打不回来。
没事儿喜欢调戏我师傅。
苏叉明：小窦，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的理想型是啥。
窦姐：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苏叉明：没关系。我也有男朋友。你可以跟我说。
窦姐：滚。其实呢，我只有上学的时候有过幻想。我就喜欢那种削瘦的少年，行色匆匆，穿着白衬衫……
苏叉明：你确定你说的不是卖保险的少年？
窦姐：滚。
苏叉明：你不是说销售的少年吗？卖保险也算销售啊。
窦姐：你得瑟是吧？削瘦！瘦削的瘦！
苏叉明指着自己的白衬衫：卖房产的少年考虑不？
窦姐白了他一眼：衬衫不能扎腰带里。
苏叉明正色道：我扎裤衩里了。
前两天董叉龙带的一单出了点儿问题。上午我和窦姐以及苏叉明在摊位里坐着。一个女的带着黑龙江卫视的记者来了。俩记者一个端着摄像机，另一个拿着话筒。上来问：你们经理在哪。
我还是头一次被电视台记者采访呢，看着她手里黑龙江卫视的话筒，第一反应是拿出手机拍她。
记者：你们经理在哪？！
我：经理出去带客户了不在。有事儿吗？
女记者牛逼哄哄地没有理我，问：你们店还有其他负责人没有？
窦姐：你们先坐下等等吧，经理确实不在。有什么事儿您先说说。
记者旁边的女的：我前两天在你们公司签的合同，交完定金不让看房。我要讨个说法。
窦姐：咱有问题可以解决，不用把电视台的都整来。
记者非常冷酷地道：赶紧把你们经理找来。
苏叉明拿出手机打电话。
记者端着摄像机对准他。
苏叉明：干嘛。打电话你也录啊？
记者不作理会。
苏叉明：那麻烦你把我录得帅一点。
记者白了他一眼。把摄像机关了。
事后那个客户的丈夫来道歉了。说他媳妇儿有点被害妄想症。交完定金回家自个儿琢磨琢磨着不知怎么搞得就崩溃了。
后来经理满头大汗地赶回来，问：记者呢记者呢？
窦姐：走了。上总部了。
经理一拍大腿：闹心！没赶上！我还想上电视呢！
然后问苏叉明：记者长得漂亮吗？
苏叉明：漂亮。挺漂亮的。就是态度不怎么好。但是我喜欢。
随后俩人陷入了热烈的讨论。
就是这么天天有奇遇。可惜照片被我不小心删了。记者你在吗？出来给我做个证。节目有录像吗？我还想看看呢。
董叉龙是本摊位的签单专业户。和苏叉明是两个极端。他就是我来面试时碰见的那个眼镜男。此人每天半句废话没有。出口必然跟工作有关。连中午吃鸡蛋灌饼的时候都是那么的深沉。
苏叉明问及窦姐在哪里住。窦姐将住址报上。董叉龙在一旁听见了，嗖一下蹿过来道：哎我有个客户老想买你们小区的房子了。你家哪栋楼的？几楼？啥朝向？多大米数？卖吗？卖吗？卖吗卖吗卖吗？我这客户可诚心了。你要是现在出手能卖得比市场价高呢。卖吗？卖吗卖吗卖吗？
窦姐：滚。中介勿扰。
有天中午去上厕所。董叉龙热情地要求同往。路上无话可说。快走到门口时，董叉龙道：跟我去男厕所吧。
我：不去。
董叉龙：你没去过男厕所吧。去看一下吧。
我：不看。
董叉龙：大姐你就看一下吧。我们这个厕所格局特别好。八室一厅。南北通透。报价六千五一平米。支持公积金贷款……
同时此人对食物完全没有鉴赏力。吃饭特别实在。店里出去聚餐，菜还没上来呢，董叉龙招呼服务员：给我来碗大米饭。
服务员：大碗小碗的？
董叉龙：大碗的。
服务员把饭端出来了。
经理开始讲话。发表了一下感慨。展望了一下未来。
期间董叉龙坐在他旁边，一边往嘴里划拉饭一边凝望着他。
经理受不了了：你能不能把你那饭碗放下，我一讲话你就往死里塞饭，你对我有意见啊？
董叉龙：没有。
经理白了他一眼，跟大家说：我话说完了。咱们先干一杯吧。
说完大家都拿起酒杯。
董叉龙：我先上个厕所。
说完就跑了。
两分钟后回来。
经理：喝头一杯你就上厕所，你想咋地？赶紧的，自罚三杯。
董叉龙：季哥，我实在不会喝酒。我自罚三碗大米饭行吗？
经理：你滚一边去。端着你那饭碗去厕所吃去。别在这儿膈应我。
另外还有一个比我早来二十天的小前辈。卢叉娇。此人据经理和群众反映，前途不可限量。非常勇猛的一个大妹子。穿高跟鞋跑盘。性格非常爽快。基本都在外面跑业务见客户。很少出现在办公室内。
