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F丨存档】一场谋杀的多重变奏
对男主角+男主角最好的朋友+男主角的女朋友这个不规则三角关系的多次写作尝试中的一个。
1. BL主+作者是变态。主要CP为英雄×盲人、英雄×微笑，辅CP为军刺。有少量Rat←Mole.
2. 背景延续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这次是在旧金山。与真实事件、人物、国家、组织均无关系。
3. 对BL与BG混杂、拟人，以及以上CP无法接受者勿入。OOC严重警告，BUG红色预警；无甚读者观的兴趣之作，混乱晦涩。假如对男主角脚踏两只船不能接受，请万万不要下拉！
S&M+G丨一场谋杀的多重变奏
作者：惊悚罗兰
BGM：The Drugs Don't Work
性的报复就是爱。
[三个电影的构想]
1.艺术家公寓
两个年轻男孩在旧金山合租一间廉价公寓。其中一个在大学读摄影理论，利用助学金和打零工供房租和学费；另一个在披萨店干活，却因为脑子里总是想着哲学而经常在工作中出错。大学生在学校里有一个女朋友，但是从来都是以剪影轮廓照片或谈话中出现等等方式隐晦地表示。
注意两个男主角之间性情的差异。学摄影的男生年轻英俊，具备充沛的活力、锐气、对摄影的热情，披萨店里的哲学家则纤细、沉默、稀薄，穿着披萨店过大的工作制服时把帽子深深地戴下去。二人之间有一种自然的亲密态度，可以从共用浴室以及穿着随便地打闹等等行为表现出来。
某个下雨天摄影师心血来潮打算给室友拍几张照片。一段高潮的长镜头出现在这里。男生赤脚小心地站在房间中央从工作外套开始一件一件地把全身衣服脱掉——贴身的制服白衬衫留到最后，从上往下解开扣子裸露出肌肤的镜头，侧影展现出腰肢纤细轻盈的轮廓。然后摄影师关掉相机，两个人自然而然地拥吻。
2.内侧电影（戏中戏）
刚刚从表演系毕业一文不名的青年接不到片约，靠四处打工勉强度日，生活非常窘迫；直到有一天一个同样不知名的导演找到他问他是否愿意参演一部同志题材的小成本情色片。电影里和他搭戏的另一名主角是个大二退学的男生，从殷实的家庭离家出走，作为叛逆表现的一环参与了这部电影的拍摄。
电影名叫《初恋印记》，一部结合软色情的文艺片，关于爱与失落。在镜头表现时将电影场景和二人进行拍摄工作的场景跳接起来，构成电影与现实之间暧昧不清的效果。电影本身具有低成本文艺片的一切缺点，节奏缓慢拖沓，配乐煽情过度，镜头空洞耽美，总的效果比起电影更近似MV.一个缓慢的长镜头里，潦倒的青年饰演的角色在雨声和冲淡的钢琴声中独自坐在靠窗的窗边抽烟，向半空缓缓吐出烟雾。大雨冲刷着窗玻璃，模糊了窗外。他向镜头转过脸，在墨绿色的披萨送餐制服帽子下露出月亮一般苍白瘦削的年轻面孔，和落在耳际的锈红色头发。
从际遇到价值观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在拍摄过程中起初态度非常生疏，并且时有观点交锋。直到一场床戏之前，中午吃盒饭的时候二人第一次认真地聊起来；争论，和解，彼此的发现。
两个站在少年时代尚未脱离的影子里的年轻人。出于不同原因而相同地将自己放逐的男孩子。同样的反叛、贫穷、疲惫而激动、虚无与激情胶着，以及不相信未来的眼睛。
下一场戏里两名主角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兜头浇得全身湿透一路从漆黑的楼道咚咚咚地跑进门，在迟缓地亮起的声控灯下留下一串湿淋淋反光的脚印。两人把背后的门甩上坐在门廊里笑得喘不上气，接着迫不及待地就在门廊地板上亲吻对方。房间昏暗，镜头最后捕捉到的是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和两个人纯真而热烈地纠缠的剪影。
3.缓刑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从此刻起你所说的一切——
唯一一部黑白电影。一名少年犯在监狱里对着一台摄像机做最后的自述。
影片中的摄像机拍摄他包括放在桌上的双手在内的胸口以上的部分。真正的电影镜头则可以纳入他的全身，桌子下交叉的双脚，侧面和后背。男主角注视镜头的目光直接坦率，手势称不上活跃但是能够看得出坦诚而有力。他注视着摄影机中的摄影机中的相机中的镜面或窗玻璃倒映出的——
无尽向内翻转的镜面中无数个窥视者的目光。
“还剩下……”他伸手摆弄调试了一下摄像机，手卡在画面之外。“五分钟。嗯，来得及说完最后几句话。”
“其一，别相信我所说的一切，那些全都是说谎。其二，假如你实在在意的话，三个故事中有一个是真的。”
“其三，算是个人忠告：别爱上自己最好的朋友。”
[第一个剧本大纲]
性爱不是出于自私的肉欲，而是身体也要参与一份的崇高友谊。——罗曼罗兰，《约翰 克利斯朵夫》
而我们的困境总是在于，柏拉图式的伟大爱情与有身体参与的崇高友谊到底能不能并存。
九二年夏。十九岁的男主角在前一天晚上淋了雨发着低烧，由于一个做梦般的恋爱误会打死了包括自己的女朋友、一个同寝室的室友、他最好的朋友暗恋的哲学教授以及四个目击者在内的七个人，然后拿着枪坐在寝室里贴着好友座右铭的墙下面数自己杀了多少人，等待自己最好的朋友进门来。
