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林夕——那些歌词中的“痒”。

       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感情事难免有疼痛。痛过转念，另寻晴空，也不枉你我一场“以失恋切磋”的较量。然而无论是单恋，相处或者分手那个阶段，还有一种更为可怕的境地，就是“痒”。
       “痒”即为心痒，说的就是那些难以自控的情绪与情愫。那些即使百转千回，痛苦万分仍流连忘返的心情。明知你已不爱，明知你非真心，仍然痴着怨着，念着随着，不肯放下。谁对我差得我甘心认输，当你大概好友亦不如。即使是这样，即使是“谁人对我好，对我差，太清楚”，仍然为爱不顾后果向前冲。
      为你受罪甘心忍受，眼泪成河也便成诗。有时候想想，那种赴汤蹈火真美。我们从那些心痛的歌词中大多是获得一种自怜的情绪。而写心痒的歌词，听过会有心疼，会有不甘心，也会有大无畏的义气痛快。原来为了某个人，我们可以这个样子。
      下面就来说说这种情绪明显的几首歌。
       第一首，很简单的《明知故犯》。林夕写给许美静的。听夕爷说这是他在吃饭的四十五分钟写出来的。成色不错，只是不明白，如此憋屈的歌，如何又食得下去。
       歌中大概是一个男友另寻情人自己独自一个的女孩。但是对于这两人是本来的夫妻还是女主是插入者，不得而知。前面也没有很出彩。一个原因是九十年代林夕的词毕竟还很稚嫩，总有几首有矫饰的嫌疑。二是关于“甜蜜中受罪，无谓的负累“也有太多人写，难求惊艳。
      前面歌词大致是讲了这个姑娘的孤独，显然是自己一个，并且内心波澜起伏不平静。“落泪”“恐惧”“怎么不忍失去，其实我不怪谁”。种种心绪，浮上心头。能听出她的寂寞和犹豫，那种明知是受罪又不舍离开的感觉。
       但是听到副歌部分，我还真的有吓到。“谁也知夜夜与她那内情”，这种境况通常在歌词中都是隐形出现的。很少能有人写得如此透明，那么听众这个时候就不平静了，开始去了解整首歌的境况。所以写歌词，要么是金句，要么是逻辑亮点，才能写出博彩的好歌。接着，“可惜我瞎了眼睛，甘心去做你布景”听众们愤慨了一圈，结果女主的态度让人大跌眼镜。“我却哼不出半声”。知道了那内情，不予你惩罚，只是徒增我伤心，赚取我眼泪。真是让人不理解。
      
       “得到你爱情还要再得到你任性”。其实这里我渐渐明白女主的心态了。她大概认为出轨的男友仍是真爱自己，内情不过是因为任性。像淘气的孩子偷吃零食一样。然而是吗？最后一句“一切原是注定，因我跟你都任性”，两度出现“任性”这个词，这一次不同了。这句话其实是女主心态的一个发展。我跟你都任性。也许你真的还爱着我，只是任性。也许你不爱了，我还偏执地天真地以为只是你任性，那么，这是我的任性。
       一首歌的歌词通常是一个故事，心态从头到尾会有一个发展变化。也许开头你还在恨铁不成钢，到最后你会无奈，你会叹息。这首就是很简单的一首“心痒”的歌。说到底，心痒便是一种贱兮兮的态度。犯错无法阻止我对你的爱，容忍就是我对你的爱。
      接下来说这一首，容祖儿《啜泣》。这首歌我也很喜欢，因为不懂乐理的我觉得它的旋律很好听。歌词也是非常有节奏感，像这种苦逼单恋的歌把歌词写得明快不容易。林夕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整首歌没有缀笔。
       大致说来，歌中的两位也算是相熟好友，并且应该是游玩伙伴的类型。“谁明白我想，想一觉熟睡。谁料我竟，参加这派对。期待你陪着我，不登对都有趣”。不难看出，这个姑娘的低姿态。舍弃休息，只因为有你陪着我，怎样都有趣。让我想起“从前为了不想失约，连病都不敢痛。”到哪一日，才能想起自己蠢啊。
       “就趁你快乐问你喜欢谁，你却说是否指恋爱伴侣，若是那种自问怕累，然后我咬着唇勒住眼泪。”这几句直接暴露男生是个怎样的人。要趁他快乐问感情问题，可知于他这个问题多心烦。花花公子不为过，却又是如此吸引。不过林夕此处的手法真是够独到。没有描写，没有形容。一个“自问怕累”巧妙地勾画了一个“混蛋”的形象。“咬着唇勒住眼泪”能够让人联想到当时的情境。这也是这首歌的特点，画面感很强。
      “如若我肯，抚心去自问。其实我想，得到你一吻，然后你承认我，我是谁的候任”。扪心自问，竟想得你一吻。然而这一吻还有自己的小心机，我已盖了章，成了你的预选女友了。这个意图后面有说到。