和我同时加入又和我同龄的另一个新人，赵叉丹。董叉龙的徒弟。长相甜美，性格彪悍。跟我非常合得来。抓钱舞跳得极嗨。此人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今年刚刚毕业。男友在同公司其他店面工作，赵叉丹从武汉某大学毕业来哈与男友相会，经人事部面试后，机缘巧合，分配至此店。此人每日同样是奇遇不断。长相可爱而不自知。性格纯粹是女屌丝。最近几天在办公室内回收矿泉水瓶成瘾。突然形成了划拉破烂的爱好。被经理带着去见客户，一进人家屋里，看见了墙角的矿泉水瓶就走不动了。经理跟客户说话，她就盯着人家的垃圾桶。等客户跟经理谈完，她上前问人家：你这瓶子还要吗？不要给我吧。
经理回来表示再也不带她出去见客户了。成丢人。
在办公室里一有机会就挨个电脑桌前问：你这瓶还要吗？水还要吗？
我们表示不要了。赵叉丹就熟练地拿起瓶子拧掉瓶盖儿，单手一捏，另一只手再把盖儿盖上。然后塞进书包里。
苏叉明：电脑和桌子也不要了。你都拿走吧。
前天赵叉丹带客户去看房，房主家生小狗了，赵叉丹从人家那划拉了一只狗回来。业主还送了一盒狗粮。这两天一直养在董叉龙家。
跟她去看房，路上眼睛老往垃圾堆瞄。看见啥都觉得好。一旦接受了收废品的设定，赵叉丹已经越陷越深了。
昨天我们晚上多加班十分钟，帮赵叉丹收拾丫堆在办公室内的矿泉水瓶。
最后说一下经理。
经理是个非常热血的人。热爱房地产经纪事业。由资深业务员转向幕后做了店长。此店刚刚成立俩月，业绩稀烂。业务员基本都是不着调的人。但经理对此店非常有信心，一心想成就一方强店。每周开会都在总部立下目标，回到店里一下放，每周都是完不成。一到总部开周总结会就得被罚做俯卧撑。
经理，有热血是好事。但是你要认清现实啊。
实习几天后我电话打得已经非常溜了。有天打完电话突然忘了刚才问的什么事儿了。我二话没说，臭不要脸地又骚扰了人家一次重新问了一遍。
放下电话，我跟师傅感慨道：窦姐啊。我现在脸皮比个儿都高啊。
经理正好路过，转身语重心长道：顾叉同志，你可不能骄傲。你季哥我脸皮都能登月了我也没显摆啊。你的路还长着呢。
实习完后去总部办入职，经理在入职书上签下了同意。
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经理欣慰道：入个职把你高兴成这样，好。季哥没有看错你。
我：不是。季哥，你写字太磕碜了。
经理：闭嘴！
现在已经入职半个月。两天后换店面。超市里卖房地产的神奇经纪公司应该就此消失了。我也纳闷我的人生为啥会变成这样。只怪命里犯二逼啊。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北方著名旅游城市哈尔滨。大家都知道，哈尔滨在冬天被誉为北国冰城，大雪封城的时候美丽非常。
你知道为啥美吗？因为丫被盖上了。
没有冰雪的时候，暴露在外的建筑和道路也和其他北方城市一样灰头土脸。而且其他北方城市估计会对哈尔滨特别不忿。凭啥一提你就北国冰城啊，一样都是东北的城市，冬天谁不下雪啊，就你丫有冰吗？
我在温度三十度几烈日炎炎车流滚滚尾气冲天的夏季，傻逼呵呵地来到了哈尔滨。
来到这儿的第一天，我上街了。在传说中，哈尔滨是一座特别的城市。欧式建筑异域风情什么的。走在街上的时候，我确实感觉到了，感觉到了在中国其他同样被匆忙建起的城市中从未领略过的独特文化。
那就是本地交通。
走过哈尔滨大大小小数条街道后，我发现，这座城市自有一套遗世独立刁钻牛逼的交通规则。绝大多数的行人和一小部分的汽车，每天在路上走得非常超然。当人群走到路口，对面红灯亮起的时候，大家的反应是群起而过。横向过来的汽车被迫减速，艰难地挤过人群。
在这样的路口上偶尔有几个神色苍茫，站在十字路口被前涌的人流挤过又抛下的，肯定都是外地人。
或者是文艺青年。
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一天，我感觉到的不是异域。而是抑郁。