剧本的终极要求是故事全部发生在一天之内。
1.雨和放映机
九二年春夏交界的一个暧昧不明的落雨时分，钢琴声像水纹轻灵扩散浮动在城市上空。春天的尾声湮没在被雨声冲淡的曲调回音里。男主角的画外音响起，年轻的声音，带着年少特有的无知无畏和隐约迷惑怅惘。
那一年我大二。很年轻，却不相信有什么未来。我想活得危险，把自己逼到极限，看看会发生什么。①事实证明，那一整个夏天都被我变成了一场疯狂的先锋电影情节。我的假释官跟我说我的故事应该被称为残酷青春，这我倒没想过。我只是一个逃跑的学生，这种事随处可见，没什么特别的。
再回过来说那个夏天的事吧。我是物理专业，学的是水下声纳，辅修流体力学；Mole似乎在读存在主义什么的，具体名字我记不清了。对，好像跟萨特和加缪有关。《局外人》我在高中的文学课上看过电影，没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只记得是一部很沉闷的电影。男主角枪杀了一个陌生人，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这个场景倒是讽刺般的似曾相识。
他解释自己犯下谋杀罪行的原因：都是太阳的错。②
Splendid带着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寝室的时候Mole和Lumpy都在。男主角视角特写房间全景。一间有两架上下铺的空间有些逼仄的学生宿舍，中间唯一的窗口正对着门和写字台。Splendid一侧的铺位旁边贴了一张数理公式表，叠好的被子上有两本早晨匆忙放在那里的书；Lumpy和Flippy那一侧的床形成鲜明的对比，上铺整整齐齐、没有衣服袜子从栏杆外垂下来，也没有堆得溢出来的书本；下铺则是一团糟。Lumpy躺在床上，或者不在那儿，很多时候都难以分辨：他整个人都能埋进一个铺位的混乱中。书架旁边靠近窗户的位置贴着一张横向的纸条，用马克笔写了一行字，类似校训或者寝室格言。镜头一晃而过。
Mole正坐在写字台前埋首于期中论文，听见Splendid进门的声音回过头，正好看见对方像一只被淋湿的狗一样甩掉头上的水珠。“天哪……你没有伞吗？”
“找不着了，”Splendid漫不经心地回答，走到书架旁边浏览着。“也不是很大的雨。”
Mole越过左手边高高的一摞书歪头望着他的后背，肩膀上深色的水渍斑斑点点的。“用不用我的伞？”
“你待会儿不是也得出去么？Lumpy……”镜头掠过正在倒头大睡的室友，“他下午好像也有课。算啦。”他从书架里抽出那本自己待会儿的课需要的书，把它和笔记一起放进防水布背包里，边绕道Mole身侧弯腰读了两行他正在写的文章。Mole往椅背上靠了靠，“今天下午之前一定要写完。”
“好吧，我也看不懂……”Splendid耸耸肩，在直起身来之前忽然低下头快速地吻了Mole一下，对方的呼吸抚过Splendid的侧颊。Mole稍稍愣了一下，然后仰起脸对他浅淡地笑了笑，把食指抵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逆光反打。两个人在窗前接吻的侧影。
——雨滴从黄昏酝酿风暴的云层里解脱出来，击打在温热的土地上。气味一下子传来：几个小时难受的封闭状态之后的解脱，在令人眩晕的灰色的铅和蓝色的氧的混合中不可避免地窒息。气味中蕴含着纯洁的泡沫，在很远的地方，仿佛被密集的斜雨焊接在地面上，上升到天空的无垠之中，有时还可以让人偶然看到带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过于柔和的天空的星状斑点。今晚，在我的梦的轰鸣声中，所有这些色彩都回来了。气味通过一条马上就自我封闭的道路，渗透进了我的房间，在它平淡的宁和中带来被遗忘的渴望。——③
最初这个疯狂的计划是Mole提出的，半年前，冻得发白的一月。当时他已经模模糊糊地察觉到Mole很喜欢那个教他哲学史的英国教授，操着一口在Splendid听来拿腔拿调的伦敦腔的家伙。那时候在寝室里Mole起先跟Splendid聊起柏拉图式恋爱，然后是罗曼罗兰法国式的歪理，直到Splendid示意他自己的女朋友Giggles似乎对这个比他感兴趣得多：到一月他们就交往四个月了，还只停留在亲亲脸颊；甚至他无意地伸手碰一下她的头发都会被她立刻躲开。天晓得那天少见地显得很兴奋的Mole是受了哪部新浪潮电影的影响④，他记得对方翻着手里那本厚厚的小书向他发问：“你认为柏拉图式的伟大爱情跟有肉体参与的崇高友谊可以并存吗？”
听起来可真像不负责任男人的最终理想。Splendid把这句话吞回去，假如你有一个学哲学的室友的话再诡异的理论也听到过。“谁知道呢？某种实验题材？”
Mole似乎对于他的这一答复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Splendid看着他垂下眼睫沉吟了片刻，一段沉思默想的时间从他们之间流过。Mole合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靠近Splendid耳边，压低了声音认真地说：“我想试试看。”
