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剧场。

绝不会有人像我俩在一起时一样幸福。
这会是S在小说的末尾写上的那句话。S说，你是我最好的剧本，我是你最好的剧本。如果我在你面前卖弄做作，浑身颤栗，不由自主地哭泣，撕扯你的衣领，啃噬你的肩胛骨，那都是为了统一口径，整顿文风。因为在小说的前半部分，我也一直这样癫狂而不可控制，满口说着露骨又灼人的情话，自知再也没有人可以有更高的文学造诣，对你。
S又说，欲望是多美丽的东西，欲望是湛蓝冰凉的一池湖水里，一尾金红的鱼。唯一的，耀目的，值得为之继续存活的。欲望的命令至高无上，不可违背：抚摸你的眉毛，亲吻你的眼睛，吮吸你的手指。可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这尾鱼的金红色光芒像是把世界也淹没掉，身体炙热，痛苦，嫉妒得发抖，无声喊叫，难以名状，几近爆炸之时突然传来启示，于是就只好称之为爱情。我的秘密和性命都在你手上，还有我白色的匍匐和黑色的泪水，眼看着它们又像细碎宝石散落在地，就故作镇定捧起来问你。
S叹气的时候，房间里的夕照便一闪一烁，嘶啦一声笔尖在米黄色的纸张上又划掉一句。关于回忆，S仅有一种写法：我们对于这个世界只看过一次，是在童年的时候，余下的全是回忆，也只有回忆。我们彼此失散后的许多年，感动只好来自当时同你创造的隐秘的晶莹的蓝色的核心，我热爱一切艺术，而它们之所以触及我的灵魂，也仅仅是用尽了角度和力气去重复冲撞我和你的情节我和你共同的核心而已。我看见你像孩童大哭不止，看见你小心褪下薄如蝉翼的外壳赤裸地站在我面前，看见藤蔓被阻碍了生长和无法给予的慰藉只剩一怀抱的凉薄，看见那尾鱼离开湖水还没有学会呼吸却懂得了亏欠。
“亏——欠”。S写这两个字的时候，下笔重得划破了纸面。
再会了S，绝不会有人像你俩在一起时一样幸福，绝不会有人写出你这样好的剧本，可是你看看，怎好这样来告诉他们情深不寿的道理。再会了S，还要写吗，你有最少年的灵魂和最敏感易碎的心，可是疼痛已经使他们不愿意再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