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
0/
“若想我本阿弥为你铸剑，倒也不是不行。”那人坐在河边握着钓竿一动不动，“只要你能拿出叫我满意的素材，而且能成一方豪杰就好。”
“您需要什么素材呢？”
钓者不动，因为他看到一只鱼儿几乎要咬钩了。但是那鱼只不过是在他的看起来略显寒酸的鱼饵旁游曳而过，视其鱼饵如同无物。那钓者待鱼游远到再无希望，方才开始吐纳呼吸，放声说道，“我要当初朱雀年间掉落奥州的鎏黑陨铁，见识广博、遍及日本的旅人的人头一颗，少女的无垢明眸一枚。”
一般闻者都无不倒吸凉气，然后无言退下。但是这个男人却不同。他并没有退缩，而是翻找自己的行囊，取出了一块色泽诡异的金属，放在身前。
本阿弥只是稍微侧过头，“哦，居然弄到一块鎏黑陨铁，这块你是怎么入手的？”
“我去了唐土，杀了唐土一位被唐土皇帝赏赐了宝剑的剑客。”男人这么说道，口气中却没有丝毫炫耀。
“有意思。”本阿弥说道，“那剑客名字是？”
“点苍派，年方伯。”
本阿弥仔细想了想，“不太记得这个人了。他和当初蜀中刘峰桦比之，名气如何？”
“刘峰桦四年之前被塞外归来的西域剑客白秋所杀，然后白秋在岳阳与年方伯约战，二人不分高下。”
本阿弥点点头，“是吗？当初打倒挥舞着我所铸剑的剑客，已经被无数年轻一辈超越了啊。然后你又比唐土的剑客还要强。”
“我是天下豪杰吗？”
“枫柳斋·松井柴舟……”
“被我斩了。”回答坚定有力，看起来不像是自大的妄语。
“那京城平川招六……”
“斩了。”
“富岳的静庵一町……”
“他的手臂是我砍断的。”
本阿弥笑了，“原来如此，近几年闹得天下不太平的人就是你。那你便算是一方豪杰了。”
年轻人静待着下文。但是本阿弥看到又是一条鱼儿游近，他又不再说话。
“啊，刚才说到哪里了？”本阿弥许久之后再度放声。
“我已是天下豪杰，同时也有了鎏黑陨铁。”年轻人说道，“请为我铸刀。”
“阿丰，我真的要为了铸刀出去杀两个无辜的人吗？”本阿弥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似乎是在和这个年轻人耳语。
本阿弥破例的转过了整个身子，那年轻人身后的少女被吓了一跳，躲在了正坐的男子身后。她的头发乌黑华丽，一双眼眸纯洁，未染任何污垢。男子对于少女的问题默然不动，只是直视本阿弥的眼睛。
本阿弥明白了一切，“这位是？”
“这位是阿蝶，一年前在江户附近遇到的她，然后这一年我们结伴旅行，从唐土到虾夷都一同去过。”
是吗？
“少年豪杰，你的名字，且说来听听。”
“在下丸桥丰年。”
“丸桥少年，你应该知道我的刀，是天狗所传的锻刀术吧。”本阿弥说，“本来我只是分家出生的毫无资质的孩子，但是遇到了愿意传授我神奇的锻刀技术的大天狗，从此成为有名的刀匠。但是我很久以前就不做刀了，因为没意思。凡铁做出来的刀，根本配不上那技术。你明白吗？”
“是。”
“有我的刀，不是我吹嘘，万物都不过舞台的偶人，生之吊索轻易就可以斩断。就算是生死轮回之外的天狗众，就算是菩萨、佛陀、觉缘、听闻也一样杀死。但是你要这把刀做什么？杀生的话，普通的一把刀就已经足够。”
“实不相瞒，我要去救一只云生支伐川下的大天狗，然后他允诺了我天下。没有这把刀，不行。”
本阿弥突然之间扔掉了鱼竿，“你说云生支伐川下的大天狗？！”
“是。”
“原来如此啊，原来是这样吗？借我之手做出那把刀的话，的确可以击破那个名为‘寂灭天不动坊’的不死魔法了。”本阿弥似乎着魔一般说着，“我帮你。”
男子低下头，“感激不尽。”
少女也说道，“太好了呢，阿丰。”
“我要现在就开始。一刻不想等待。”本阿弥说道。
男子却停住了。
“怎么了？你已经有了觉悟了吧。”