哈市的交通规则是只面向司机制定的。红灯停，绿灯行。对于行人方面，则是绿灯行红灯行啥灯我都行。这才叫行人嘛。我由此对本地司机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之感。并觉得本地居民非常操蛋。但是，经过了一个月的观察，我发现，这种表面上很混乱的交通规则，其实另有玄机。每个路口都是混乱而淡然，所有人都在有秩序地闯红灯。所有司机都在耐心地钻空子。场面非常和谐。在正常城市里，司机的惯性思维是红灯刹车，绿灯油门。一旦有个行人闯了红灯，某些司机一脚油门没刹住，撞了。而在哈市，每个司机开到绿灯路口，都早已做好了会有无数行人乱闯红灯的心理准备，所以路口行车的车速都是非常缓慢的。这样就完全杜绝了人车相撞事故的发生。
领会了这一深意之后，我现在对哈市的交通规则充满了敬畏。争取在有生之年将此规则参透。
再说说极少数的司机。
到达此处第三天的时候，我在这交通奇诡的哈市路上懵懂地走着。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我习惯地等到了绿灯然后前行。快要走到对面的时候，一辆小轿车从一个非常别扭的位置转向而来，差点就顶到我腿上了。当时人家非常正经地闪着转向灯，灯位也对。我下意识地就觉得这是我的错。非常不好意思地给人家道了个歉，走了。
过去之后，一直觉得哪里别扭不对劲儿。走出了十多米，我猛然醒悟，草泥马，刚才那大哥是左侧通行着过来的！
这位同志，回伦敦吧。内地不适合你。祝你早日冲出哈市，冲入松花江。
在当地逛了两天街之后，我对出门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和迷惘。于是很自然地开始蹲屋里上网。为了给自己一个出门的理由，我开始在网上找工作。这个时候，我看见了一个房地产公司的经纪人招聘启事。学历不限，经验不限，随时面试。
我一看，这个好。适合我这种没有文化的。当天下午就去面试了。
给出的面试地址是某大超市的三楼。我进门后，发现这就是一个超市。往里看了半天，找了个人，请问，大盛地产怎么走？
超市柜员：封包。上三楼。
我略微失措了一下。把身份证和寸照拿出来。封包上楼。
走到三楼食品部，我问发方便面的妹子：请问，咱这儿是有个大盛地产吗？
发泡面的大妹子一指收银台，出去，就在收银台对面。
我端着她发给我的一碗泡面，走出收银台，解包。然后，我看到了收银台对面一个摊位，背景上书：大盛地产。
前面是一排电脑桌，六台电脑，一个眼镜男在激情地打电话：大哥！就这样的房子这样的装修，卖这样的价格你哪里找去？！你知道我一天有多少客户抢着要看吗？！我光今天早上就带了好几拨！您知道现在是什么行情吗？！这种三四十米的小户型，出来一套连两天都挂不住，马上就被人买走了。你今天下午能不能来看？！没有时间？您是买房要紧还是扣钱要紧？！啊？！晚上五点？！行！我跟房主确认一下时间。您稍等我马上给您回复！
挂了。对我：你好。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我：我来应聘的。
眼镜男：您请坐，稍等。经理马上回来。
我坐在摊位边，他又开始打电话。期间我无所事事，环顾四周，此摊位正对超市收银台，六平米见方，六台电脑。在超市里卖房地产。
我心想，这单位的人事部怎么这么不着调啊。我还是走吧。
就在这时，眼镜男向我身后道：季哥，这有位女士来面试。你来吧我马上要去带客户。
说完走了。
经理来了，一个长得非常喜庆的金链汉子。跟我握个手。俩人坐下。
经理：来面试的是吧。
我：恩。
经理：以前做过经纪人吗？
我：没有。
经理：怎么想到来应聘的啊？
我：我看招聘启事说没有学历要求没有经验要求，随时面试。就来了。
经理：奥。是。来填个表吧。
给一张表。
填的过程中，我问：你这儿是人事部吗？
经理：不是。这是我的店。你到我店里面试，以后就是我店里的人了。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对面的超市。然后看了看后面大盛地产的牌子。又看了看这个摊位。再将目光转向表格最后一栏，选项，你对下列十项最看重的是？请用数字从一到十排列。
有工资待遇、公司福利、升职空间、企业前景、领导器重、工作环境等十项。