那一次作为实验几乎全盘失败。Splendid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接受了这一提案，但却清楚记得他们险些半途而废的第一次。同样缺乏经验的两个人在随时可能有人回来甚至没有锁上门的寝室里慌张地拥抱在一起，紧张地揪着对方；因为自己的笨拙，后来Mole告诉他那次超乎想象的疼。更何况一月的浴室冷的像地狱，当天晚上Splendid就感冒发起烧来。
浪漫一点地，他更愿意将他还没退烧时的记忆想象成最初的经历。在闭上眼睑内侧的黑暗中他能清晰地唤起那时的记忆，Mole从浴室里出来时Splendid猜测自己的体温在三十八度以上。在偏头痛带来的视觉光晕中对方看起来美得不可思议，令人屏息，即使他知道这是发烧和头痛造成的错觉。他也记得自己在意识混乱的状态下把对方压在那张贴着Mole座右铭的墙上吻他时对方有些慌乱不安的撑拒，以及勉强从他的吻中挣脱的几秒钟紧张地示意他小声点的手势。那时他注意到了贴在墙上的字迹，粗黑的印刷体仿佛用烧尽了的烟蒂涂抹在纸上。
一切就应该如此发生，那一刻他的确是这样认为的。不知为什么，那个幽暗的时刻Splendid却想起来很久以前在图书馆自己和Mole交流同一门通选课笔记的时候，两个人的指尖不经意地缓缓靠近。空气恍若发白的图书馆里雪白的光线从窗外穿过他挡住光线的侧影，透过他锈红的发丝，波折的，仿佛那是一种与空气和水不同的通透温柔的介质，絮状的由于逆光而微微发亮的光媒。假如那时Mole抬起头的话，两个人的距离刚刚好可以接吻。
01.雨和放映机 fin.
注一：引自保罗 奥斯特《月宫》。
注二：加缪《局外人》台词。
注三：引自《记忆的群岛》，有改动。
注四：是指特吕弗根据亨利 皮埃尔 罗什小说《祖与占》改编的同名电影。诗人祖追求娴静而惧怕肉体之爱的绿西的时候，找着了邻近镇上一个金发女孩幽会以舒解他的欲望，然后为绿西写新的诗。最可怕的是这一切的进行都充满了柔美与和谐！
2.梦游人歌谣
连粉笔灰都带着血光之灾的味道，那年夏天。记忆会把很多相干不相干的东西混淆在一起，当一件特别重大的事件像是打了一个绳结出现在记忆平顺的时间轴上，出于某种拓扑学的奇妙原理，无论从哪个方向追溯摸索，那个绳结最终总会成为回忆的终止。整个季节迷失在一种宿命的惶恐之中，被打上了印记，被蒙上了一种含混而又带着胶状甜蜜的暗沉色泽。后来，幸存者们再次在脑海中唤起这个夏天的时候，记忆会停留在枪弹，某处断断续续似是而非的歌声，少女杏黄色款褶拼布裙上端光洁的裸肩，窗外伸展的杨树枝条有着蜡质的深绿叶片，在夏季午后的雨中寂寞地摇晃。他们最后的夏天，哲学课上坐在后排记笔记的男生听见有人远远地喊他的名字，转头向窗外望去。然后吱嘎作响的放映机卡住，最后一帧画面，一切停顿。
逃走的前一天。在他的脑海里总是在下雨。
晚上Splendid在寝室自己的下铺读凯鲁亚克《孤独天使》的开头，但是总是昏昏沉沉地读不进去。Mole正在一墙之隔的狭窄浴室里洗澡，隔着薄薄的墙壁，那些声音迷失了方位地飘曳着，扰乱他的思维。水声、浴室里收音机发出的带着沙砾般杂音的歌声，以及对方和着收音机里曲调的轻轻的哼唱，甜美的女声被冲淡了，透过浴室流水的声音显得很透明。是霍夫曼的故事里的“船歌”①。这些响动曲折地穿过墙壁被拉长混淆，Mole的声音被抹得轻细又模糊，泼溅的水声却像直接淋向他的头上。在他被无端的焦虑和躁动烧灼的大脑里，所有声音就像在他的神经末梢踮着脚尖跳舞。他试着把视线锁定在自己手里的书页上，文字构成的难以辨识的长链从最初暴露于白亮生冷的灯光下转为没入浅淡的阴影。光线让他头疼。他没注意到，当时他已经在发烧了。
四个人的寝室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Flippy那个勤奋的家伙估计在图书馆，要么是和那个寡言少语的长发姑娘在一块儿；除了睡觉，他很少在寝室逗留太久。明天他下了衡平法大课回到寝室拿笔记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三十八分，然后他没有再去原本计划中的自习室。那时候Lumpy在学生报告厅帮忙布置几天后的艺术节开幕式，耗了整整一个郁热的下午直到晚上七点再去餐厅吃晚饭。他将因为这个碰巧的并且自己一开始并不情愿的善意举动逃过一劫。
但是此刻他们所有人还对后来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在一根即将崩断大提琴琴弦上，一首谋杀的歌被轻柔地哼唱着，和着浴室里渐渐冷却的湿漉漉的雾气与窗外零落的雨滴。
