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山腳下】我的数学老师老庚

01

第一次见老庚是一个深秋的晚上，那天刚刚下晚自习，我和学姐狗蛋在校园里晃悠，突然老庚拦住了狗蛋，说你不是请病假了吗？怎么在这里晃悠呢？狗蛋支支吾吾，我则在旁边幸灾乐祸。当时，老庚是高二的数学老师，而我，才高一。只见她身材高挑，穿着淡紫色的欧式毛衣，松松垮垮，留着马尾，好欧范儿啊。当时我觉得这老师太严厉了，好吓人。 没想到一年后我就落在了她的手里，她是我们的数学老师。只是并没有之前想象得可怕，讲课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厉害，我的心理出现了落差。 不知从啥时候开始，班上很多同学开始烦她了，觉得她讲得不好，想要联名写信给校长换掉她。这在我看来也是应该的，误人子弟可是“大罪”呀，我们可是祖国的栋梁哩。那时，我轻狂得很。 随着对老师的轻视，嘲笑也来了。好像是04年春节过后来着，总之那一年，林永健披着满头卷发出来吓人了，大家都记住了那句“干嘛呢！干嘛呢！！干嘛呢！！！”那天寒假刚开学，晚自习由老庚带，只听得一句“干嘛呢？干嘛呢？”越来越近，接着便是哄堂大笑，我一抬头，才发现老庚新烫了头发，与电视里的林永健好像啊，她还毫不知情地重复着这经典台词，她越是不知情地反问，大家越是笑得厉害。至今想起来我都肚子痛。 那天我刚好有道数学题不会做要问她，她便站在走廊里俯下身来为我讲解，因为我坐在里面一排，所以她 便趴在同桌美女的桌上。你说这美女也搞笑，她像刘若英饰演的方小平一样动作夸张地抚摸老庚，先是摸人家的头发，接着摸人家的新衣服，看得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偏偏老庚又是毫不知情，便以为自己讲错了，于是十分认真地问我，不对吗？那咱们重来。老庚话音未落，美女又开始摸了，老庚则急得满头大汗，想办法找题的答案，对美女的抚摸竟然毫无理会。这可难为坏了我，笑得差点钻到桌子底下。 又有一次，数学课上遇到了一道难题，班上很多同学回答不上来，我则毫不搭理，低头开自己的小差。老庚问了大半圈后把我喊了起来，我并没听清她的问题，便重复了老师的问题：是证明那两条边平行？我话音未落，就看到老庚激动地笑了，对呀!就是证明这两条平行！你坐下吧。全班哈哈大笑，老庚却大概以为我聪明。 类似的事情接连不断地发生，下课吐槽老庚也成了我们紧张学习之外格外开心的事情，忘了，那时还不叫吐槽。记得坐在我前面张姑娘就很会模仿老庚，更会讲那些搞笑的事情，每次讲到美女笑得酒窝深深。

02 在这些八卦声中我慢慢听到很多传说，说老庚当年的数学在全县都是数一数二的，体育又好，乒乓羽毛都很牛的。只是这传说一次次反证了她讲的课有多不够水准。 后来，我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说老庚年轻那会的确很厉害的，与传说中的一样，只是因为婚姻出了问题，感情上受到过伤害，所以精神上受到了些刺激。所以她现在是很不容易的。我还听说学长学姐们早就给校长写过匿名信了，还有人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在校长室的门缝看到过这样一幕，老庚跪到地上求校长不要辞退她。这些仅仅是听说。 那天晚上，路过办公室的时候我看到老庚还在那里埋头办公，就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灯光昏黄。第二天早上，我又看到她去得好早好早，还是在备课。我这才意识到这只是她千百个早晚中的一个。同时，想把自己狠抽一顿，为那伤害他人的轻狂。 从此，我看到老庚心里就软软的，对她十分尊重，发自内心的。我经常跑去办公室或者在走廊里拦住老庚问她问题，我们一起很嗨皮地讨论，这期间，我看到了她认真而可爱的一面。没过多久，我就感到自己的数学成绩明显地上升，多亏了老庚。 春天来了，学校拆了很多平房，在原来的地基上建了羽毛球和乒乓球场地。于是，每天早晨我从寝室去教室的路上都可以看到老庚在那里青春焕发，她仿佛回到了二十岁。呼吸着早晨新鲜的空气，看着自己的老师投入专注地挥动球拍，换一个又一个对手，真是神清气爽。估计她一定忘了吃早餐了吧。 就这样，老庚从春天打到了夏天。我则带着不那么轻狂的状态走过了高考。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我开始和好友在学校瞎晃。那天快晌午的时候，我刚刚从锐锐家出来，在家属区的小路上遇到了老庚，她正骑车回来。只见她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过来就抓着我的手问我考得怎样，我告诉她数学感觉还不错，她便笑得皱纹深深。临走的时候，她从单车篮筐里抓了一大把杏塞到我的怀里，说那是别人刚刚给她的。然后我望着她骑车离开，走到小巷的纵深。忘了我是如何处理那满怀的杏的，估计是分给了我的好友吧，我自己可舍不得吃。

03 大一那年寒假，我特意在回家前去了趟母校，想回去看看自己的恩师，们。记得那天黄昏，天色已很暗很暗，我走进了一所在普通不过的院子里，黑暗中传来了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声，好像是老庚在给小孩补课。老庚送走了孩子们，安排好，便带我回到了她楼上的家。 家里只有一个十来岁的闺女，还有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我忘了是她的妈妈还是婆婆。只是记得那晚老庚拉着我的手坐在客厅里聊了好久好久，我则借着那夜晚的明灯似乎看到了年轻时意气风发的老庚，一如传说中的。临走的时候，老庚又从茶几上抓了一大把糖塞给了我，说那是高级货。 从老庚家出来，我融入了浓浓的夜色，周围隐约传来学校里叽叽喳喳的年轻人的声音，伴着小城独有的浓烟大雾。 那糖，我依然没舍得吃。我想，若没有老庚的辅导，估计此刻我也在那隔壁的补习班复读吧。 20120810于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