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旧的人

我真是个守旧的人， 7 ， 8 年前找朋友给我从国内捎带蔡琴，潘越云，还有徐克的黄飞鸿系列的时候，她就嘲笑我老土，一边嘲笑一边一样不落的给我找了来，说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潘越云。可是到如今，我最听得进去的还是那几个人的老歌，而要是问我最好看的武打片是什么，我一定还会说是黄飞鸿，属于徐克和李连杰的黄飞鸿，刀光剑影里十三姨的语笑嫣然，家国情仇附带佛山本土风情，亦庄亦谐，能文能武，温柔与豪情并重，战无不胜，永远风度翩然的黄飞鸿。片头里的热血好男儿自然百听不厌，有一阵还着了魔道般的到处找插曲中的客途秋恨来听，结果找到的大多数是胭脂扣里梅艳芳初会十二少的一段，也很让人倾倒，不过到底意难平，大概从来没想到过在黄飞鸿这样的片子里能听到这么婉约的南音，而以后的武打片，我再也看不出这样的刚柔并济，大概也因为我是这样一个老土的人，第一次不经意打动我的东西，音乐也好人也好，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这天听的是风继续吹，我下载的是张国荣复出后的演唱会版本，已经不是年轻时油光水滑明亮清澈的好嗓子，音调比较高的那几段明显再不能毫不费力的滑上去了，可是烟熏嗓听起来还是照样让人“痴痴醉”。开篇的几句配乐由高到低，缓缓的静下去，然后男中音如耳语一般唱开，广东话唱起歌来自有一种缠绵，我喜欢这种安静中冉冉升起来的声音，不同寻常的亲密妥帖，更哪堪歌词里对话式的“我劝你早点归去”，分明是恋爱中的切切叮咛，“陌上花开缓缓归”般的怜惜，无关风月，但是由不得的脸红心跳。
很自然的想起纵横四海，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给我带来了多少欢乐，连吴宇森其他片子里的枯燥荒诞空洞无物都可以得到原谅。可是这部片子其实和吴的招牌暴力美学简直毫无关系。最神奇的是，当你快乐的时候这部片子可以让你更快乐，当你难过的时候这部片子可以让你更难过。都市里英俊无敌的侠盗，劫富济贫，成年人的童话，能满足男人们的救世情怀，也可以把女人们淹没在巴黎和香港浪漫的夜色里。死了的好人可以复活，断了的腿可以接上，没死的坏人可以让他生不如死。还有所有人都那么养眼，周润发，钟楚红，那是他们最好的岁月里最好的状态，因为这部片子里面美貌的人太多，连张国荣在里面反而不那么显眼了。轻快俏皮的对白，惊险而不血腥的打斗，每一分钟都让人快乐。但是换个角度，这个故事仔细看就是个欢乐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一场误会让相爱的人再也不能相守，相守的人不过是将错就错，和钟楚红跳探戈跳得最默契的不是她的枕边人，而她的枕边人明知自己不是她的真爱，还要顶风冒险的和她的真爱较劲，尽管他仿佛也再清楚不过，无论他多么努力，他都不过是替代品。风继续吹插曲的那一段，说尽无限伤心事，失意的人眼中看来，大概不会是张国荣得偿所愿的侥幸，而是钟楚红久等不至，心灰意冷后的将错就错。张拽着钟飞离法国那一刹那，钟无声的哭泣，悲伤的表情却明媚之至，当真是“哭态也绝美，”张看着女伴的眼神简直让人心碎，明明知道不可挽回，不可拥有，但就是眷恋难舍，这样的三角恋爱真让人绝望，而导演还非常狠心的安排了个貌似快乐其实残酷到家的结局，让这样三个人跑到国外去长相厮守，估计自己也觉得讲不通，只好嘻嘻哈哈的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