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都是些废话而已

一
“你感觉如何，感觉如何？
当你自成一体，无家可归。
像个局外人，又好像一块滚石。”
二十年来，即使我愿意如一块滚石般一直静静地坐在这里，从我身边呼啸而过的人潮也将我冲刷出一道道具体的模样。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我对这股人潮的态度，是感恩还是憎恨，是愤怒还是无奈，是反抗还是屈服？因为这股人潮中，有生我养我的父亲母亲，也有与我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有我的朋友与情人，也有我的对手和死敌；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好有坏。我的身上负载了好多人的影子，口袋里揣着他们的希望嘲笑赞扬侮辱，默默地向一条未知的路上走去。
在路上，我遇上了一条蛇，这条蛇吟唱着：
死了父亲的儿子，他该怎样去悲伤？
失去梦想的心脏，它该不该去流浪？
一夜一夜的狂想，这是不是要灭亡？
这是一条寂寞的蛇，冷漠而悲伤，缓缓地在花丛里寻找着一朵红的像血一样的花。在这暗香的引诱下，头脑发晕的想到：何不把这悲伤假设是来自虚构？或许，永远找不到这么一朵花，或许她根本就不存在，但没关系，所有的蛇都说她好香呀。
直到有一天，这条蛇走到一个地方再也走不动了，然后，皮肤裂开一道一道狭长的缝，露出白皙的新生的皮肤。这种血肉剥离的感觉好痛好痛，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清醒了以后，看了看这与自己完全相同的模型，蛇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然后从口里喷薄而出：“他妈的，原来一直要去找血一样花朵的人，不是我啊！”
蛇朝我吐了一口信子，飞一般的不见了。
在路上，我还遇到了一顶帽子，这条帽子吟唱着：
All of us live in lonliness
All of us die in loniness
Life is a lonely dream, in which the whole world exsits.
这是一顶黑色的帽子，孤独而迷茫，默默地站在路口等待着每一个行人的观望。头顶上举着一个硕大的不太相称的牌子，写着：everybody say that you're a hat, you're a hat, you're a hat. But if I don't want to be a hat, if I wanna to be a purse.
直到有一天，帽子被一股狂风给吹走了，在空中飞了好久好久，最终挂在了高高的树枝上。一路袭来的疲惫，让他忘却了方向。清醒了以后，突然感觉自己变大了好多。他疑惑的看了看新模样，原来风太大，把帽子的夹层给吹了出来，夹层的作用就是一个钱包。帽子心里五味陈杂，嘘嘘的说：“Therefore，I’m a hat ,and a purse，at the same time.”
帽子理了理头发，将头上硕大的牌子扔掉了。
我看着地上被扔掉的牌子，心里一点都不宁静。天都黑了，上面都是星星。于是我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我迷茫的时候，失落的时候，只能看星星。因为每次我只要仰望星空，世界就会变得好大好大。
这一路走了好久好久，久到我都忘了为什么要出发。
回头一看，背后永远都有那么多的人……
二
凌晨两点的时候，醒来一小会儿。空气凉的像一把刀，似乎要割破所有裸露的肌肤。外边的风在疯狂的歌唱，像一个神经病一样。唱的我流了两行的泪。
姥姥死去的那天，风也是这么大，天很寒。
姥姥死的时候，身上的水分都被流失的干干净净，像一截干枯的树枝，又像一只血都流干的小猫。脸上的皱纹还未抚平，躺在粗俗不堪的寿衣里，像一个蜷缩着的小孩。
姥姥死去的那一刻，我没有陪在她身边。那年，我在高二的宿舍楼里，夜里风也像神经病一样歌唱：
隆冬别婆上学去
白发将离泪眼枯
惨惨柴门风雪夜
此时有孙不如无
在她去世前两天，我坐着她的床前。已经意识模糊的姥姥，却很快认出了我。我喂姥姥吃饭的时候，姥姥吃的很快，她的表情告诉我她很害怕，她不想死去。
我心里一阵凄惶，给她读圣经。姥姥不停地在呻吟着，如即将飘落的叶子。我当时在想，这就是小时候怀里抱着我的姥姥吗？