Splendid探头看了一眼窗外，下午这场猝不及防的雨到了傍晚差不多停了。Mole的论文清样在桌子上摊开来晾着，水溶性墨水洇散开的一角有些打卷。《论现象学存在主义的社会性》，对Splendid来说就是一串毫无意义的符号；他对存在主义的最深了解是萨特、西蒙娜波伏瓦和那个好像是拍色情电影的家伙错综复杂的三角恋②。上面的水渍是刚才两个人在雨中从教学楼跑回寝室时弄上的，Mole为了两处模糊的字迹要比自己被淋感冒时心疼好几倍。他们今天的最后一堂课在同一个时间段，Splendid的流体力学和Mole的近现代哲学。原本Splendid要送Giggles回宿舍的，但是她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把那件有塑制光滑表面的帽衫套上。她在荧光黄的帽子下面向他微微一笑：“防水的。”③
假如Splendid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女友一直以来让他着迷的天真任性混合了惑人气息的笑脸的话，也许他不会让她独自离开，自己和Mole结伴回宿舍。Splendid把夹克脱下来遮住他们两个的头飞快地从雨中跑过，一路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少女穿着亮黄色外套的身影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们两个站在宿舍楼门口等待心跳慢下来，Mole在黄昏被大雨涂抹成昏黄的阴影中模糊了色泽的头发发梢滴着水。Splendid拨开他前额的头发帮他把脸上的雨水擦掉，在一阵模糊的冲动中，他没有用发烫的手指而是用嘴唇。
墙壁另一侧的水声弱下去。一个音乐表情术语的意大利文流畅难解的符号，f到P的旋即转换；或者拉长的表示小于的数学字符，两条瘦长细弱的线条交汇于乐谱五根线与五根线之间的空白未知地的一点。渐弱，水流愈加变得细长稀零，最后结束于一两滴悬而未落最终滴答于瓷砖上的尾音。收音机被关掉了，听觉陡然坠入寂静中。随着浴室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Mole穿着湿淋淋的拖鞋啪嗒啪嗒地走过来。他在灰色的贴身背心外面套了一件深棕的夹克，用前襟敞开的下摆擦着头发。Splendid倾斜的视线看着他先走到写字台前翻了翻差不多晾干了的论文，接着回过头。
Flippy和他的那个叫做Flaky（就是这个名字，Splendid刚刚想起）的女朋友在自习室，一个在整理笔记，一个在埋头绘图。他用胳膊肘碰碰她，两个人抬起头交换了一个有点羞涩的微笑。
Lumpy在食堂吃晚饭，试图拒绝那个坐在他对面的同学“明天帮忙去布置会场”的拜托。
Giggles用被单蒙住头躺在上铺，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地翻了个身。“你不舒服吗？”坐在下铺的女生吹着自己刚刚涂上指甲油的指尖，问。她闷闷地回答：“头痛。明天的课我打算逃了。”
Mole的哲学教授放下手里的教参，对站在他办公桌旁的那个学生说：“明天你和你的研究性学习搭档再到我这儿来一趟，带上论文材料。——两点，不，三点吧。”
Splendid把食堂的饭卡夹在自己读到的那一页当书签，扣住在他床边俯下身的Mole的脑后亲吻他。对方发梢上滴下的残留的水落在撑在Splendid头侧有些惊惶地抓紧了床单的手的手背上，冰冷而柔软的唇在他的唇齿间留下舔舐创伤般的触觉。在坠落的错觉中，他短暂地闭上了自己充满了高烧热病般变形幻觉的眼睛，睁开时失去焦距的视野越过Mole纤瘦的肩膀看到他贴在写字台上方的墙上那一行像是用烟蒂或者折断的马克笔写就的一般粗黑的箴言字迹。以一种神经质的深刻印象他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像是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坠入黑暗之前脑海中最后一个细节，并认为它就是能够勾连起整个记忆的关键，莫比乌斯环的接口，打了结的那个时间截点。写字台的抽屉里一直放着Splendid从父亲那儿得到的一把点35的小手枪，在Mole在浴室的时候他拖着昏沉的脚步走到写字台前把它拿出来，放在手里掂了掂，以他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歇斯底里的胆量。
特写，墙上贴着的康德训诫：必须也应当做正确的事④。画面停顿。
BRABARACKOTAWACKOMANASHTOPATARATAWACKOMANAC.当我们到达之际，我们将点燃七根蜡烛，为死者守灵。⑤
02.梦游人歌谣 fin.
注一：歌剧《霍夫曼的故事》里的名曲。主人公霍夫曼邂逅自己朋友的未婚妻时她正在唱的就是这首歌，霍夫曼爱上了她，为此与朋友决斗；朋友在决斗中被杀，那女孩却和另一个情人跑掉了。
注二：现在大家一般提到的“存在主义”都是指萨特的无神论存在主义。实际上，现象学存在主义是胡塞尔创立的——这一点Splendid不晓得。三角恋的第三角是法国作家鲍里斯 维昂，所谓“色情电影”指的是根据他的同名小说改变的电影《我唾弃你的坟墓》。（当然不是色情电影）
注三：小说《洛丽塔》第一部第二十章结尾处，亨伯特想在夏洛特游泳时把她淹死，却没有动手。上岸之后他们才发现当他们游泳的时候岸上一直有人看着他们，甚至能看清亨伯特在水中戴着的手表。那块表是防水的。
