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银员的坚持

      去屈臣氏买伞，货架在收银台对面，挑伞的5分钟里，就听到两次店里的保安员和收银员提醒顾客排队，其中一次保安员先用粤语说，顾客没有反应，又用英语说，还是无人理睬，最后他走上前去拍了拍没有排队的女士，用普通话说，请排在这里。那会儿结账的人不多，被栏出来专门排队的地方也没有其他的顾客，所以那位女士是否站在围栏里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但是如果有新的顾客来排队，就会造成混乱。我挑好了喜欢的伞，从那位没有排队的女士旁边挤过去站在了围栏里，于是我就成了那个造成“混乱”的人。收银员对凑在收银台旁边的女士说，那位小姐先排队的，请她先结账。她已经站在了收银台前，而且确实比我来得早，只是没有站在该站的地方，况且还带着两个小朋友，你知道的，是那种吵着要这个要那个的小朋友，此种情景，我觉得非要她退下来我先结账挺矫情的，就说了句：没关系，让她先吧。但是这种宽容大度的心态瞬间被一种羞耻感取代，在一个坚持结账应该排队的收银员面前，我用一种看似高尚的方式羞辱了她对规则的坚持。那感觉就好像有人偷我钱包，旁边人好心提醒，我却十分大度地说，没关系，拿去吧。
      这种收银员坚持让排队的人先结账的情形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即使那个等着结账的人不是有心插队。一个社会环境之所以更优良，不仅是因为它有更完善的制度，还因为大家对一些基本的规则有共识、有坚持。在这样的共识中，遵守规则的人不会被那些利用规则的人嘲笑他太死板不够灵活，力量不够的时候有人愿意和他站在一起维护规则，被指责的人也会因为置于群体压力中而规范自己的行为。
      在一个规则形同虚设，到处充满对潜规则的共识的社会里，收银员和谐地接待了插队走到他面前的顾客，排队的顾客和谐地让出了本属于他的时间。这种群体的力量同样强大，在这样的共识中，遵守潜规则的人不会被嘲笑他投机取巧，说服不了自己的时候也能轻易找到盟友，被指责不够成熟的人也会因为置于群体压力中而默认了潜规则。
      很久之前跟曾老师聊天，谈到很多香港人恐慌的“大陆化”，他淡定地说，难道大陆一点都没有被“香港化”？老人家尚且如此有耐心和乐观，我们年轻一辈怎好意思急于求成？勒庞在《乌合之众》里说“社会组织就像一切生命有机体一样复杂，我们还不具备强迫它们在突然之间发生深刻变革的智力……然而只有时间具备这样的力量。”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每一位收银员都能坚守面前的那一份原则，时间会不会走得快一些，赶在这个社会病入膏肓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