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发条橙》问世已有半个世纪,而波普艺术亦走过“平头甲子”,可在我看来它们依然焕发着青春。因为,它们以艺术家的语言和敏感的神经探讨人性,探讨真实的、发自内心的对生存状态和时代变迁的感知……
鲁语涵言18/01/2013
读到关于《发条橙》(A Clockwork Orange)和波普艺术(popular art)的周年文章已经月余,一直想写点什么,留下《发条橙》和波普在脑中的痕迹。结果还是因为懒惰和没能适时的静下心来,而一拖再拖,一不小心还跨了年。如果把50和60换成“半个世纪”和“一甲子”,似乎拖个个把月时间就算不了什么了。真的很会找借口啊,还是言归正传吧。
50——1972年,企鹅出版社出版安东尼•伯吉斯的小说《发条橙》。到2012年正好跨过半个世纪。
60——1952年,艺术家爱德华•鲍里奇在伦敦当代艺术学院的聚会上展示一系列由当时美国的流行文化元素拼贴而成的作品。其中一幅包含了“波普”一词,写在一只左轮手枪喷出的烟雾上,后面画着一个惊叹号。波普第一次出现在艺术领域。1956年,英国艺术评论家劳伦斯•阿洛维(Laurence Alloway)将大众流行艺术以Pop Art之名提出。于是到2012年在艺术领域,特别是流行文化中,波普作为一种艺术形式走过了一个甲子的时光。
《发条橙》:“邪恶”和“善良”可以同时出现而且相互勾结
相信很多国内的朋友了解《发条橙》都是因为导演斯坦利•库布里克(Stanley Kubrick)1971年摄制完成的同名电影。由于其中有大量的暴力和性的内容而被美国电影审查委员会评定为X级的电影;影片获得了1971年纽约影评人协会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奖,1972年美国影艺学院最佳电影、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剪辑提名,好莱坞外国记者协会最佳电影、最佳男演员、最佳导演金球奖提名,1973年英国学院奖最佳电影、最佳编剧、最佳摄影、最佳音响、最佳剪辑、最佳艺术指导、最佳导演提名。
从这些奖项不难看出电影《发条橙》的艺术成就。尽管如此,《发条橙》依旧是一部因充斥暴力和性而饱受诟病的影片。以致于原著作者安东尼•伯吉斯(Anthony Burgess)也因此而饱受尴尬。
和很多朋友一样,在国内第一次看到这部影片也是通过非正常的方式——盗版VCD。(那个时代超强纠错的DVD还不是很流行,大行其道的还是VCD。)《发条橙》讲述了一个生活在英国社会的问题少年亚历克斯(也有译作是“阿莱克斯”),青春期的躁动让他走上反社会的犯罪之路,而后受到政府制裁,被剥夺了自由的意志,经过思考与改造,他重新融入社会,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上帝手中的一只发条橙而已……
关于原著作者安东尼•伯吉斯所饱受的尴尬,主要是因为1962年小说《发条橙》在英国出版后版权又卖给了伦敦的威廉海恩曼公司和纽约的诺顿公司。而诺顿公司在美出版《发条橙》时把最后一章给删了。而斯坦利•库布里克导演的电影《发条橙》是根据美国版拍摄的。伯吉斯一直耿耿于怀与此。
伯吉斯将原作分为21章,他的用意是:21岁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因为在英国21岁拥有选举权,即意味着要承担成年人的责任。伯吉斯认为删了最后一章毁掉了整部小说的结构。因为20章没法等分成三个部分。那么,被删除的第21章说了些什么呢?