注四：康德道义论的基本观点。
注五：《孤独天使》第一卷第五十二节里出现的句子，单词引用自乔伊斯所著《芬尼根守灵夜》一书。后面那句话暗指《芬尼根守灵夜》这部小说，但是原文是三个死者三根蜡烛。
1. BL主+作者是变态。主要CP为英雄×盲人、英雄×微笑，辅CP为军刺。有少量Rat←Mole.
2. 背景延续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这次是在旧金山。与真实事件、人物、国家、组织均无关系。
3. 对BL与BG混杂、拟人，以及以上CP无法接受者勿入。OOC严重警告，BUG红色预警；无甚读者观的兴趣之作，混乱晦涩。假如对男主角脚踏两只船不能接受，请万万不要下拉！
S&M+G丨一场谋杀的多重变奏
作者：惊悚罗兰
BGM：The Drugs Don't Work
性的报复就是爱。
[三个电影的构想]
1.艺术家公寓
两个年轻男孩在旧金山合租一间廉价公寓。其中一个在大学读摄影理论，利用助学金和打零工供房租和学费；另一个在披萨店干活，却因为脑子里总是想着哲学而经常在工作中出错。大学生在学校里有一个女朋友，但是从来都是以剪影轮廓照片或谈话中出现等等方式隐晦地表示。
注意两个男主角之间性情的差异。学摄影的男生年轻英俊，具备充沛的活力、锐气、对摄影的热情，披萨店里的哲学家则纤细、沉默、稀薄，穿着披萨店过大的工作制服时把帽子深深地戴下去。二人之间有一种自然的亲密态度，可以从共用浴室以及穿着随便地打闹等等行为表现出来。
某个下雨天摄影师心血来潮打算给室友拍几张照片。一段高潮的长镜头出现在这里。男生赤脚小心地站在房间中央从工作外套开始一件一件地把全身衣服脱掉——贴身的制服白衬衫留到最后，从上往下解开扣子裸露出肌肤的镜头，侧影展现出腰肢纤细轻盈的轮廓。然后摄影师关掉相机，两个人自然而然地拥吻。
2.内侧电影（戏中戏）
刚刚从表演系毕业一文不名的青年接不到片约，靠四处打工勉强度日，生活非常窘迫；直到有一天一个同样不知名的导演找到他问他是否愿意参演一部同志题材的小成本情色片。电影里和他搭戏的另一名主角是个大二退学的男生，从殷实的家庭离家出走，作为叛逆表现的一环参与了这部电影的拍摄。
电影名叫《初恋印记》，一部结合软色情的文艺片，关于爱与失落。在镜头表现时将电影场景和二人进行拍摄工作的场景跳接起来，构成电影与现实之间暧昧不清的效果。电影本身具有低成本文艺片的一切缺点，节奏缓慢拖沓，配乐煽情过度，镜头空洞耽美，总的效果比起电影更近似MV.一个缓慢的长镜头里，潦倒的青年饰演的角色在雨声和冲淡的钢琴声中独自坐在靠窗的窗边抽烟，向半空缓缓吐出烟雾。大雨冲刷着窗玻璃，模糊了窗外。他向镜头转过脸，在墨绿色的披萨送餐制服帽子下露出月亮一般苍白瘦削的年轻面孔，和落在耳际的锈红色头发。
从际遇到价值观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在拍摄过程中起初态度非常生疏，并且时有观点交锋。直到一场床戏之前，中午吃盒饭的时候二人第一次认真地聊起来；争论，和解，彼此的发现。
两个站在少年时代尚未脱离的影子里的年轻人。出于不同原因而相同地将自己放逐的男孩子。同样的反叛、贫穷、疲惫而激动、虚无与激情胶着，以及不相信未来的眼睛。
下一场戏里两名主角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兜头浇得全身湿透一路从漆黑的楼道咚咚咚地跑进门，在迟缓地亮起的声控灯下留下一串湿淋淋反光的脚印。两人把背后的门甩上坐在门廊里笑得喘不上气，接着迫不及待地就在门廊地板上亲吻对方。房间昏暗，镜头最后捕捉到的是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和两个人纯真而热烈地纠缠的剪影。
3.缓刑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从此刻起你所说的一切——
唯一一部黑白电影。一名少年犯在监狱里对着一台摄像机做最后的自述。
影片中的摄像机拍摄他包括放在桌上的双手在内的胸口以上的部分。真正的电影镜头则可以纳入他的全身，桌子下交叉的双脚，侧面和后背。男主角注视镜头的目光直接坦率，手势称不上活跃但是能够看得出坦诚而有力。他注视着摄影机中的摄影机中的相机中的镜面或窗玻璃倒映出的——
无尽向内翻转的镜面中无数个窥视者的目光。
“还剩下……”他伸手摆弄调试了一下摄像机，手卡在画面之外。“五分钟。嗯，来得及说完最后几句话。”
“其一，别相信我所说的一切，那些全都是说谎。其二，假如你实在在意的话，三个故事中有一个是真的。”
“其三，算是个人忠告：别爱上自己最好的朋友。”
[第一个剧本大纲]
性爱不是出于自私的肉欲，而是身体也要参与一份的崇高友谊。——罗曼罗兰，《约翰 克利斯朵夫》
而我们的困境总是在于，柏拉图式的伟大爱情与有身体参与的崇高友谊到底能不能并存。
九二年夏。十九岁的男主角在前一天晚上淋了雨发着低烧，由于一个做梦般的恋爱误会打死了包括自己的女朋友、一个同寝室的室友、他最好的朋友暗恋的哲学教授以及四个目击者在内的七个人，然后拿着枪坐在寝室里贴着好友座右铭的墙下面数自己杀了多少人，等待自己最好的朋友进门来。