“那个，本阿弥大师，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去找两个人杀吧。而且少女的眼睛，还是挖死去的比较好吧……虽然都很叫人害怕就是了。”
“不必，材料已经被齐。”本阿弥话音刚落，少女突然一阵眩晕。
在她视野里最后看到的就是阿丰毫无感情的脸。
1/
她遇到丸桥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她所经历也不过是琐屑无比的被强盗威胁，然后他出现，几刀解决掉那些强盗这样的故事而已。
“世道不济，你一个人多加小心。恕我不能护送你，因为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做。”
“你是要去哪里？”
“你去哪里，我就走反方向。”
“反正你也是没有目的地的浪人吧。”
“我有目的，我要做第一的剑豪，扬名立万。”
“唔，那可就没办法了，我准备走遍全日本呢。”少女说道，“说不定还要去唐土、虾夷甚至无色之界呢。”
男子看着少女的眼睛，许久，“你所说并非像是吹牛。而且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眼睛与头发。”
“那是自然。我与大天狗先生有约，需要去云生支伐大川之下将他拯救。”
“他许你什么了？”
“许我什么？”
“没有任何好处，你为何要为他行走如此世界？”
“不知道诶，”少女想了一想，“恐怕是将他救出之后他自会满足我心之所欲吧。”
“你涉世未深，”男子想了一下，“我怕你被大天狗的睿智诓骗，所以我来帮你吧。之后我会许一个我俩都不会后悔的愿望的。”
“做得很好，丸桥。”那夜，他做梦梦到了那大天狗，“本来阿蝶的使命就是遇见你，然后带你把我本体救出。”
“如何办到？然后你能许诺什么？”
“你需从唐土寻到鎏金的黑铁，然后增加阿蝶的阅历，此间你也要悬自己生死于一瞬间，来让自己成为天下第一。当你差不多之后，可以找那著名的本阿弥须晴雪做出可以斩杀不死者的刀具。然后你要下到云生支伐大川之底，斩下那镇压不死者的右手——我的魂灵都会聚集在那里。之后我寻得肉身，便可以给你奖赏。至于什么奖赏——你觉得天下如何？”
男子没有回答。梦境之中，天上古月一轮，地上秋草万里。
2/
“这个少女不用杀死。只需取走一只眼睛就好。”
“那这实在太好了。”
“但是这头长发恐怕是留不出了。”本阿弥轻抚着少女的头发说道，“这头发就有着大量的灵力，所以不需要活取见识广博的旅人的脑髓来榨取灵力。我本也不想杀人，就这样便好。”
“我想，她醒来之后恐怕会怨恨你我。”
“为什么怨恨我？跟我有何干？若官府收税，你无钱上缴，你便可以随意抢夺他人的钱财然后说‘抢钱的是官府’吗？”
沉默。
“你退下吧，少女我会安全取出眼睛的。然后我会把她送到那西洋人的教堂门口，她会活下来的。”
几日之后，刀铸成了。
3/
她醒来之后，发觉世界有点不同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发现左眼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圆球撑起眼眶，然后一个眼罩遮盖了一切。
西洋的人对她关心了很多，但是她却再也找不到那个本阿弥和丸桥丰年了。她并不愚蠢，她发现自己的长发已经消失，眼睛也被剜出。她感到被世界背叛、抛弃。
她哭了很久，然后用剩下的一只眼睛望着病院的天空。
她等待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结果。她不愿再在这个地方多带，虽然身体尚未恢复，她还是告别了救济院。
她不知道去向何方，只有流浪。
她晕倒了，并没有多久。然后她在模糊的意识里见到了他。
“我说过，你见识过沧海的涯岸，黄泉之底，苍天之极之后，我们会再见面的。”
“对不起，大天狗先生。我没有能……”
