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五月夏夜晚風裡面的憨人

　　我把五月天的歌當作洗澡的清水，而這不是沐浴，是瀑布下的淋浴。我看了四年他們的演唱會，每次洗完澡離開場館，過去一年的壓迫感一下子一掃而空。D.N.A這個主題被他們改造了，比去年更精彩。他們在追逐約翰藍儂，我們在追逐他們，或者，被追逐的東西只是符號，代表捉不到，或近乎遺忘，以至失去了的東西。今年，他們終於唱了《生命有一種絕對》，而我相信這場一生的追逐就是這種絕對。如果在如此的絕對之下，他們是憨人，那麼我就是追逐憨人的憨人。我有一點明白，他們為什麼總是在尾段才唱《憨人》。
　　自傳再版多少遍，仍是那部唯一的人生詩篇。「回憶多麼美，活著多麼狼狽」，我們是閱讀自己過去、現在與未來的唯一讀者，怎去讀，怎去寫，全在乎我們那一刻的世界觀。「我好想好想飛，逃離這個瘋狂世界，那麼多苦那麼多累，那麼多莫名的傷悲」，這是「想」的起點，也是我二十歲的起點。那一年之前，代表我的，可能是《光煇歲月》，但之後就到了《人生海海》，兩個時代，兩個城市的樂團，兩個我。我重讀最後一篇Xanga，那是五月天離開地球表面時寫的。有些歌詞的感覺不同了，而那年未出現的歌詞，亦很有貼近歲月的意味。《生存以上，生活以下》，是畢業一年的寫照，白襯衫，黑領帶的複製人生，複製到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哪一分哪一秒？然後，才能製造一個屬於自己的自己？靈魂是否存在，我是否存在，我的存在又代表甚麼？一個別人稱呼的符號，跟別人相同的職能，滿足誰的要求，卻辜負自己。你們回去了，而我卻要去哪裡？
　　那些歌，留給了仍願意嘗試想像人生的人，人生，從來是由「想」開始。「我思故我在」，我們覺得生活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地複製，是因為我們放棄了想像。在現實社會中，想像已成為不踏實，甚至傻得很的事，但我甘心做這種憨人，而只有仍保持這份「憨」的想像，我們的D.N.A才不算被標準化。任何不合群，以及脫離現實的說話，都是別人眼中的「憨」與「神經病」，但合群又是不是自己？我們被逼合群，然後完成別人的任務。
　　我這種人，只有五月天的演唱會才適合我，自從第一年聽他們的Live，我已打消了看其他演唱會的念頭，以前會去的周董與光良，或者很浪漫，但少了一份對人生積極想像的衝勁。你會發現五月天的成熟，但從不放棄對約翰藍儂的追逐。當他再度希望台下的我們與旁邊的人手牽手，以及來一個擁抱，我就再次那麼肯定他們對疏離的現代人際關係的關心。阿信把麥克風放在保安叔叔的嘴邊，然後叔叔隨著他呼出四個英文字母，我忽然想起，其實每個人也可以對生活懷著激情。我十分肯定，保安叔叔跟我一樣是憨人，也只有憨人，才聽得懂。
　　他們總會再三提醒我，只有自己才能令自己放棄。我不能活在只有現實的世界，而我唯一可以做的，是反撲，這是我所追逐的九號球。縱使失敗，至少還是做過。「也許我這一桿，又沒辦法進球，就像我生活，一直在出差錯」，「而至少快樂傷心我自己決定」。
　　「傷心的，都忘記了，只記得這首笑忘歌。那一年天空很高，風很清澈，從頭到腳趾都快樂。」
　　我明白，是他們對生命與夢想的熱情，感動我，直到現在，他們一直在保護那仍是憨人的小孩，無論是那個掛著海豚頸飾的，還是戴著與約翰藍儂相同的墨鏡的，都一樣。請保護我們的時光。
　　不遺憾就OK啦！
June 1, 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