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养龙指南（九）

九，
开题之后，我就开始认真写博士论文了。以前我不大理解，好友苏灿怎么会写论文写到闭经半年？——拜托，只是一篇论文而已哦！等到自己开始写，我就明白了。
那真是每天每天从早到晚的煎熬。起初写得比较顺利的一个月很快过去。接着我就陷入到“泥潭状态”：每天都非常焦虑，非常胶着，没有突破口。每天我黎明即起，梳洗完毕就啃着路上买的肉包子急匆匆地去图书馆找资料。到了十点钟，我猛然发现自己从八点到现在一直在淘宝上浏览廉价鞋子……我失掉了写作方向，就好像陷入茫茫流沙之中。论文焦虑症小怪兽疯狂地袭击了我。
论文焦虑症严重症状一：失眠。
从前一沾枕头就打呼噜的我，失眠了。我打电话给苏灿：“肿么办？我写论文写到十二点上床，翻来覆去，三点钟还睡不着！”她建议我：“与其睡不着在床上空耗时间，不如爬起来再写两行。”我说：“滚！”她说：“我是认真的。”我哀嚎道：“要死人的。”她叹道：“谁说不是！我写得阴阳不调闭经半年啊！差点就变成一个男的。”
论文焦虑症严重症状二：注意力涣散。
这时候，我突然对《名侦探柯南》发生了强烈的兴趣。我无意中发现《名侦探柯南》播到现在已经有七百多集了。这可是我初中时候的挚爱啊！于是我怀着万分愧疚和极其迫切的心情上网去看，不知不觉两个月就从两百集看到了七百集。昏天黑地地看完《柯南》，每天怀着无比愧疚的心情爬上上铺。床帘一拉，又一声长叹，又浪费时间了！苦闷啊！
论文焦虑症严重症状三：转移目标。
导师已经明确告诉我，论文是现实主义的，不要写跟龙有关的东西。但不知道怎么的，我越知道自己不可以写和龙有关的东西，跟龙有关的杂七杂八的资料就越是喜欢闪闪发亮地出现在我眼前。
古代笔记小说里对龙都有些很棒的描述。《世说新语》里《周处除三害》：“周处年少时，凶强侠气，为乡里所患。又义兴水中有蛟，山中有白额虎，并皆暴犯百姓，义兴人谓为‘三横’，而处尤剧。或说处杀虎斩蛟，实冀三横唯余其一。处即刺杀虎，又入水击蛟。蛟或浮或没，行数十里，处与之俱，经三日三夜，乡里皆谓已死，更相庆，竟杀蛟而出。”——“蛟或浮或没，行数十里，处与之俱，经三日三夜”，仅仅几个字，就凶险难当，精炼生动至极。蛟龙如此强横，而周处尤胜之，这样的精彩对比，实在是非文学不能为之。
再比如唐代传奇《柳毅传》里面描写复仇的钱塘王：“……大声忽发，天拆地裂。宫殿摆簸，云烟沸涌。俄有赤龙长千余尺，电目血舌，朱鳞火鬣，项掣金锁，锁牵玉柱。千雷万霆，激绕其身，霰雪雨雹，一时皆下。乃擘青天而飞去。”——简直帅呆了！
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里面则说龙有特殊性癖好。他讲了一个龙强奸老翁的故事。深夜，荒郊野外，老翁独行，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一只龙爪按住他斗笠，吓得他魂飞魄散，然后龙就“捩转其背，据地淫之。稍转侧缩避，辄怒吼，磨牙其顶……”到了天亮，人们在野地里找到这个昏迷过去的老翁，他的裤子还褪下一半……这种故事，显然是来自民间半吊子秀才对“龙阳之兴”一词的曲解。但是谣言对清白的伤害力总是极大的，所以——我又想起——我们老家迷信，男子五十之后，就不可靠近龙潭。虽然龙潭里早就没有龙了。
明人谢肇淛的《五杂爼》中对龙的描述更下流：
“龙性最淫。故与牛交则生麟，与豕交则生象，与马交则生龙马，即妇人遇之，亦有为其所污者。岭南人有善致雨者，幕少女于空中，驱龙使起。龙见女，即廻翔欲合。其人复以法禁，使不得近。少焉，雨已沾足矣。”
这种说法反映出民间的一种普遍心态：对权威的解构。正因为龙的官方形象太高高在上，所以坊间传说就越发的猥亵，这跟现在男人们热衷用短信和微博传播黄色政治笑话是同个道理。
可是，哎，说句实话！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哪个女人愿意跟普通男人做爱呢？我多愿意被挟持到半空，在电闪雷鸣的伴奏之下，在众人仰视的目光里，和一条龙发生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