       “就算我已鉴定你非好人，也至少换得到一个烙印。但是我想，并没有问。其实你这坏人从来未为女生虔诚认真”。前面说了那么多，女主自己会不知道吗。其实她早已鉴定他非好人。但是也想爱下去，那个烙印也就是那个吻起码还是收获。
        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暗涌浮动，我是不会说出来的，更不会要求什么的。你从未为女生虔诚认真过。如果我认真，我就输了。跟你熟识的我，也熟悉你的规矩，何必自讨没趣。其实我们可以想象那个画面，烟视媚行的女子眼里藏着心事，还要和爱的人玩得高兴，装作大家都没所谓的样子。
       “我爱你这秘密谁愿意去证实，得到这忧郁症也不委屈。将灯光关上后便放心怀念你，只可惜只够力啜泣”。因为是你，因为是我，所以我爱你是秘密。这种情况能体验得到。像是我不该爱你，犯了错误。爱你不能说，无法得，情绪积累到变成情绪病也正常了。所以，只好用力流泪，用力啜泣，才能使自己好过一点。灯光前面，我对你尽是笑脸，玩闹间忍住情愫，不透露半分。在灯光都关上后，我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却只能与自己对话。看见我爱你这颗心的还是我自己。所以，为你啜泣。这里的啜泣，而不是哭泣，更是渲染那种情绪，濒临崩溃的情感压抑。
       “我对你再老实难令你变老实，单恋者都可以勇敢呼吸。趁你我还未消失，宁愿别公开秘密。直到末日，明日就公开秘密。直到末日，其实我想，躲于你附近。其实我想，赌赌我命运。然后我想…”这几句到最后女主自己已经很无可奈何了。这份感情无法放下，也无法得到。还要当做秘密守护，不知道这颗心还要承受多少重量。飘忽地幻想，末日那一天，多希望身边是你。那几个想，感觉是姑娘归家后躺在床上，哭过之后的意念想法。所以最后的省略事实上是已经入睡了。那么那些幻想臆想和展望，也终于带到了梦里。也许，在梦里，已令他变老实了吧。
      这首歌听到最后还是很难过的。其实我完全感同身受，因为我也爱过那么一个混蛋。他们长相突出，阅女无数。从未对哪个女生虔诚认真。所以我知道在把爱一个人当做秘密死命保住的慌张，和无法释怀的坏情绪堆积到一起，那种崩溃感。我记得我似乎用力啜泣了好久，每晚都是。然而终于是挺了过来，事后想想。也是无法责备的事情，由心。
      说完吸引人的帅哥，再来说才子，卫兰的《爱才》。大概每个人都有爱上才人的经历，被某方面才能吸引到不可自拔。这首歌里面便讲了一个这样的故事。
      “曾经想过走，却并未看透，你可希望补救。难道要强调你，有几个枕边摰友。”你有你挚友故交，我有我骄傲。于是要走，然而这种走开也不过是试探你是否还在意的手段。试探过后，转身走开变成了一个曾经的想法而已。“曾经幻想分手，但是我一回头，眼泪便已在浮游。明白我不够斗，来电不接听才不久，承认我未得到资格走”。痴情显而易见。分手是幻想出来的，在幻想离开你的转瞬，泪已汹涌。我不够斗，我不敢拒绝你的来电。我不够斗，没有资格离去。我不够斗，那是因为我不舍得跟你斗。
       “如今怎算好，我亦在计数，太痴心没好报。无奈我，拿着爱当一个奢侈嗜好”。曾经想过，曾经幻想，曾经计数。心里波涛汹涌过，辗转徘徊过。最后还是放不过，放下去又拿起来，离开又回来。难舍难断，已经把爱当做嗜好。只是爱你，太奢侈，费神费力。
       “凭歌为我倾倒。你是台上明星，犹如提醒我别逃。你往日凭着情歌，来跟我互相倾诉，离别你后听到怎算好”。这句算是点明了。为何我如痴如醉，沉迷其中。原来全是凭歌倾倒，你犹如台上明星，耀眼得我不舍离去。也许我们都有过这种经历，某首歌，某本书，某个电影，因为承载着两个人的记忆，似乎变成了爱过的证据。日后遇到，也会心惊胆颤，悲伤回忆一番。往日情歌，真不知道是对你的眷恋还是继续痴缠的借口。
        副歌部分“这个世界有许多恋人，可惜你有才华没良心。盼你更坏，赐我决心，明白伤心不需要忍”。也终于承认你有才华没良心，依然难舍弃。为何未能待我差到去憎你。难憎你难恨你，伤心也可忍。
        “这个世界有几多好人，偏偏你有才华便吸引。全世界劝导我都不应允，聋得令知己伤透心，抱我双手在震”。同伴双手在震，我也曾让朋友如此般劝解过。那时候就想着一首歌，黄伟文的《勇》。也许“旁人从不赞同，而情理也不容。仍全情投入，伤都不觉痛”。这里“聋”用字巧妙。盲目盲听，便是爱一个人了。希望爱的人，全都爱得很英勇。
        值得一说的两句是“听你唱歌死了也甘心”“一唱歌 便勾起我 心瘾”。不知道你有没有爱过这样的人，对他的歌声或者什么难以自拔。听他唱歌，死都不怕，伤又怕什么。甘心引颈受戮，这样下去。即使我想过转身，你一唱歌，我也再犯心瘾，难以逃脱。