“你做得很好了，你带来一个非常不错的小子，他画了很久减小上游的流量，然后跳入忘川之中，砍断了寄宿着我的灵魂的左手。可惜他闭气不紧，小饮了一口忘川之水，忘了自己本来想要的天下。”
“或许一开始并不想要天下，我也无从得知了。”他加了一句。
“那我的命运……也在您的算计之内？”
“十分对不起……”大天狗说道，“不过我可以帮你恢复这只眼睛与头发，需要吗？”
“这是算一个愿望吗？”
“算是。”
“那我还是想要忘记一切，一切的一切。”少女说道，“就算身体复原了，我也永远被他的背叛所折磨。我想一开始就不要遇到他，那样的话恐怕也办不到吧。所以我想忘了他，然后过平凡的安宁的生活。”
“什么样的生活呢？”
“这就随你了。”
“是吗。”大天狗说道，“那当你醒来，我保证你什么都不会记得。而且你将穿着最华丽的衣服，过上所有人羡慕的生活。”
“谢谢你。”少女低头沉思了一下，“那他……最后许了什么愿望呢？”
“你们倒是真的很般配的一对，让我都觉得自己太过无情。但是我正好就是‘殉断痴罔’的大天狗嘛。”他说道，“他花了一个愿望，让他想起他一直愧对的人，一同和你度过的时光。然后在绝望之中，自杀了。”
“为什么？”
“他为了一个愿望，背叛了你，失去了你。结果最后，所有的努力只是想起了已经无法归还的你。人生，何等徒劳。”
少女没有说话。
4/
很久以后，吉原多了一位花魁，她有着一只仿佛见识过世间一切一样的奥秘迷人的眼瞳，另一只眼睛却罩在了眼罩之下。她的头发也是又黑又长，仿佛充满魔性。
人们说，她会给人们讲各种各样有意思的故事，让男人简直忘了自己是去寻一时之欢的。
每年冬去春来的日子里，她会在牢笼一般的四方院庭之中小坐。
那时，我把自己的本质化作了一只蝴蝶，她伸出了白皙纤细的手指，让我停留。春城的樱花偶尔落入墙内，一阵风起，我便离去了。
再见了，吉原飞舞的，小小的蝴蝶。
哪里开始的故事，最后还是回到了哪里。若有来世，再寻夹岸繁花吧。
“若想我本阿弥为你铸剑，倒也不是不行。”那人坐在河边握着钓竿一动不动，“只要你能拿出叫我满意的素材，而且能成一方豪杰就好。”
“您需要什么素材呢？”
钓者不动，因为他看到一只鱼儿几乎要咬钩了。但是那鱼只不过是在他的看起来略显寒酸的鱼饵旁游曳而过，视其鱼饵如同无物。那钓者待鱼游远到再无希望，方才开始吐纳呼吸，放声说道，“我要当初朱雀年间掉落奥州的鎏黑陨铁，见识广博、遍及日本的旅人的人头一颗，少女的无垢明眸一枚。”
一般闻者都无不倒吸凉气，然后无言退下。但是这个男人却不同。他并没有退缩，而是翻找自己的行囊，取出了一块色泽诡异的金属，放在身前。
本阿弥只是稍微侧过头，“哦，居然弄到一块鎏黑陨铁，这块你是怎么入手的？”
“我去了唐土，杀了唐土一位被唐土皇帝赏赐了宝剑的剑客。”男人这么说道，口气中却没有丝毫炫耀。
“有意思。”本阿弥说道，“那剑客名字是？”
“点苍派，年方伯。”
本阿弥仔细想了想，“不太记得这个人了。他和当初蜀中刘峰桦比之，名气如何？”
“刘峰桦四年之前被塞外归来的西域剑客白秋所杀，然后白秋在岳阳与年方伯约战，二人不分高下。”
本阿弥点点头，“是吗？当初打倒挥舞着我所铸剑的剑客，已经被无数年轻一辈超越了啊。然后你又比唐土的剑客还要强。”
“我是天下豪杰吗？”
“枫柳斋·松井柴舟……”
“被我斩了。”回答坚定有力，看起来不像是自大的妄语。
“那京城平川招六……”
“斩了。”
“富岳的静庵一町……”
“他的手臂是我砍断的。”
本阿弥笑了，“原来如此，近几年闹得天下不太平的人就是你。那你便算是一方豪杰了。”
年轻人静待着下文。但是本阿弥看到又是一条鱼儿游近，他又不再说话。
“啊，刚才说到哪里了？”本阿弥许久之后再度放声。
“我已是天下豪杰，同时也有了鎏黑陨铁。”年轻人说道，“请为我铸刀。”
