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小箋
章氏授課筆記當是以段注為底本教授的,但參考了小徐系傳。因為,說文新附字一概未收,但在講義時又偶涉及。說文無“祆”字,“天”字也無兩種讀法。根據朱希祖,錢玄同、周樹人三人筆記,太炎先生講“天”字條時說漢人讀天有二音,一讀他連切,一讀若㬎(顯)。讀㬎(顯)時即祆也。“祆”見南唐小徐系傳,段注不收。祆為后人所造,系傳釋作“胡神也。火千切。”“胡神”之“胡”稱化外之民,其神也自當是胡神,盡管帶有“胡”字的并非一定是漢民族以外來的(參勞費爾《中國伊朗編》),但這個“胡”字的含義在這里很明確的,就是漢民族以外進來的神。唐慧琳《一切經音義》中不但有“胡語”“胡食”等稱法,還有“祆神”、“祆祠”,曰“祆”,显坚反,“胡谓神为天,今關中人谓天神为祆也。”“本无此字,胡人谓神明曰天语,转呼天为祆,前贤随音书出此字,从示从天,以别之。”這段話較為生動,不但指出祆教的教會活動,還道明了祆字起源。朱希祖筆記一記曰:“后人造‘祆’字,讀宣。(唐祆教從天,神意。)宣=身,身毒=天竺。”錢玄同筆記曰“祆教(回教)之祆字……印度古稱天竺,亦曰身毒,唐稱賢豆”云。朱、錢、周三人筆記當中均將祆教當作了印度有關的神,或者回教。誤甚。祆教就是以《阿维斯陀》為經典的琐罗亚斯德教(拜火教),其教主就是尼采所謂的“蘇魯支”。“印度”這一稱法至玄奘(602~664)方確然。之前的各種稱法皆由音譯得來。“身毒”(見於《史記•大宛列傳》及《西南夷傳》,此系公元前二世紀張騫在大夏時,從大月氏得知的印度名稱。)古音為i̥ʷə̈n-d’uok;其后,“天竺”(始見於《后漢書•西域傳》)在古音讀作xien˗tʼi̥uk,“賢豆”讀作ien-dʼəu。“兩者均為伊朗語Hindu或Hinduka的譯音,經早期來我國傳播佛教的安息、康居等地僧人傳入。”以上季羨林先生《大唐西域記校注》(1985,中華書局,頁162~163)所稱甚明。對玄奘所謂“詳夫天竺之稱,異議糾紛,舊稱身篤,身毒,賢豆,今從正音,宜云印度。”季先生校注時(并參引吳其昌《印度釋名》、師覺月《古代印度漢名考》等)均有詳考:“印度古音讀作in-dʼək或induo,來源於龜茲語,Indak(a),玄奘根據該名的某一地區的讀法Indu,譯成漢語印度,以后就成為對南亞次大陸的通稱。”辭源為梵文Sindhu,此名得自印度河。“由於梵文和古伊朗語都屬於印歐語系的同一分支,其讀音中存在s-h相替的現象,而在古伊朗語中沒有dh一類送氣濁輔音,所以梵語Sindhu一詞在伊朗語中被讀為Hindu。後來Hindu一詞因h弱化而成為Indu。希臘人因波斯人而知有印度,但希臘語中無h音,故他們稱印度河為Indus,印度人為Indoi。”竺,中古音聲母為t,即zh-t之轉。說文冬毒切。竹子之竹亦如此。小檗科植物南天竹,亦稱南天竺,當讀若“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