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布列松8------"条条框框"之外

http://www.adammarelliphoto.com/2012/03/the-surrealist-manifesto-part-vi/
                
                
"条条框框"之外
有不少艺术术语被严重地滥用了。像创造力、独创性和天才这样的词被轻率地到处应用，以致年轻的摄影师艰难判断，谁真正是好的摄影师，谁只是玩噱头。
为了让人思考“"条条框框"之外”，讨论之前先理解"条条框框"”是很重要的。当谈到布列松的超现实主义摄影（与新闻摄影相比，他更喜欢用的术语），"条条框框"是指在二维表面描绘3D场景这件难事。记住，照片绝对是平的。纵深只是一种幻觉------摄影师运用技巧要么增强它要么减弱它。
举一个例子，任何人都可以面向海洋地平线拍摄照片。事实上，每个傍晚都会有数以百万计的日落照片被拍下来。不要以为摄影师拍摄具有很大纵深的场景，就能保证照片也能反映出巨大的纵深。事实上，物体距离摄影师越远，创造这种纵深的幻觉就越难。这就是为什么哈勃望远镜传回来的照片看起来像表现主义画家的抽象绘画作品。在平的表面上营造纵深，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对于摄影师，有一个直接的挑战摆在他们面前------他们观察的世界是有纵深的，但他们拍摄的照片却是平面的。幸运的是，布列松接受过正规的古典绘画教育。（假使有人感到奇怪，成为一名摄影师你并不需要知道怎样绘画啊，但是如果你学会如何绘画，那将会证明非常有用）。对布列松最有影响力的老师Andre Lhote教过他几百年来艺术家们采用的与二维画面的平面作斗争的方法。他学过如何用网格、几何学、通路、同时对比、俯视、放射线以及许多其他艺术惯用的方法。
                
                
规则、定律及常用的手法
在许多留言板、论坛和博客上的评论区里，总是有人在讨论艺术规则或法则。新手们不能理清楚好艺术家和差艺术家之间的关系，就下结论说艺术是没有什么规则的。这并不正确。艺术规则是存在的，但并不是僵化地存在。下面是一个例子：
                
                
“规则或定律”------同时对比表明：如果你有一个中性的背景（中灰），你在上面放一个白色的标志，看起来会有一定程度的对比。白色旁边的灰色部分显得暗些，反之亦然。
                
                
第二步，你在白色标志旁边增加一个黑点标志，白色标志将会显得更亮，而黑色标志将会显得更深。此外，白色标志一侧的灰色背景现在将显得较深，而黑色标志那一边的灰色背景显得较浅。你看到了吗？
现在每个人都清楚了，这不是我的规则。是我的美术老师教给我的，也是他的老师教给他的。这些规则不是我们的，我们仅仅是将它们传授给下一代的人。
                
                
你可以称它为规则、定律、常用手法或方法。名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它是什么、如何运用它，当你通过取景器观看的时候，知道在哪里能发现它。如果这些术语对你而言难以理解、或是全新的，我建议你跟着了解这些术语的某个人学习一下，他能解释如何使用这些方法。
                
                
否则，你的结果就好像有着满满一工具箱的东西却没有用户手册。我的意思就是，你可以用圆规串一只虾来烤，但用它来画一个圆，岂不是更好？更进一步，如果你能用它画圆形、球形、椭圆和圆弧，岂不是更棒？你能看到我这里有什么？我们可能要解读许多方法，我们需要学习如何正确地使用它们。然后我们就可以改变、变通、打破这些规则-------以达到我们想要的内容。让我们看看，布列松对于照片的二维性是怎么处理的。
                
                
删除错误的照片
布列松由于销毁他不喜欢的底片而闻名。二战开始前，在他被投放到战俘营之前，他剪掉了他所有不要的底片。据推测，他许多早年的坏片子都在那些“联系单”上。事实上，我肯定那上面都是些坏片子。每个人早期的“联系单”上都是一堆烂片子。
                
                
在他的早期作品中，他学会了如何创建三维的幻象-------通过运用许多艺术家惯用的手法，比如适当的形式重叠。这是一个他用了一遍又一遍的方法，在小小的35mm胶片上呈现给我们一个广大的世界。
                