作者于青刊发在《新周刊》的文章《安东尼•伯吉斯:“我根本就不该写这本小说”<发条橙子>50年》说:“如同作者在1986年的再版前言中所写:‘我的恶棍小主人公长大了,遂厌倦了暴力,承认人的能量用于创造胜过用于破坏。’在伯吉斯看来,小说之所以成为小说而非话题或寓言故事,必不可少的特征是要表现出人格与天性的可变。作者的本意在于描写那些‘将破坏当做创造的替代品’的青少年们,在某一天会幡然醒悟,意识到‘青春不过是动物习性的演绎,是铁皮制的洋娃娃’,充满羞愧地一边回顾着肆意破坏的过去,一边憧憬着完全不同的未来——缺少了这个逆转性结尾《发条橙子》不是一部小说,只是一个以暴力和色情刺激读者的故事、让人议论的话题。”
看电影《发条橙》已是廿多年前的事儿了。时光飞逝,很多当时经历的事情,看过的书、电影,听过的音乐……早已烟消云散,不过电影《发条橙》中描述的不良少年的生活情形却并不模糊。现在回想来,多半是因为其中宣扬的暴力美学以及主人公生活的场景和我从主流信息途径获取的印象中英国有着巨大的差距。直到有了在英式法律和社会架构体系的国家生活的经历后,对影片所反映的社会问题才有了一些管窥的认知。当影片拍摄出的刺激感观的暴力与色情出现在现实的经历中,经过岁月的蹉跎和阅历的增加,那些因鲜见与好奇产生的距离感才被拉近,对于这样的电影所要表达的思想才有了进一步的理解。
译者nihaoivyliu2012年9月14日发布在译言网的文章《<纽约时报>纪念小说<发条橙>出版五十周年》中说:“1960年,当安东尼•伯吉斯坐下来写《发条橙》时,我们可以肯定,他的心中早已有丘壑。他知道小说的背景将会发生在未来(走那种标准的科幻小说路线,而且内容要极度夸张、流行)。他知道小说中恶毒的反英雄角色阿莱克斯(亚历克斯)会讲述故事,他会说人们从未听说过的暗号及习语(最后主人公的语言是俄语、吉普塞语及同韵俚语的混合体)。他知道他的故事一定和善良、邪恶及自由有关。他完全知道,阿莱克斯同样会令人惊讶地心怀激情和畅想:他疯狂地喜爱古典音乐。”(这篇文章的原作者马丁•艾米斯(Martin Amis)是《Lionel Asbo: State of England》的作者。译文摘自艾米斯为《发条橙》五十周年纪念版所写的前言)
正如《安东尼•伯吉斯:“我根本就不该写这本小说”<发条橙子>50年》中引用时代周刊的说法:“作为恶人的亚历克斯比一个善良的僵尸亚历克斯更像是一个人。如果恶不能被接受为一种可能性,那么善就是无意义的。”
尽管《发条橙》描述的是一种非主流且十分边缘化的不良少年或者说是恶人的生存状态,它却反映出历史在社会生活中的重复上演的戏码。历朝历代,有多少生活中看似仁义道德的人内心深处却是潜藏着恶魔。那些提着脑袋翻墙入室偷点钱财梦想发家致富改善生活的蟊贼,总似过街的老鼠,人人见而诛之,然而他们对整个社会的荼毒与破坏与那些冷漠贪婪的掌握权力的腐败者相比又如何呢?那些层出不穷的“表叔”“房妹”们,或许在周围人眼中他们与面目狰狞的罪犯、恶人相去甚远,然而他们对于公平正义,对于社会秩序的侵蚀、破坏却让整个社会变得腐朽。因为无数个他们的滋生,社会变得污浊不堪,人们看到的是“邪恶”和“善良”可以同时出现而且相互勾结,于是变得不相信一切,变得麻木冷漠,变得焦虑不安……
波普艺术:毛主席、玛丽莲•梦露和大批判
和《发条橙》有些相似之处,源自大英帝国,却在其曾经的殖民地美利坚发扬光大。波普艺术20世纪50年代初萌发于英国,50年代中期鼎盛于美国。维基百科说:“波普艺术(Pop Art),又称普普艺术,是一个探讨通俗文化与艺术之间关连的艺术运动。”波普简单点说就是“popular art”翻译成中文就是流行艺术、通俗艺术。
记住波普这个词是因为安迪•沃霍尔 (Andy Warhol)的两幅画,一幅是玛丽莲•梦露;另一幅是毛主席。这个美国人被誉为“20世纪艺术界最有名的人物之一”,是波普艺术的倡导者和领袖,也是对波普艺术影响最大的艺术家。他大胆尝试凸版印刷、橡皮或木料拓印、金箔技术、照片投影等各种复制技法。沃霍尔除了是波普艺术的领袖人物,他还是电影制片人、作家、摇滚乐作曲者、出版商,是纽约社交界、艺术界大红大紫的明星式艺术家。(维基百科)