       上面说了三首歌，都是姑娘拼命爱着一个人，无法抽离。痛也要笑着挡兵器。接下来说一首写“心痒”比较高级的一首歌，我喜欢了两年的歌，也是唯一一首我能把整首歌词背下来的歌。林夕写给陈奕迅的《一丝不挂》。
       整首歌歌词气氛低落，如果你情绪不好来听，最后会哭出来。如果要形容，我一定会用“苦”字。真的是苦情苦恋苦心挂牵。明知爱你辛苦，何苦。
       这首歌和《钟无艳》和《春秋》都不同，因为描写境况也不同。那两首歌给我的感觉是心疼，而这首歌是心沉。会压抑地想，要爱到怎样才能救赎自己。这支歌除了情绪渲染地非常成功之外，文采也很突出。有韵味，有质感。
 分手时内疚的你一转脸
为日后不想有甚麼牵连
当我工作睡觉祷告娱乐那麼刻意过好每天
谁料你见松绑了又愿见面
谁当初想摆脱被围绕左右
过后谁人被遥控於世界尽头
勒到呼吸困难才知变扯线木偶
这根线其实说到底 谁拿捏在手
不聚不散 只等你给另一对手擒获
那时青丝 不会用上余生来量度
但我拖著躯壳 发现沿途寻找的快乐
仍系於你肩膊 或是其实在等我舍割
然后断线风筝会直飞天国
这些年望你紧抱他出现
还凭何担心再互相纠缠
给我找个伴侣找到留下你的足印也可发展
全为你背影逼我步步向前
如一根丝牵引著拾荒之路
结在喉咙内痕痒得似有还无
为你安心我在微笑中想吐未吐
只想你和伴侣要好才顽强病好
一直不觉 捆绑我的未可扣紧承诺
满头青丝 想到白了仍懒得脱落
被你牵动思觉 最后谁愿缠绕到天国
然后撕裂躯壳 欲断难断在 不甘心去舍割
难道爱本身可爱在於束缚
无奈你我牵过手 没绳索
       其实歌中也存在一个用时间考验的故事。我原来说，真的会感动于那些被岁月磨洗过的情感。“当初 日后”“这些年”这些时间跨度词，概括了我们互相纠缠的这些年。我们分手，我们复合，我为你刻意生活，你有另一种生活。我们兜兜转转，我在原地为你画圆。你背影逼我向前，我怎敢不前。找到留下你的足印也可发展。我是你拿捏在手的扯线木偶。
      两大段歌词，而且是中长句。句句真挚，感人肺腑。只要你转身，我永远是你最后的退路。你向前走，我便是望你走。看到你和伴侣要好，我也顽强病好，这是爱你的强迫病。想到会有人替我爱你，为你安心我在微笑中想吐未吐。“吐”这个词，一般人不会用在歌词里。总给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似乎传达了一种强烈的极端情绪，却不明说，写词高妙。
       我信与你继续乱缠，难再有发展，但我想跟你乱缠。只是我再没权利再跟你纠缠，只好不聚不散。副歌部分的情感倾泻是比较夸张的，有歇斯底里的感觉。听众会感受到那种欲断难断，欲舍难舍的无力。当失去你，也失去了我的灵魂。我拖着这副躯壳，寻找快乐，发现仍是系于你身。若是剪断，便直飞天国。若还在人间，便是剪不断。
       这里的“丝”一个是我的束缚，爱你是我作茧自缚，成了我剥不掉的外壳。然而谁愿缠绕到天国，于是也自问，难道爱可爱在于束缚？“丝”还有一个就是我与你之间的所有丝丝络络，我们的爱恨情仇，我们的纠缠不清，都是我不甘心去舍割的关联，我离不开的眷恋。
       最后一句，“无奈你我牵过手，没绳索”。不管这绳索是前面说到的哪一种，最后一句都清晰地告诉我们，没有绳索。不过都是我一人的想象，是我以为我们之间有着那些难以割舍的关联。意指过去已成过去，过去牵过手，分开手后，何来绳索。
       所以，“一丝不挂”一方面是我希望可以摆脱那些爱你的束缚，不愿缠绕到天国。另一个方面则是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千丝万线的牵连，我也不必大卖悲情。感情轰烈之后，坍塌过后，终究是要找到自己的。
      上面这几首都是描写这种“心痒”的歌。突出表现为情绪激烈，内心活动及其丰富。这样子的歌听众听来也会反省到自身。所谓执迷不悟，是多么无力的事情。林夕在一篇名为《爱的教育》中写到：
      “爱这个字，毕竟包含一颗心，爱这回事，亦只能由心而发。好为人师的可以在无知的的脑袋中植入友爱恋爱大爱所有地球人的概念，却不能教育去爱上某一个人，教我爱着爱着就把友爱变成恋爱。所以，很努力尝试去爱或不爱一个人，都属废话，只能随心而爱。”
       没错了。有一刻，我们只好顺从内心。所以歇斯底里也好，执迷不悟也好，感情奴隶也好，赴汤蹈火也好，哪怕是飞蛾扑火，都是很美的事情。要知道，身不由己的，才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