“阿丰，我真的要为了铸刀出去杀两个无辜的人吗？”本阿弥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似乎是在和这个年轻人耳语。
本阿弥破例的转过了整个身子，那年轻人身后的少女被吓了一跳，躲在了正坐的男子身后。她的头发乌黑华丽，一双眼眸纯洁，未染任何污垢。男子对于少女的问题默然不动，只是直视本阿弥的眼睛。
本阿弥明白了一切，“这位是？”
“这位是阿蝶，一年前在江户附近遇到的她，然后这一年我们结伴旅行，从唐土到虾夷都一同去过。”
是吗？
“少年豪杰，你的名字，且说来听听。”
“在下丸桥丰年。”
“丸桥少年，你应该知道我的刀，是天狗所传的锻刀术吧。”本阿弥说，“本来我只是分家出生的毫无资质的孩子，但是遇到了愿意传授我神奇的锻刀技术的大天狗，从此成为有名的刀匠。但是我很久以前就不做刀了，因为没意思。凡铁做出来的刀，根本配不上那技术。你明白吗？”
“是。”
“有我的刀，不是我吹嘘，万物都不过舞台的偶人，生之吊索轻易就可以斩断。就算是生死轮回之外的天狗众，就算是菩萨、佛陀、觉缘、听闻也一样杀死。但是你要这把刀做什么？杀生的话，普通的一把刀就已经足够。”
“实不相瞒，我要去救一只云生支伐川下的大天狗，然后他允诺了我天下。没有这把刀，不行。”
本阿弥突然之间扔掉了鱼竿，“你说云生支伐川下的大天狗？！”
“是。”
“原来如此啊，原来是这样吗？借我之手做出那把刀的话，的确可以击破那个名为‘寂灭天不动坊’的不死魔法了。”本阿弥似乎着魔一般说着，“我帮你。”
男子低下头，“感激不尽。”
少女也说道，“太好了呢，阿丰。”
“我要现在就开始。一刻不想等待。”本阿弥说道。
男子却停住了。
“怎么了？你已经有了觉悟了吧。”
“那个，本阿弥大师，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去找两个人杀吧。而且少女的眼睛，还是挖死去的比较好吧……虽然都很叫人害怕就是了。”
“不必，材料已经被齐。”本阿弥话音刚落，少女突然一阵眩晕。
在她视野里最后看到的就是阿丰毫无感情的脸。
1/
她遇到丸桥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她所经历也不过是琐屑无比的被强盗威胁，然后他出现，几刀解决掉那些强盗这样的故事而已。
“世道不济，你一个人多加小心。恕我不能护送你，因为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做。”
“你是要去哪里？”
“你去哪里，我就走反方向。”
“反正你也是没有目的地的浪人吧。”
“我有目的，我要做第一的剑豪，扬名立万。”
“唔，那可就没办法了，我准备走遍全日本呢。”少女说道，“说不定还要去唐土、虾夷甚至无色之界呢。”
男子看着少女的眼睛，许久，“你所说并非像是吹牛。而且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眼睛与头发。”
“那是自然。我与大天狗先生有约，需要去云生支伐大川之下将他拯救。”
“他许你什么了？”
“许我什么？”
“没有任何好处，你为何要为他行走如此世界？”
“不知道诶，”少女想了一想，“恐怕是将他救出之后他自会满足我心之所欲吧。”
“你涉世未深，”男子想了一下，“我怕你被大天狗的睿智诓骗，所以我来帮你吧。之后我会许一个我俩都不会后悔的愿望的。”
“做得很好，丸桥。”那夜，他做梦梦到了那大天狗，“本来阿蝶的使命就是遇见你，然后带你把我本体救出。”
“如何办到？然后你能许诺什么？”
“你需从唐土寻到鎏金的黑铁，然后增加阿蝶的阅历，此间你也要悬自己生死于一瞬间，来让自己成为天下第一。当你差不多之后，可以找那著名的本阿弥须晴雪做出可以斩杀不死者的刀具。然后你要下到云生支伐大川之底，斩下那镇压不死者的右手——我的魂灵都会聚集在那里。之后我寻得肉身，便可以给你奖赏。至于什么奖赏——你觉得天下如何？”