我默默地在工作环境前写了个1。
经理：你多大了？
我：二十二。
经理雪上加霜道：奥。好。其实我这店是新开的。啥我都不计较。只要满二十二的我都收。
我：那你招聘广告上写的是，可以按面试者需要分配到合适的店面……
经理：骗你的。
我：……
经理：快填。填完了今天下午就来上班吧。试用期一个礼拜，你要是觉得能干得下去就培训三天，然后考核。考完就入职。
说完拿过我填的表，看一眼，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工作环境？
我干枯地指着对面的一堆货架子说：就。就相对封闭一点的就可以。不至于在超市里……
经理正色道：我跟你说，超市里面人流量特别大。而且都是周边的住户。每天来访和登记的人即多又准。对于一个房地产经纪公司来说，这样的环境和位置是不可多得的。我作为一个店经理，一个老经纪人，确定这样一个店址是根据自身经验反复考量过的。你能明白吗？
我仔细想了一下，说：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经理：而且，超市里有空调比较凉快。咱们公司其他门市店都不给配空调。就咱们店可以蹭超市的。
我：……
然后我就开始实习了。人生为啥这么如戏。
实习第一天，给陌生人打电话。询问登记房源信息。
一年话费不超过一百块钱的我有些无从下手。
经理：新人不好意思打电话啊。来，咱们开个早会，跳舞吧。小窦，你给放一下抓钱舞的教程。以后小窦就是你师傅，实习期间由她带你。
说完，电脑屏幕上开始播放抓钱舞的视频。
看完之后，我整个人僵硬在了电脑前。
楼主一向觉得自己描述能力还挺好的。看完这个舞蹈之后，我词穷了。
怎么说呢。此舞背景配的是一种类似迪士高的狂放音乐。总共分三小节。每一小节都比第八套广播体操要惨烈百倍。你要是觉得跳广播体操很傻逼，很丢人，等你跳完这个，你基本上就可以瞑目了。
经理问：学会没？
我痛苦地点了点头。
经理：好。曲儿给我放上，站好队形，跳舞。
大家在摊位前面向着一超市的人排好队，身后音响内顿时传来了迪士高的鼓点。
经理迅速就嗨起来了。把个加强版广播体操跳得跟大秧歌似的。
大家就当着一超市的人，在迪士高的配乐下，开始跳抓钱舞。
经理指我：赶紧的！跟着蹦！
我蹦了两下后，居然很快进入了状态。整套抓钱舞重复了三分钟。
对面收银台前排队的群众都在尴尬地回避着我们的目光。脸上都是一种又想看又鄙视的纠结神色。
三分钟后，迪士高终于结束。跳得我满头大汗。趴桌子上动弹不得。
经理：得瑟得还挺欢。明天你领舞。
跳完之后，我拿起电话，顿时放得开了。心里有种“草。我连在一超市人面前跳抓钱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好怕的”的破罐子破摔之感。
第一天在练习打电话和学习业务知识中结束。第一个电话打出之后，后面的就越来越无所谓。脸皮越来越厚。
第二天上午由师傅带领，和另一新人一起出去熟悉片区。下午接到第一个个人任务，带上纸笔，去旁边一个小区画跑盘图。画跑盘图的意思就是，把你扔一个小区里，把每栋楼都转一遍，然后把整个小区画出来。包括里面和周边的道路，以及标志性建筑物。比如银行医院学校之类。
我心想，这有何难。小区不就是一个大方块里面一堆小方块吗。
我太天真了。
该小区一共有三十八栋楼。总建筑面积一万平方米。
当我信步走进这个小区并遇到其中一栋楼的时候，我盯着这栋楼看了两分钟，然后绕了三圈，才敢确认，这个楼，居然真的长这样。
我作为一个见识短浅的人，此生只见过一字形的居民楼。
而这个楼，它他妈是凹字形的。
不光是凹字形的。凹字形的前面，居然还有个倒L型的楼跟它插在一起。
而在L型的前面，是另一个凹形，和它插在一起。
我绕着这三栋楼跑了好几圈才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个体位。
画到纸上之后，我还是不敢确定。但是眼前的三栋楼，确实是互相折叠插在一起的。
我慢慢地走进了小区中间。放眼向前一望，这个小区里所有的楼，都是互相插在一起的。