                
但是之后，他想尝试，看看如果他将图像再次压得扁平，将会发生什么。毕加索曾经说过：“我花了四年画得像拉斐尔，但是花了一辈子画得像个孩子。”在他这句夸张的话里，毕加索说的是通常的手法是容易掌握的，因为已经有人向你展示该怎么做。在这里，毕加索的父亲是一位美术老师。他教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该怎么画。因此，毕加索在12岁的时候就能画出有潜力的作品。但是，一旦你领会了艺术家的通常手法，你就会遇到一个新的问题。我能做些什么------而不只是重复他们的作品？如果我有选择地打破一些我被教导的规则，会发生什么？
                
                
打破"条条框框"
当布列松开始创作二维的照片时，他发现，当你摆正一个场景------将所有竖直的物体都垂直，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图像整个儿变平了。没有纵深、没有退远。人物漂浮在抽象的正交线状的形态之上。场景看起来就像梦一样。这种梦境是大多数超现实主义者极其关注和重视的，包括布列松。
                
                
通过去掉"条条框框"的3D效果，他开始揭示关于人们如何与他人互动、如何与建筑互动的观察。但是，如果他希望这种方法能成功，他还需要运用许多其它技巧------以使得图像被理解。
需要有强烈的图形与背景的关系。由于人物通常都很小，因此他们需要高对比的背景来映衬，无论是黑暗的门洞口还是明亮的天空。
不能让我们看到建筑物的侧面，否则将毁掉这种错觉。需要排除掉所有汇聚到一点的透视线。其次，将“纵深”重新引入到画面中将使作品回到平庸的境地。（除非在特殊情况下，见下图）
                
                
城市生活
如果你是在一个小镇成长的，每一个人都认知对方。我在一个近万人的城镇长大，我犯的每一个错误都被报告到我父母那里。但是在大城市，没人认识是很平常的。没有人知道我们是谁，我们做了什么。在城市生活意味着，只有一面墙将我们与完全陌生人的活动隔开。如果我们不出去剥开建筑物的表面，如何描绘城市生活的场景将会一种挑战。
                
                
布列松发现这是一件有吸引力的任务，他会在欧洲、美洲和亚洲拍摄的照片。他找到的场景中，人物出现在一系列门洞口中、窗户中、甚至是整个房间里。在界定的构图中，他等待视野中出现单个人的时刻。照片显示出人们的联系是位置上的接近，而不是通过互动。每个人可能都在过他们自己的生活，只是画面里胳膊伸向另一个人。而且就像任何技法一样，他开始只是专注于一个门洞出现一个人物-----比如在葡萄牙拍摄的作品，最终发展到他在法国拍摄的杰作--------另人难以置信的7个人物。
正方形与立方体
布列松早期的实验，他寻找的场景-----几个孤立的人物出现在他画面里面的矩形中。在日本、意大利和法国的场景都向我们展示了盒子的侧面，而人物在矩形框中。这些瞬间被凝固成为永恒，好像我们一次在看两个电视屏幕。他牺牲了纵深，但他用仔细地人物布置来弥补。照片成功地被平面化了。人物之间的空间被压缩了。从我们的视角来看，他们存在于同一空间，即使-----以他们的视角-------他们可能是相互隔开的。其迷人之处，一旦我们找到了他玩游戏的关键点，我们就能理解他是如何通过在特定位置布置他的相机来操纵空间的。
这使我更明白他那句“2毫米”的话了。
                
                里面外面
当布列松在日本的时候，他从一个奇怪的角度拍摄一场能剧。我们再一次看到他摆正一个现景，从而消除所有的透视。我们看到的画面只剩下树林和房子的剖视图。表演和和森林的对比与垂直分割画面的木柱子相得益彰。
现在，如果你想同意这种评论-------木头是森林的一部分--------而真正的内容是在里面上演，那很好。你可以基于这种内容这样讲。但重要的是要明白为什么这样的讲法能成为可能。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成功地运用的构图技巧-----在这张照片中起到作用。形式追随功能的原理也可以换一个说法，“如果功能存在，它就需要恰当的形式。”
                