男子没有回答。梦境之中，天上古月一轮，地上秋草万里。
2/
“这个少女不用杀死。只需取走一只眼睛就好。”
“那这实在太好了。”
“但是这头长发恐怕是留不出了。”本阿弥轻抚着少女的头发说道，“这头发就有着大量的灵力，所以不需要活取见识广博的旅人的脑髓来榨取灵力。我本也不想杀人，就这样便好。”
“我想，她醒来之后恐怕会怨恨你我。”
“为什么怨恨我？跟我有何干？若官府收税，你无钱上缴，你便可以随意抢夺他人的钱财然后说‘抢钱的是官府’吗？”
沉默。
“你退下吧，少女我会安全取出眼睛的。然后我会把她送到那西洋人的教堂门口，她会活下来的。”
几日之后，刀铸成了。
3/
她醒来之后，发觉世界有点不同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发现左眼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圆球撑起眼眶，然后一个眼罩遮盖了一切。
西洋的人对她关心了很多，但是她却再也找不到那个本阿弥和丸桥丰年了。她并不愚蠢，她发现自己的长发已经消失，眼睛也被剜出。她感到被世界背叛、抛弃。
她哭了很久，然后用剩下的一只眼睛望着病院的天空。
她等待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结果。她不愿再在这个地方多带，虽然身体尚未恢复，她还是告别了救济院。
她不知道去向何方，只有流浪。
她晕倒了，并没有多久。然后她在模糊的意识里见到了他。
“我说过，你见识过沧海的涯岸，黄泉之底，苍天之极之后，我们会再见面的。”
“对不起，大天狗先生。我没有能……”
“你做得很好了，你带来一个非常不错的小子，他画了很久减小上游的流量，然后跳入忘川之中，砍断了寄宿着我的灵魂的左手。可惜他闭气不紧，小饮了一口忘川之水，忘了自己本来想要的天下。”
“或许一开始并不想要天下，我也无从得知了。”他加了一句。
“那我的命运……也在您的算计之内？”
“十分对不起……”大天狗说道，“不过我可以帮你恢复这只眼睛与头发，需要吗？”
“这是算一个愿望吗？”
“算是。”
“那我还是想要忘记一切，一切的一切。”少女说道，“就算身体复原了，我也永远被他的背叛所折磨。我想一开始就不要遇到他，那样的话恐怕也办不到吧。所以我想忘了他，然后过平凡的安宁的生活。”
“什么样的生活呢？”
“这就随你了。”
“是吗。”大天狗说道，“那当你醒来，我保证你什么都不会记得。而且你将穿着最华丽的衣服，过上所有人羡慕的生活。”
“谢谢你。”少女低头沉思了一下，“那他……最后许了什么愿望呢？”
“你们倒是真的很般配的一对，让我都觉得自己太过无情。但是我正好就是‘殉断痴罔’的大天狗嘛。”他说道，“他花了一个愿望，让他想起他一直愧对的人，一同和你度过的时光。然后在绝望之中，自杀了。”
“为什么？”
“他为了一个愿望，背叛了你，失去了你。结果最后，所有的努力只是想起了已经无法归还的你。人生，何等徒劳。”
少女没有说话。
4/
很久以后，吉原多了一位花魁，她有着一只仿佛见识过世间一切一样的奥秘迷人的眼瞳，另一只眼睛却罩在了眼罩之下。她的头发也是又黑又长，仿佛充满魔性。
人们说，她会给人们讲各种各样有意思的故事，让男人简直忘了自己是去寻一时之欢的。
每年冬去春来的日子里，她会在牢笼一般的四方院庭之中小坐。
那时，我把自己的本质化作了一只蝴蝶，她伸出了白皙纤细的手指，让我停留。春城的樱花偶尔落入墙内，一阵风起，我便离去了。
再见了，吉原飞舞的，小小的蝴蝶。
哪里开始的故事，最后还是回到了哪里。若有来世，再寻夹岸繁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