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曲组诗

安魂曲组诗
《吴越春秋·王僚使公子光传》
专诸者，堂邑人也。伍胥之亡楚如吴时，遇之于途。专诸方与人斗，将就敌，其怒有万人之气，……子胥因相其貌：……知其勇士，阴而结之，欲以为用。
《史记·刺客列传》
伍子胥之亡楚而如吴也，知专诸之能。
伍子胥……乃进专诸于公子光。
光既得专诸，善客待之。
专诸曰：“王僚可杀也……”
专诸置匕首鱼炙之腹中而进之。既至王前，专诸擘鱼，因以匕首刺王僚，王僚立死。左右亦杀专诸……
《史记·伍子胥列传》
公子光……是为吴王阖庐。阖庐既立，得志，乃召伍员以为行人，而与谋国事。
乃使使赐伍子胥属镂之剑，曰：“子以此死。”伍子胥仰天叹曰：“嗟乎！谗臣嚭为乱矣，王乃反诛我……”乃告其舍人曰：“……抉吾眼县吴东门之上，以观越寇之入灭吴也。”乃自刭死……
《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越大破吴……
句践怜之，乃使人谓吴王曰：“吾置王甬东，君百家。”吴王谢曰：“吾老矣，不能事君王！”遂自杀。乃蔽其面，曰：“吾无面以见子胥也！”
既是知遇，亦是离乱。既是激情，亦是变迁。既是他人纷纷，更是内心种种。
之一 初相遇
十一年过去，
十一年我混迹于，
这熙熙攘攘的阊门，
背后大街小巷中，
的一个。
在冬天和砧板上，
看着剁碎的骨头，
和晾起的生活。
这就是生存?
一个有着络腮胡子，
每天赤裸肩膀，
每天挥汗撕割，
而不知肉味的
君子的我?
然而你来了，
凭空出现，
目光迥异，
凡夫俗子都羞愧而避让。
一位贵族，压低雷霆，
剑穗在天空飘零。
你的战靴，一下就踹翻了肉铺，案板和木桩，并惊呆所有长乐街街面混饭吃的兄弟。
复仇的火焰，
已经在昭关燃白你的头发，
现在又扑向我。
你发誓要放干整条长江。
你，
抓住了，我。
之二 湖畔的岁月
步出东门
向南，再向南
我们就已安坐舟中
你拈花的手
指向平静的湖心
阳光如练
注视着道道涟漪
花瓣和绿叶
循着你的歌声
在微风和蛙鸣中
融入渐渐升起的月光
在微笑的唇角之间
一尾活泼的鱼跃出
刚刚高过船舷
刚刚让我看见
那么清美的鳞片
你要注意，观察
她翕动的腮，吐出的气泡
和折闪的光
如果你抓不住
她将倏忽而逝
船尾的艄公
不会为你架起空空的火炉
湖中之渚，
不是你的停留之地
突然悔恨的，将是太湖之水
你未来的刀
将无法锻造
无法和闪电媲美
之三 拜别
长揖到底
让芦苇和风
一起向你伏动
扎紧的衣袂
和一袭青袍相持
这是一个无法言明一切的人
秋水浩淼，舟次摇摆
发肤，受之于你
柴门，空自虚掩
看不见你的年轻，更无从
预料你的衰老
且剪下一段梅花，怀在心口
母亲，要比后代更持久
愿你比我更坚韧，
既然无法留下
就让身后绚烂的秋菊
作我最后的歉意
之四 烹鱼
有什么能媲美
你知遇的泪水
去磨亮一把闪
着月光的小弯刀
除非是你的南国
磨破的双手和
连夜的马蹄
和白发苍苍的渡口
除非是你的雷霆之怒
晃动了整个冬天
无边的落叶
随着挥动的手而纷纷离开
我只有寄居于此，用最干的木柴
烧起最纯的水，在蒙头垢面之间
仓皇奔走
看着我的心爱之物
沿着一只燃烧的鼎
停止游动，吞下气泡
而晶莹的鱼鳞
早已经我
亲手刮下，舍在灶间
灰烬
现在
我抚摸着，由尾至唇
热气从指间消失
直到，我将自己
藏入你紧闭的身体
之五 杀与死
我知道血会很快地冷下去
即使是在江南
和这道菜肴一样
现在那蒸腾的热气
已经不再属于
一条鱼的生命
但是我无法停步
仿佛破败的棉絮
摆放着遗忘已久的刀枪
而刀尖
正慢慢地渗入心灵最外面的一层皮肤
所有的人都是虚弱的
即使兵士站满在我的心中
仍然有一个夜晚
可以刺穿所有防卫
而让你，
我不知道你是谁，
无法逃脱，
不是彼此的对立
而是彼此都无法脱离自己
而身体又有什么区别
我剁成肉酱
而你
一刀毙命
命中注定的悲伤，只能这样收场。
之六 悬我于城头
我无法想象和你别离后的生活
圣人们都死了，西施也不浣纱了
那个出谋划策的人
去山西贩卖布匹和牛羊去了
他的儿子犯了法
死在了闹市
因为他的哥哥
和他不是一个时代，节俭惯了
你看，观点不同
是多大的悲剧
我已经复了仇，后来
我自己也被人
杀死，这个区别不大
因为当初，如果不是愁白了头发
我也就和父兄
一起死在楚地
也就看不到你
无法把你从屠夫的亭子间里
解救出来，把你搬到湖边
让你看风景，看鱼做菜练功磨刀
这些细碎的事情都没人记得
我的头耷拉着
丈高的白杆
北边吹来了风
穿过我的骷髅
那里曾经是我的双眼
我的头骨们晃荡着
好像在说
有什么机缘
让曾是眼睛的地方
看到了你
好像说的
又不是这些
我就这么摇摆着，晃荡着
不知道什么东西，随着尘埃
飘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