                葡萄牙
不是每一次尝试都会成功。如果你像我一样看到这幅照片，你可能会说：“我拍过像这样的照片，我没感觉到这像布列松。”嗯，那是因为如果我们把这些概念以最基本的形式运用，它们就没什么特别的。我们只是拍摄了一堆平平的照片，想上面这张一样。它是平面的，有不错的图底关系，尽管光线有些不足，要吃相机晃动的苦头。它去掉了很多，我们看到的只剩下一个冒出来的头。这在艺术上可能是对的，但也可能会是无趣的。这都可能发生。就好像，你用了一把1000美元的凿子，它并不能确保你会做一把漂亮的椅子。在我们这种情况之下，就好像你用的是徕卡，这并不能确保你不会拍出糟糕的照片。我们需要学会这些规则、定律或常用的手法，结合层次的复杂性，并在鲜活的场景中应用。
大师级手法
在LA Rotonde Simiane拍摄到的场景是布列松最好的照片之一。这一定是这样一个场景，他走到这里而且认识到“啊，亲爱的上帝，这里有一张照片。”对于所有意图和目的而言，这是绝对平面的。左边的墙壁和天花板有少许的透视，但与人物相比是如此的不显眼。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四组人分散在一个空间中的精彩布局。
如果我们仔细地看每个人的位置，我们将会看到大师级手法，这里我从不轻率地在摄影中使用这个词。基于你已经阅读了迄今为止的所有文章，让我们看看这张照片是如何符合我们的标准的。
                
                
图底关系：
我们看到暗色的人物都位于浅色的背景上。图底关系产生了效果。
透视：
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每一个人物，包括那只狗。只有照片最右边的人物有一点裁剪，但是如果你能够看到7个完整的人物，就拍下它。
全图：
垂直线和水平线在构图中占主要地位，与对角线元素一起被布置在1：1.5的矩形画面中。没有裁减过，因为裁减将会破坏这些关系的完整性。
主体照明：
前景主体的照明非常好。其余元素的照明都不能与之相比。其他人物基本上都是背光的，看起来更像是剪影而不像圆的实体。这是另一个成功的平面层。
他在哪里打破了规则：
画面的边缘
前景的人物几乎是“坐”在框架的边缘。这给人一种错觉-----他们马上要跌落到我们的膝盖上了。作为初学者，照片的整体目标是要加强纵深这种幻觉。为什么呢？因为新手无意中一直拍摄着平面化的照片。典型的挑战就是在只有平面化的地方营造出纵深。如果你希望一个场景看起来像是通过窗口看的，通常的方法是在画面的底部留出一些空间。但是如果你想让他们坐在空间的边缘，就像卡地亚---布列松这样做。
过曝
过分曝光的背景忽略了地平线。这幅画面好像存在于非真正的空间中。我们完全不知道窗台外面是什么。我们只能猜测远方有某些东西，但是就照片而言，只不过是一片白色的空间。事实上连“空间”都没有。在许多情况下，一个HDR迷会毁掉这张照片。如果背景过曝了，有时候最好就让它去。某个时刻、某个时间一切都行得通。
绝对平面化
最后，这个画面比平面还平面化。前景的人物是唯一看起来像实体的。后面的人物和狗只有轮廓。布列松只需它们作为起辅助作用、片状、富有节奏的元素。他并不需要他们看起来都像实体。柱子和墙壁的照明也很平，看起来也不像实体。如果我们以图像的3D方面来评价这张照片，它是失败的。但是，当我们明白布列松能创作出很棒的三维图像-----如果他想的话，这里他选择将画面压平，对这张照片的理解也是不同的。他这里玩得是壁画游戏，并没有违反平面化纸片的完整性。
人物的透视
我们得到空间存在的唯一真正的暗示，是背景的人物比前景的两个男孩要小。
结论
在我们结束“超现实主义的布列松系列”之时，我希望你们大家已经开始认识到布列松远不只是一个抓拍决定性瞬间的人。在我看来，他的作品被广泛低估和和轻视，教得也不好。我写这些文字的目的为那些对此感兴趣的人开启艺术探讨之门。好艺术具有的深度会把新手难倒。它是如此之深，以致于我们在一百辈子里也不会重复自己。在读过这短短几篇文章之后，你能明白我在谈什么------我就满足了。这并不需要多少专门的智慧。这些想法是民主的，任何愿意花时间的人都能理解。与艺术有关的方程是------你投入得越多，你从这个过程中得到的就会越多。知识的井水是非常深的。你不用担心喝得太多，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我相信你们大家会把自己的知识推进到新的水平，我猜想------如果你继续下去，镜头对你的那些表面上的限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摄影和艺术塑造了我的生命旅程，它们也可以塑造你的。当你环游世界时，这能够开启你构思摄影作品之路------就好像布列松近90年来所做的一样。沿着这条路，你会遇见一些出色的人们，并会找到对他们大家说感谢的方式。你的相机与世界之间的互动是一种才能------一种随着理解不断得到加强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