此时我的心情该如何形容呢。
如果这是一部好莱坞电影，就应该将镜头从主人公呆滞的脸上缓慢地绕着她旋转一周，绕到主人公的身后，直升机镜头向上拉起，升高到鸟瞰，整座由互相插在一起的居民楼组成的小区全景在宏伟的音乐声中展现在观众眼前。
当天气温三十二度。阳光暴晒。我跑了一下午，画出了这么一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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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请看细节部分。设计师用了三栋楼，活活地拼出了一个“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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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设计楼盘不是俄罗斯方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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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所谓小区，不是让你用楼拼出一个区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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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设计师，冤有头债有主，咱不能把楼整这样啊。您要真想做个标志性建筑物，你不如在广场上盖个真教堂呢。那个圣索菲亚大教堂是怎么回事？光一空壳不说，绿了吧唧娇小柔弱的，从哪看出来是大教堂的？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谁掉了个邮筒呢。
觉得我画得有问题吗？说实话我亲腿跑完画出来之后，自己都不相信。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查卫星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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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看官，我是清白的。
设计师，说说这楼盘密码什么意思，你是在给哪个星球通风报信？
在这座城市里，有很多环境优美绿化优秀设计合理人模狗样的正常小区。不幸的是，我们店所负责的片区里，全是这种造型散漫重峦叠嶂饱经沧桑水泥楼道外墙皮跟哭花了一样的屌丝楼。
这附近的楼盘有多沧桑呢？
在片区里跑盘的路上，一个大姐牛逼哄哄地拦住我问：你中介的吧？
我：是。您想办理什么业务？
对方道：我在哪哪小区有个七二年的楼。七楼顶楼。一室西向。二十三平。你给估个价。
七二年的楼。大姐，你卖的是故宫吧？
你那楼都能当我爹了。咱老老实实等拆迁吧行吗。
回去的途中路过公司附近另一个门店，发现他们店里果然没有空调。店里一帮人西裤拉到大腿根，衬衫撸成背心，集体蹲在隔壁KTV门口蹭凉。
我走回超市，上到三楼，超市空调刚刚开放。我们办公室里其他同事，不好意思，是我们摊位里其他同事都在朝圣一般将脸伸向天花板上的空调。
这个在超市里卖房地产的摊位中算上经理共有八人。前文中我师傅窦姐已经出现过。由于窦姐是我师傅，最开始面对我时非常严肃。混熟后证明此人也是非常的不正经。除窦姐外，还有两个男前辈。苏叉明和董叉龙。