剧本的终极要求是故事全部发生在一天之内。
1.雨和放映机
九二年春夏交界的一个暧昧不明的落雨时分，钢琴声像水纹轻灵扩散浮动在城市上空。春天的尾声湮没在被雨声冲淡的曲调回音里。男主角的画外音响起，年轻的声音，带着年少特有的无知无畏和隐约迷惑怅惘。
那一年我大二。很年轻，却不相信有什么未来。我想活得危险，把自己逼到极限，看看会发生什么。①事实证明，那一整个夏天都被我变成了一场疯狂的先锋电影情节。我的假释官跟我说我的故事应该被称为残酷青春，这我倒没想过。我只是一个逃跑的学生，这种事随处可见，没什么特别的。
再回过来说那个夏天的事吧。我是物理专业，学的是水下声纳，辅修流体力学；Mole似乎在读存在主义什么的，具体名字我记不清了。对，好像跟萨特和加缪有关。《局外人》我在高中的文学课上看过电影，没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只记得是一部很沉闷的电影。男主角枪杀了一个陌生人，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这个场景倒是讽刺般的似曾相识。
他解释自己犯下谋杀罪行的原因：都是太阳的错。②
Splendid带着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寝室的时候Mole和Lumpy都在。男主角视角特写房间全景。一间有两架上下铺的空间有些逼仄的学生宿舍，中间唯一的窗口正对着门和写字台。Splendid一侧的铺位旁边贴了一张数理公式表，叠好的被子上有两本早晨匆忙放在那里的书；Lumpy和Flippy那一侧的床形成鲜明的对比，上铺整整齐齐、没有衣服袜子从栏杆外垂下来，也没有堆得溢出来的书本；下铺则是一团糟。Lumpy躺在床上，或者不在那儿，很多时候都难以分辨：他整个人都能埋进一个铺位的混乱中。书架旁边靠近窗户的位置贴着一张横向的纸条，用马克笔写了一行字，类似校训或者寝室格言。镜头一晃而过。
Mole正坐在写字台前埋首于期中论文，听见Splendid进门的声音回过头，正好看见对方像一只被淋湿的狗一样甩掉头上的水珠。“天哪……你没有伞吗？”
“找不着了，”Splendid漫不经心地回答，走到书架旁边浏览着。“也不是很大的雨。”
Mole越过左手边高高的一摞书歪头望着他的后背，肩膀上深色的水渍斑斑点点的。“用不用我的伞？”
“你待会儿不是也得出去么？Lumpy……”镜头掠过正在倒头大睡的室友，“他下午好像也有课。算啦。”他从书架里抽出那本自己待会儿的课需要的书，把它和笔记一起放进防水布背包里，边绕道Mole身侧弯腰读了两行他正在写的文章。Mole往椅背上靠了靠，“今天下午之前一定要写完。”
“好吧，我也看不懂……”Splendid耸耸肩，在直起身来之前忽然低下头快速地吻了Mole一下，对方的呼吸抚过Splendid的侧颊。Mole稍稍愣了一下，然后仰起脸对他浅淡地笑了笑，把食指抵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逆光反打。两个人在窗前接吻的侧影。
——雨滴从黄昏酝酿风暴的云层里解脱出来，击打在温热的土地上。气味一下子传来：几个小时难受的封闭状态之后的解脱，在令人眩晕的灰色的铅和蓝色的氧的混合中不可避免地窒息。气味中蕴含着纯洁的泡沫，在很远的地方，仿佛被密集的斜雨焊接在地面上，上升到天空的无垠之中，有时还可以让人偶然看到带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过于柔和的天空的星状斑点。今晚，在我的梦的轰鸣声中，所有这些色彩都回来了。气味通过一条马上就自我封闭的道路，渗透进了我的房间，在它平淡的宁和中带来被遗忘的渴望。——③
最初这个疯狂的计划是Mole提出的，半年前，冻得发白的一月。当时他已经模模糊糊地察觉到Mole很喜欢那个教他哲学史的英国教授，操着一口在Splendid听来拿腔拿调的伦敦腔的家伙。那时候在寝室里Mole起先跟Splendid聊起柏拉图式恋爱，然后是罗曼罗兰法国式的歪理，直到Splendid示意他自己的女朋友Giggles似乎对这个比他感兴趣得多：到一月他们就交往四个月了，还只停留在亲亲脸颊；甚至他无意地伸手碰一下她的头发都会被她立刻躲开。天晓得那天少见地显得很兴奋的Mole是受了哪部新浪潮电影的影响④，他记得对方翻着手里那本厚厚的小书向他发问：“你认为柏拉图式的伟大爱情跟有肉体参与的崇高友谊可以并存吗？”
听起来可真像不负责任男人的最终理想。Splendid把这句话吞回去，假如你有一个学哲学的室友的话再诡异的理论也听到过。“谁知道呢？某种实验题材？”
Mole似乎对于他的这一答复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Splendid看着他垂下眼睫沉吟了片刻，一段沉思默想的时间从他们之间流过。Mole合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靠近Splendid耳边，压低了声音认真地说：“我想试试看。”