梦露标志性的金发和性感的嘴唇被沃霍尔以波普的形式表现,产生了奇特的效果。因为其广泛的出现在餐厅酒吧等等消费娱乐场所,很多人尽管对Pop Art一无所知,依然对这样的形象印象深刻。
与中国正统的伟大领袖的形象格格不入的沃霍尔作品,却是这样一幅摸样,令观者产生出许多联想。足见毛主席作为一个时代的符号不仅仅在中国影响力巨大,在大洋彼岸的美国被重新解构以后同样有着惊人的影响力。
关于波普艺术,维基百科这样介绍:一般认为,波普艺术是从1950年代中后期开始,首先在英国由一群自称“独立团体”(Independent Group)的艺术家、批评家和建筑师引发,他们对于新兴的都市大众文化十分感兴趣,以各种大众消费品进行创作。1956年,独立团体举行了画展“此即明日”(This is Tomorrow),其中展出了理查德•汉密尔顿的一副拼贴画《究竟是什么使今日家庭如此不同、如此吸引人呢?》(Just what is it that makes today's homes so different, so appealing?)。画里有药品杂志上剪下来的肌肉发达的半裸男人,手里拿着像网球拍般巨大的棒棒糖;有性感的半裸女郎,其乳头上还贴着闪闪发光的小金属片;室内墙上挂着当时的通俗漫画《青春浪漫》(Young Romance),并加了镜框;桌上放着一块包装好的“罗杰基斯特”牌火腿;还有电视机、录音机、吸尘器、台灯等现代家庭必需品,灯罩上印着“福特”标志;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边街道上的巨大电影广告的局部……这一切都可以通过那个半裸男人手中棒棒糖上印着的三个大写字母得到解释:POP。该词来自于英文的“popular”,在汉语中一般音译为“波普”。1957年,汉密尔顿为“波普”下了定义,即:“流行的(面向大众而设计的),转瞬即逝的(短期方案),可随意消耗的(易忘的),廉价的,批量生产的,年轻人的(以青年为目标),诙谐风趣的,性感的,恶搞的,魅惑人的,以及大商业”。
毫无疑问波普艺术之于中国是西方舶来品。在我的视野里,印象最深刻的波普非王广义的“大批判”系列莫属。义正词严的工农兵形象和消费主义符号同时出现,浓烈的色彩,描述、反应和解构当下的中国。
正如波普艺术60年来,反映着整个西方社会流行文化的变迁,中国的波普艺术在与本土文化的对话中也显现了不同时代背景下的审美特征,成为时代的符号和印记。
“月份牌”似乎是中国最早的波普艺术。出现于清代末年和民国初年以后的上海,以推销商品为目的的这种绘画形式,迎合那个时代的审美要求。从“月份牌”画里,人们可以看到和感受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格局在艺术形式上的反映。
到了上个世纪60、70年代,中国波普艺术展现出的就是一派政治挂帅的面目了。“在所有人物中突出正面人物;在正面人物中突出主要英雄;在主要英雄人物中突出最主要的中心人物”的“三突出原则”下,“红、光、亮”与“高、大、全”的作品比比皆是。
改革开放以后,各种思潮此起彼伏,各种流行符号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意识形态的多样化、东西方文化的深入接触交流和媒材和表现形式的不断花样翻新,中国波普艺术也显现了蓬勃的生命力,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政治波普”与“艳俗艺术”等等。
尽管《发条橙》问世已有半个世纪,而波普艺术亦走过“平头甲子”,可在我看来它们依然焕发着青春。因为,它们以艺术家的语言和敏感的神经探讨人性,探讨真实的、发自内心的对生存状态和时代变迁的感知……尽管,这些和眼下人人趋之若鹜的成功学相去甚远。
于是想起不知道在哪看到的一句话:
“假如你对真实视而不见,早晚有一天,它会粗暴地糊在你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