姥姥不识字，但是却能背出几万字的圣经篇章。每天，只要有空，就拿着经书问我，应该怎么读，然后，靠着读音，一遍遍的把所有的福音书都记在心中。
姥姥很像项脊轩志中的老婆婆，看见我整日喜好在家读书，也会像她那么说：“何以整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
姥姥很啰嗦，每天会给我说好多好多的话。那个时候，即使我已经很懂得关爱了，但是我还是很不耐烦。每个月回家一次的话，总想着会好好和姥姥聊聊。但是，回家的时候，总还是不耐烦。
每到一月的时候，都会想起姥姥。
我知道，母亲也会很难过。因为那天我回家的时候，母亲悲伤的在门口说：“我妈妈不在了，以后再没有人疼我了。以后，在你们鲁家，你们父子千万不要欺负我。”
我知道，那时候母亲的心里很微妙，就像老舍说的：人，即使活到七八十岁，有母亲在，多少还可以有点孩子气。失去了慈母就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有色有香，但却失去了根。有母亲，是幸福的。
在路上，人要尊重和珍惜每一份真真挚挚的感情，付出感情。
三
在路上，有那么一刹那，我突然可以剥离出我的躯体，来看待我自己。
当我可以看穿自己的时候，我显得那么奇怪。有时候自己明明很虚伪，可是遇到另一个虚伪的人时候，我却会感到有道德优越感；有时候自己明明很胆怯，可是遇到另一个胆怯的人的时候，我却会瞬间感到自己很强大；有时候自己明明就是无病呻吟，可还是装腔作势地去炫耀这么一种悲伤。
于是，我开始知道，伏在别人阴影下久了，我已不在是我，我成了另外一个人。
因此，在我20岁那天，我开始把这个不是我的我打破，从以前生活过的土壤里硬生生地拔出来，然后在一片已经是水泥地的地方上重新扎根，重新成长。
像胡适之曾经说过的那样：你们说出的很多话，都要借助别人的脑袋；你们腹内空空，狂妄无知，却还要愤怒的点评这个世界。你们要先追求独立，然后才能寻求自由。You can not beat something with nothing!
独立的过程是很痛苦的过程，因为这有两个过程：一是完成思想的转变，而是从思想落实到行动。
思想转变即使有难点，但是很容易翻过去。行动这件事情，有时候比登天还要难。我很艰难地一点点向前移动着。
从那年春天开始，每天开始晨读的时候，是塑造；每天晚上开始跑步的时候，是塑造。实现每一个许下的诺言的时候，是塑造；能帮助别人就去帮助别人的时候，也是塑造。一年的时光，漫长的如同银河系里的光年。
这样，我才有了一丁点新的躯壳，新的根系。
在路上，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成为了怎样的人。
四
在路上，经常会听到别人的声音，看到别人指引的方向。
流云姐就曾经讲过一个故事，我至今记得很是清楚。
这样讲的：新进小职员同某小姐抱怨，办公室全是好为人师的老人，每个人都有无数箴言，害她觉得人生一下子迷茫了。
这便是，路越多越蹉跎，一条道走到黑没准能见曙光。
小职员说，她们都好有智慧好有能耐好有涵养好有修为的样子，瞬间让我白活二十几年。
某小姐只说了一句——她们长那么丑当然要有点办法啦，要不怎么活下去。
这个故事虽然很讽刺，但是却真的让人很清醒。所以，当我看到满书架卖的都是成功学书籍的时候，我一阵恶心。
当年明月在明朝那些事中描写了明朝16个皇帝，可是最后一段却偏偏留给了徐霞客，写道：成功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度过一生。
狄庆庆学长在南大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不敢忘记的话：忠于自己，比不负众望更重要！
在路上，上帝有上帝的法则，撒旦有撒旦的规矩，我有我的心愿。最终，上帝的都归于上帝，撒旦的都归于撒旦，我的都归于我吧。
五
在路上，不要忘记自己去过哪，也不要忘记为什么出发。
天要黑了，我要回家。
我该回家了，因为我是父母的儿子；
我该回家了，因为我是儿女的父亲；
在路口，我的妻子还在等我，我的朋友在约我打牌，我和敌人还有未完的战斗啊。
可是，我也没有忘记，有一个人叫做鲁威明，他只属于我一个人，不是儿子不是父亲，不是丈夫不是朋友，他只属于我。
总有一天，我也会悄悄地死去。
这像句废话，但我偏要说：哪一句话成为真理后，他就是一句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