那一次作为实验几乎全盘失败。Splendid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接受了这一提案，但却清楚记得他们险些半途而废的第一次。同样缺乏经验的两个人在随时可能有人回来甚至没有锁上门的寝室里慌张地拥抱在一起，紧张地揪着对方；因为自己的笨拙，后来Mole告诉他那次超乎想象的疼。更何况一月的浴室冷的像地狱，当天晚上Splendid就感冒发起烧来。
浪漫一点地，他更愿意将他还没退烧时的记忆想象成最初的经历。在闭上眼睑内侧的黑暗中他能清晰地唤起那时的记忆，Mole从浴室里出来时Splendid猜测自己的体温在三十八度以上。在偏头痛带来的视觉光晕中对方看起来美得不可思议，令人屏息，即使他知道这是发烧和头痛造成的错觉。他也记得自己在意识混乱的状态下把对方压在那张贴着Mole座右铭的墙上吻他时对方有些慌乱不安的撑拒，以及勉强从他的吻中挣脱的几秒钟紧张地示意他小声点的手势。那时他注意到了贴在墙上的字迹，粗黑的印刷体仿佛用烧尽了的烟蒂涂抹在纸上。
一切就应该如此发生，那一刻他的确是这样认为的。不知为什么，那个幽暗的时刻Splendid却想起来很久以前在图书馆自己和Mole交流同一门通选课笔记的时候，两个人的指尖不经意地缓缓靠近。空气恍若发白的图书馆里雪白的光线从窗外穿过他挡住光线的侧影，透过他锈红的发丝，波折的，仿佛那是一种与空气和水不同的通透温柔的介质，絮状的由于逆光而微微发亮的光媒。假如那时Mole抬起头的话，两个人的距离刚刚好可以接吻。
01.雨和放映机 fin.
注一：引自保罗 奥斯特《月宫》。
注二：加缪《局外人》台词。
注三：引自《记忆的群岛》，有改动。
注四：是指特吕弗根据亨利 皮埃尔 罗什小说《祖与占》改编的同名电影。诗人祖追求娴静而惧怕肉体之爱的绿西的时候，找着了邻近镇上一个金发女孩幽会以舒解他的欲望，然后为绿西写新的诗。最可怕的是这一切的进行都充满了柔美与和谐！
2.梦游人歌谣
连粉笔灰都带着血光之灾的味道，那年夏天。记忆会把很多相干不相干的东西混淆在一起，当一件特别重大的事件像是打了一个绳结出现在记忆平顺的时间轴上，出于某种拓扑学的奇妙原理，无论从哪个方向追溯摸索，那个绳结最终总会成为回忆的终止。整个季节迷失在一种宿命的惶恐之中，被打上了印记，被蒙上了一种含混而又带着胶状甜蜜的暗沉色泽。后来，幸存者们再次在脑海中唤起这个夏天的时候，记忆会停留在枪弹，某处断断续续似是而非的歌声，少女杏黄色款褶拼布裙上端光洁的裸肩，窗外伸展的杨树枝条有着蜡质的深绿叶片，在夏季午后的雨中寂寞地摇晃。他们最后的夏天，哲学课上坐在后排记笔记的男生听见有人远远地喊他的名字，转头向窗外望去。然后吱嘎作响的放映机卡住，最后一帧画面，一切停顿。
逃走的前一天。在他的脑海里总是在下雨。
晚上Splendid在寝室自己的下铺读凯鲁亚克《孤独天使》的开头，但是总是昏昏沉沉地读不进去。Mole正在一墙之隔的狭窄浴室里洗澡，隔着薄薄的墙壁，那些声音迷失了方位地飘曳着，扰乱他的思维。水声、浴室里收音机发出的带着沙砾般杂音的歌声，以及对方和着收音机里曲调的轻轻的哼唱，甜美的女声被冲淡了，透过浴室流水的声音显得很透明。是霍夫曼的故事里的“船歌”①。这些响动曲折地穿过墙壁被拉长混淆，Mole的声音被抹得轻细又模糊，泼溅的水声却像直接淋向他的头上。在他被无端的焦虑和躁动烧灼的大脑里，所有声音就像在他的神经末梢踮着脚尖跳舞。他试着把视线锁定在自己手里的书页上，文字构成的难以辨识的长链从最初暴露于白亮生冷的灯光下转为没入浅淡的阴影。光线让他头疼。他没注意到，当时他已经在发烧了。
四个人的寝室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Flippy那个勤奋的家伙估计在图书馆，要么是和那个寡言少语的长发姑娘在一块儿；除了睡觉，他很少在寝室逗留太久。明天他下了衡平法大课回到寝室拿笔记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三十八分，然后他没有再去原本计划中的自习室。那时候Lumpy在学生报告厅帮忙布置几天后的艺术节开幕式，耗了整整一个郁热的下午直到晚上七点再去餐厅吃晚饭。他将因为这个碰巧的并且自己一开始并不情愿的善意举动逃过一劫。
但是此刻他们所有人还对后来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在一根即将崩断大提琴琴弦上，一首谋杀的歌被轻柔地哼唱着，和着浴室里渐渐冷却的湿漉漉的雾气与窗外零落的雨滴。
Splendid探头看了一眼窗外，下午这场猝不及防的雨到了傍晚差不多停了。Mole的论文清样在桌子上摊开来晾着，水溶性墨水洇散开的一角有些打卷。《论现象学存在主义的社会性》，对Splendid来说就是一串毫无意义的符号；他对存在主义的最深了解是萨特、西蒙娜波伏瓦和那个好像是拍色情电影的家伙错综复杂的三角恋②。上面的水渍是刚才两个人在雨中从教学楼跑回寝室时弄上的，Mole为了两处模糊的字迹要比自己被淋感冒时心疼好几倍。他们今天的最后一堂课在同一个时间段，Splendid的流体力学和Mole的近现代哲学。原本Splendid要送Giggles回宿舍的，但是她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把那件有塑制光滑表面的帽衫套上。她在荧光黄的帽子下面向他微微一笑：“防水的。”③