其中苏叉明是八九年生人。身高一米八六，体重一百出头。瘦得前胸贴后背。一侧过身人就不见了。
此人是整个办公室不着调之风的奠基人。哈市本地人。对市内各区域各种楼盘街道非常熟悉。同时对各种街边屌丝美食深有研究。人家吃好吃的增肥，他吃好吃的长个儿。
只要有他在办公室内，跟你聊上两句，话题就会转向闲扯淡。打都打不回来。
没事儿喜欢调戏我师傅。
苏叉明：小窦，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的理想型是啥。
窦姐：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苏叉明：没关系。我也有男朋友。你可以跟我说。
窦姐：滚。其实呢，我只有上学的时候有过幻想。我就喜欢那种削瘦的少年，行色匆匆，穿着白衬衫……
苏叉明：你确定你说的不是卖保险的少年？
窦姐：滚。
苏叉明：你不是说销售的少年吗？卖保险也算销售啊。
窦姐：你得瑟是吧？削瘦！瘦削的瘦！
苏叉明指着自己的白衬衫：卖房产的少年考虑不？
窦姐白了他一眼：衬衫不能扎腰带里。
苏叉明正色道：我扎裤衩里了。
前两天董叉龙带的一单出了点儿问题。上午我和窦姐以及苏叉明在摊位里坐着。一个女的带着黑龙江卫视的记者来了。俩记者一个端着摄像机，另一个拿着话筒。上来问：你们经理在哪。
我还是头一次被电视台记者采访呢，看着她手里黑龙江卫视的话筒，第一反应是拿出手机拍她。
记者：你们经理在哪？！
我：经理出去带客户了不在。有事儿吗？
女记者牛逼哄哄地没有理我，问：你们店还有其他负责人没有？
窦姐：你们先坐下等等吧，经理确实不在。有什么事儿您先说说。
记者旁边的女的：我前两天在你们公司签的合同，交完定金不让看房。我要讨个说法。
窦姐：咱有问题可以解决，不用把电视台的都整来。
记者非常冷酷地道：赶紧把你们经理找来。
苏叉明拿出手机打电话。
记者端着摄像机对准他。
苏叉明：干嘛。打电话你也录啊？
记者不作理会。
苏叉明：那麻烦你把我录得帅一点。
记者白了他一眼。把摄像机关了。
事后那个客户的丈夫来道歉了。说他媳妇儿有点被害妄想症。交完定金回家自个儿琢磨琢磨着不知怎么搞得就崩溃了。
后来经理满头大汗地赶回来，问：记者呢记者呢？
窦姐：走了。上总部了。
经理一拍大腿：闹心！没赶上！我还想上电视呢！
然后问苏叉明：记者长得漂亮吗？
苏叉明：漂亮。挺漂亮的。就是态度不怎么好。但是我喜欢。
随后俩人陷入了热烈的讨论。
就是这么天天有奇遇。可惜照片被我不小心删了。记者你在吗？出来给我做个证。节目有录像吗？我还想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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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的工作环境 |
董叉龙是本摊位的签单专业户。和苏叉明是两个极端。他就是我来面试时碰见的那个眼镜男。此人每天半句废话没有。出口必然跟工作有关。连中午吃鸡蛋灌饼的时候都是那么的深沉。
苏叉明问及窦姐在哪里住。窦姐将住址报上。董叉龙在一旁听见了，嗖一下蹿过来道：哎我有个客户老想买你们小区的房子了。你家哪栋楼的？几楼？啥朝向？多大米数？卖吗？卖吗？卖吗卖吗卖吗？我这客户可诚心了。你要是现在出手能卖得比市场价高呢。卖吗？卖吗卖吗卖吗？
窦姐：滚。中介勿扰。
有天中午去上厕所。董叉龙热情地要求同往。路上无话可说。快走到门口时，董叉龙道：跟我去男厕所吧。
我：不去。
董叉龙：你没去过男厕所吧。去看一下吧。
我：不看。
董叉龙：大姐你就看一下吧。我们这个厕所格局特别好。八室一厅。南北通透。报价六千五一平米。支持公积金贷款……
同时此人对食物完全没有鉴赏力。吃饭特别实在。店里出去聚餐，菜还没上来呢，董叉龙招呼服务员：给我来碗大米饭。
服务员：大碗小碗的？
董叉龙：大碗的。
服务员把饭端出来了。
经理开始讲话。发表了一下感慨。展望了一下未来。
期间董叉龙坐在他旁边，一边往嘴里划拉饭一边凝望着他。
