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草的成长

我们似乎总会在某一年，爆发性地长大，爆发性地觉悟，爆发性地知道某个真相，让原本没有什么意义的时间的刻度，成了一道分界线。微博上比较火的段子，我转了来，当时是带着无比的自信，肯定这一年来自己的成长，洋洋得意的自我暗示，原本每个人一点一点的成长累积被我用一年的时间渐渐消化，消化过程中的辛苦、逃避已经过去，所以我现在已经基本符合一个可以承担起责任的年轻人的标准，一个为父母排忧解难的女儿一个可以对弟弟指手画脚的姐姐，一个对社会有了清醒认识的上班族，甚至可以去组建自己的家庭去相夫教子，想着这一切我志得意满，沾沾自喜，做一个完整的成年人，感觉是如此良好！于是，我就要以一个完整成年人的身份全新登场了，我想焕然一新我要全盘改变我想要开始对别人负责。然后呢，在家里动土迁坟那天我将这事忘个精光，身为长女甚至连电话都没打一个；姥姥的生日被妈妈一早提醒，但过后还是忘了；因为对象的事用几近恶毒的态度对抗，自己还觉得满腹委屈；我记不清自己考试报名的时间地点爸妈的生日，甚至自己的生日也要妈妈提前告诉，我弄不清两个季节的间隔地带要穿什么衣服才合适，我不分东西南北不认路却从不肯用心去记，我不顾金某某的反对坚持在炒土豆的时候放耗油，我搞不懂又不愿去懂的事情就那样放着或者将它改造成我的方式理解接受，我自负我坚持的东西就按着自己的意念一步步去做。所以时隔多年，一个几乎没半点联系的小学同学忽然打电话告诉我他一直将我视作女侠，因为那次的玻璃是他用球踢碎的，结果却是我站出来顶住老师的质问。当然，这件事自然也不在我的记忆范围里，但我内心窃窃承认，倘若有这样的事，应该不是因为我对他有多重视，多半是自负自己的承认会让老师免于追究省些他的唾沫星子。我从没有在意过我忽略掉的事，或者是当时心里有些许的不安，但都被自己迟钝的内心安慰了去，然后继续没心没肺的生活，感觉良好。我总是故作谦卑实则很嚣张的要旁人承认我的好我的选择我的决定，然后就心安理得的继续走下去。有一天，和朱表妹兴致勃勃的谈论起前年同去新疆的经历，谈起了那里的风情那时的吵架插曲。 忽然，她就慢条斯理的来了句，每次的争执结果都是你是对的，我惊愕，哪有。她不动声色，不看我，说，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都没有注意到？我一脸茫然，搜寻记忆却都已成浆糊，她笑了，推我一把，都没有一点当姐的样子，似要将这事模糊了事，我随着笑，但心里暗暗介怀，怎么我都不记得了。所以我自然也不记得那件让弟弟感动至今的为病中的他泡天方方便面的善举，我不记得他将这事暗暗记在心上，渐渐忘记他日记里曾写下过姐姐是世上最重要的比父母还重要的人，因为爸爸妈妈没有后世界上将只剩下我们两个相依为命的人，他说从此后他一直记得我的好记得我为虚弱的他泡的面，所以他可以不和我抢电视抢猫吵架，我简直惊诧莫名，急着辩解，我哪有和你抢，他笑了，我相信电脑前的他是一脸宽容的笑，你想看什么我都让你都陪着你看什么，所以你自然觉得不是和我抢，对你而言，只是看电视那么简单。一瞬间，我简直想掐死我的自我！但是随即，我又悄悄将这份懊恼这种羞愧掩埋，想要心安理得的继续这样模式的我的生活。然后刚刚弟弟忽然开始和我讲他的烦恼他的软弱，他说女朋友生病了怎么看都是不好，我自己也病着不能替她遭罪真是痛苦，他说女朋友家里条件不是太好让她回家去也是于事无补，他说她的冬衣甚至还不够呢可是我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了又能对她有什么帮助，他说现在都是这样以后生活可怎么办呢，我忽然心里开始恐慌莫名其妙的恐慌，他说的这些问题我一个也解决不了而且一个也不曾考虑过，我这个所谓的完整的成年人对他说了乱七八糟的几句励志话还不忘凶巴巴加上一句，怎么就没人替我这样想过呢？他慢慢的打字，怎么没有，以前你高中的时候，有次回家晚了 咱全家出动，快把我吓死了。咱妈骑车又去学校找你了，我当时心里想，如果你能安全回来我愿意用五十年寿命去换。结果，你打篮球去了。看到这，我简直惊的连气都出不了，我压根就忘了这件事！忘了这件当时让家人那么慌乱那么无助的一件事！我联想到当时爸妈无头苍蝇的四处乱跑乱喊，联想到她们一遍遍往同学家打电话的场景，联想到弟弟坐在旁边心里暗暗的起誓，可是我就是这样把这件事给忘了。他接着说我那五十年是不是就真的没有了呢，我总觉得，当时如果我没有付出这五十年，或许你就没有去打篮球……我被这事情弄得毫无准备忽然狂燥异常，我说，你别再说了，你瞎说什么，你把我说怒了。他淡淡的一句，没事，你吃点零食就好了便住了嘴。我错愕着坐着，心里的怒气无处发泄，我发怒于自己的无知自负没心没肺，除此之外好像不知道还该因为什么发怒。我到底是错过了多少场景，那些明明发生过的明明就是要助我成长给我力量的场景，那些明明是要给我幸运许我所求的契机，那些隐藏着生命的秘密的美好瞬间，那些隐藏着无限可能的机会，全都被我的自负所辜负，被我的不负责任付之一炬，而我还在这得意洋洋地自我感觉良好，被周围的善意迁就娇惯，我从没有像此刻这样痛恨自己的没心没肺和盲目自大，甚至那该死的自我安慰，为什么我总是想到自己的意愿自己的喜好自己的梦想自己的自由不可束缚，那么别人的生活呢？或许我该从自我世界的睡梦中走出，试着去发现，做一个清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