假如Splendid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女友一直以来让他着迷的天真任性混合了惑人气息的笑脸的话，也许他不会让她独自离开，自己和Mole结伴回宿舍。Splendid把夹克脱下来遮住他们两个的头飞快地从雨中跑过，一路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少女穿着亮黄色外套的身影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们两个站在宿舍楼门口等待心跳慢下来，Mole在黄昏被大雨涂抹成昏黄的阴影中模糊了色泽的头发发梢滴着水。Splendid拨开他前额的头发帮他把脸上的雨水擦掉，在一阵模糊的冲动中，他没有用发烫的手指而是用嘴唇。
墙壁另一侧的水声弱下去。一个音乐表情术语的意大利文流畅难解的符号，f到P的旋即转换；或者拉长的表示小于的数学字符，两条瘦长细弱的线条交汇于乐谱五根线与五根线之间的空白未知地的一点。渐弱，水流愈加变得细长稀零，最后结束于一两滴悬而未落最终滴答于瓷砖上的尾音。收音机被关掉了，听觉陡然坠入寂静中。随着浴室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Mole穿着湿淋淋的拖鞋啪嗒啪嗒地走过来。他在灰色的贴身背心外面套了一件深棕的夹克，用前襟敞开的下摆擦着头发。Splendid倾斜的视线看着他先走到写字台前翻了翻差不多晾干了的论文，接着回过头。
Flippy和他的那个叫做Flaky（就是这个名字，Splendid刚刚想起）的女朋友在自习室，一个在整理笔记，一个在埋头绘图。他用胳膊肘碰碰她，两个人抬起头交换了一个有点羞涩的微笑。
Lumpy在食堂吃晚饭，试图拒绝那个坐在他对面的同学“明天帮忙去布置会场”的拜托。
Giggles用被单蒙住头躺在上铺，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地翻了个身。“你不舒服吗？”坐在下铺的女生吹着自己刚刚涂上指甲油的指尖，问。她闷闷地回答：“头痛。明天的课我打算逃了。”
Mole的哲学教授放下手里的教参，对站在他办公桌旁的那个学生说：“明天你和你的研究性学习搭档再到我这儿来一趟，带上论文材料。——两点，不，三点吧。”
Splendid把食堂的饭卡夹在自己读到的那一页当书签，扣住在他床边俯下身的Mole的脑后亲吻他。对方发梢上滴下的残留的水落在撑在Splendid头侧有些惊惶地抓紧了床单的手的手背上，冰冷而柔软的唇在他的唇齿间留下舔舐创伤般的触觉。在坠落的错觉中，他短暂地闭上了自己充满了高烧热病般变形幻觉的眼睛，睁开时失去焦距的视野越过Mole纤瘦的肩膀看到他贴在写字台上方的墙上那一行像是用烟蒂或者折断的马克笔写就的一般粗黑的箴言字迹。以一种神经质的深刻印象他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像是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坠入黑暗之前脑海中最后一个细节，并认为它就是能够勾连起整个记忆的关键，莫比乌斯环的接口，打了结的那个时间截点。写字台的抽屉里一直放着Splendid从父亲那儿得到的一把点35的小手枪，在Mole在浴室的时候他拖着昏沉的脚步走到写字台前把它拿出来，放在手里掂了掂，以他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歇斯底里的胆量。
特写，墙上贴着的康德训诫：必须也应当做正确的事④。画面停顿。
BRABARACKOTAWACKOMANASHTOPATARATAWACKOMANAC.当我们到达之际，我们将点燃七根蜡烛，为死者守灵。⑤
02.梦游人歌谣 fin.
注一：歌剧《霍夫曼的故事》里的名曲。主人公霍夫曼邂逅自己朋友的未婚妻时她正在唱的就是这首歌，霍夫曼爱上了她，为此与朋友决斗；朋友在决斗中被杀，那女孩却和另一个情人跑掉了。
注二：现在大家一般提到的“存在主义”都是指萨特的无神论存在主义。实际上，现象学存在主义是胡塞尔创立的——这一点Splendid不晓得。三角恋的第三角是法国作家鲍里斯 维昂，所谓“色情电影”指的是根据他的同名小说改变的电影《我唾弃你的坟墓》。（当然不是色情电影）
注三：小说《洛丽塔》第一部第二十章结尾处，亨伯特想在夏洛特游泳时把她淹死，却没有动手。上岸之后他们才发现当他们游泳的时候岸上一直有人看着他们，甚至能看清亨伯特在水中戴着的手表。那块表是防水的。
注四：康德道义论的基本观点。
注五：《孤独天使》第一卷第五十二节里出现的句子，单词引用自乔伊斯所著《芬尼根守灵夜》一书。后面那句话暗指《芬尼根守灵夜》这部小说，但是原文是三个死者三根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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