经理受不了了：你能不能把你那饭碗放下，我一讲话你就往死里塞饭，你对我有意见啊？
董叉龙：没有。
经理白了他一眼，跟大家说：我话说完了。咱们先干一杯吧。
说完大家都拿起酒杯。
董叉龙：我先上个厕所。
说完就跑了。
两分钟后回来。
经理：喝头一杯你就上厕所，你想咋地？赶紧的，自罚三杯。
董叉龙：季哥，我实在不会喝酒。我自罚三碗大米饭行吗？
经理：你滚一边去。端着你那饭碗去厕所吃去。别在这儿膈应我。
另外还有一个比我早来二十天的小前辈。卢叉娇。此人据经理和群众反映，前途不可限量。非常勇猛的一个大妹子。穿高跟鞋跑盘。性格非常爽快。基本都在外面跑业务见客户。很少出现在办公室内。
和我同时加入又和我同龄的另一个新人，赵叉丹。董叉龙的徒弟。长相甜美，性格彪悍。跟我非常合得来。抓钱舞跳得极嗨。此人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今年刚刚毕业。男友在同公司其他店面工作，赵叉丹从武汉某大学毕业来哈与男友相会，经人事部面试后，机缘巧合，分配至此店。此人每日同样是奇遇不断。长相可爱而不自知。性格纯粹是女屌丝。最近几天在办公室内回收矿泉水瓶成瘾。突然形成了划拉破烂的爱好。被经理带着去见客户，一进人家屋里，看见了墙角的矿泉水瓶就走不动了。经理跟客户说话，她就盯着人家的垃圾桶。等客户跟经理谈完，她上前问人家：你这瓶子还要吗？不要给我吧。
经理回来表示再也不带她出去见客户了。成丢人。
在办公室里一有机会就挨个电脑桌前问：你这瓶还要吗？水还要吗？
我们表示不要了。赵叉丹就熟练地拿起瓶子拧掉瓶盖儿，单手一捏，另一只手再把盖儿盖上。然后塞进书包里。
苏叉明：电脑和桌子也不要了。你都拿走吧。
前天赵叉丹带客户去看房，房主家生小狗了，赵叉丹从人家那划拉了一只狗回来。业主还送了一盒狗粮。这两天一直养在董叉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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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她去看房，路上眼睛老往垃圾堆瞄。看见啥都觉得好。一旦接受了收废品的设定，赵叉丹已经越陷越深了。
昨天我们晚上多加班十分钟，帮赵叉丹收拾丫堆在办公室内的矿泉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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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收的喜悦 |
最后说一下经理。
经理是个非常热血的人。热爱房地产经纪事业。由资深业务员转向幕后做了店长。此店刚刚成立俩月，业绩稀烂。业务员基本都是不着调的人。但经理对此店非常有信心，一心想成就一方强店。每周开会都在总部立下目标，回到店里一下放，每周都是完不成。一到总部开周总结会就得被罚做俯卧撑。
经理，有热血是好事。但是你要认清现实啊。
实习几天后我电话打得已经非常溜了。有天打完电话突然忘了刚才问的什么事儿了。我二话没说，臭不要脸地又骚扰了人家一次重新问了一遍。
放下电话，我跟师傅感慨道：窦姐啊。我现在脸皮比个儿都高啊。
经理正好路过，转身语重心长道：顾叉同志，你可不能骄傲。你季哥我脸皮都能登月了我也没显摆啊。你的路还长着呢。
实习完后去总部办入职，经理在入职书上签下了同意。
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经理欣慰道：入个职把你高兴成这样，好。季哥没有看错你。
我：不是。季哥，你写字太磕碜了。
经理：闭嘴！
现在已经入职半个月。两天后换店面。超市里卖房地产的神奇经纪公司应该就此消失了。我也纳闷我的人生为啥会变成这样。只怪命里犯二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