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剑·殇（四）
天色渐渐浓了，暗沉的仿佛一种疾病。
朱红大门紧闭着，门上挂一块匾额，上书两个大字：辛府。
辛岩双足一蹬，身形拔起，已然越过院墙，
他对这里熟门熟路，穿廊过阁，都没碰上什么人，看来这里自从自己走后，削减人手，已然是寥落了。
终于被他走进了后花园，辛岩见这里依然种满了兰花，八年不见，这里竟然与从前相差无两，亭台楼阁，一如往昔，忽然辛岩心口一痛，想到花树代谢，草木更替，一切均已物是人非。
忽然，对面阁楼上一扇窗亮了，辛岩胸口一震，那分明是兰一从前的屋子。一时间，他心中升起了一份痴想：莫非兰一虽然嫁了阿烈，却还记得我这个失意人？还会回到从前的屋子，静静的想一想我，想一想从前的往事？随后却自嘲道：现下兰一是辛家主母，整个辛府都是她的，她到从前做姑娘时住惯了的屋子收拾整理，有什么稀奇。我这样自作多情，忒也可笑。
他虽然这样想，却仍忍不住自己一腔思念之情，又抬眼向那扇窗望去，只见一个纤秀苗条的身影映在纱窗之上。一时之间，他心潮起伏难平，许多往事一齐涌上了心头，酸苦甜蜜，咀嚼不尽。终于下定决心：我总要再见她一面，一面之后，她要杀我也好，阿烈要杀我也好，我一定引颈就戮，虽死无憾。
思想至此，辛岩提气一纵，跃上房檐，轻轻揭去一片瓦片，俯身探看。
孰料这一看却是惊诧不已，只见那个并非自己心心念念的孟兰一，却也是认识的，是兰一身边的贴身婢女如意，从前常随兰一进进出出，不过印象淡然。此时见她身上衣饰华贵，与从前大不相同。
正疑惑间，只见如意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包，将一些红色粉末吹进桌上的一碗药汤之中。却将剩下的药粉倒进窗边的一盆兰花之中，只见片刻之间，好好一盆兰花，花叶败落殆尽，一室尽是奇异的香气。辛岩看在眼里，不由一阵骇然。
只听到如意轻声呼唤：“宝琴，进来。”语毕，一个婢女打扮的小丫头走进来，行了个礼，说：“夫人，有什么吩咐？” 如意指了指汤碗道：“将这药给庄主送过去。”
这一惊可又是非同小可，眼见如意分明是下了极厉害的毒药，又要小丫头将这毒药给“庄主”，“庄主”除了自己的亲弟弟辛烈，还能是谁？虽然还想不通她怎的成了“夫人”，却决不能任由她毒害自己兄弟。想到这里，将手中瓦片一丢，那加了毒药的汤碗被打的粉碎，汤汁流的遍地都是。
这一下如意与那婢女自然都是一惊，那婢女一边呼喊着：“来人啊，救命啊。”奔了出去。
辛岩踢破瓦片，翻进屋子，反手一指，点住了如意穴道。如此一击便即得手，辛岩自己也是吃了一惊，他料不到这如意敢大胆下毒，竟是丝毫不会武功。
谁知如意却毫不意外，只听她轻轻道：“原来是大少爷，恕如意不能行礼了。”
何意眉目淡然，似乎并不以为有什么不妥，辛岩反而疑心大起。霎那间，无数个问题涌上了辛岩心头，问出口的却只有一句：“兰一在哪？”
“小姐去了她想去的地方。”她不改从前口吻，仍称孟兰一为小姐。
辛岩不由怒火中烧，眼见这个女人如此厚颜无耻，毒害亲夫犹能若无其事，也算天下一奇，正犹豫要不要再施重手，忽然一阵脚步踏踏而来，听来异常急促。
辛岩转过头去，却见一个人站在门前，正是自己的弟弟辛烈，只见他脸色苍白病弱，肢体软弱无力，如果不是亲眼得见，辛岩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便是辛烈，自己八年前离开时，辛烈虽然文雅清秀，却总是练武之人，身体一向健壮，怎么如今却病魔缠身？看来一切答案还要落在这如意身上。
此时辛烈一双眼睛也着落在如意身上，目光中却是柔情无限，向如意道：“你有没有受伤？”言语之间极为关切。
如意轻轻摇头，向辛烈展颜微笑，倒似宽慰。
辛烈走上前来，手腕一转，便要解开如意身上穴道，辛岩急忙伸手拦住，道：“你这老婆谋杀亲夫，莫非你都不想知道为什么？”
辛烈听到这话，并不做声，如意却是轻轻摇头微笑，似乎丝毫没将辛岩的话放在心上，也丝毫不在乎自己将会如何。
辛烈手腕一动，推开辛岩，这一下以柔克刚，倒是大出辛岩意料之外，看不出他虽然病弱，内劲却是不弱。这两兄弟自幼拆招，用的都是一套擒拿手法，对彼此的套路都是心知肚明，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往来了十几招，终究辛岩内心有愧，先松开了手。
只听辛烈叹了口气，一指过去，解开了如意身上穴道，说：“你还是走吧。”
如意点点头，并不看二人，竟自顾自施施然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辛岩辛烈两兄弟，一时竟然默默无言，辛岩一番踌躅，还是没有开口。辛烈却是一脸悲伤，半晌方道：“你我兄弟，终究不免一战。”
辛岩亦知在所难免，道：“你若还当我是大哥，便告诉我兰儿去哪了。总要让我死的明白。”
辛烈道：“你走后不久，兰姐姐也走了，也许她是想去找你，也许她只是想离开。”
这句话形若无事，却击的辛岩心痛若割，他定了定神，终于微笑道：“也许最懂兰儿的还是你。拔剑吧！”
辛烈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带剑。辛岩转身，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一把木剑，触手时忍不住心中一动，兰儿本来最不喜欢刀剑武功，可是为了陪我，才每天闹着和我学剑，我用了三个晚上才为她削了这把剑，她一向最是珍爱不过，可是临走却忍心不带，看来她是真心不愿再见我了。心一横，紧紧将木剑卧在手里。回身将自己佩刀递给辛烈，道：“我用木剑，你用刀，都吃点亏，算是公平了吧！”
辛烈掂了掂钢刀，眼睛血红的答应道：“也算称手，今日你我是性命相搏，不必手下留情。”
辛岩点点头，木剑一挺，向辛烈刺去，正是辛家剑法第一招“铁骨铮铮”，他已久不用剑，不免手上生疏，是以先取攻势，以求占得先机。辛烈钢刀一竖，使出一招“铁狱铜笼”，将自己四面八方守得水泼不进。刀来剑去，两个人已拆了十几招，两个使得都是辛家剑法，又从小一起长大，对方的套路彼此都熟稔于心，只不过辛岩手持木剑，尽量避免与辛烈钢刀相交，而辛烈用不惯钢刀，出招不免滞重。忽然，辛烈“铁血丹心”直取辛岩心口，他向来谨慎，忽然使这拼命招式，不免大出辛岩意料之外，好在他在江湖上比辛烈多行走了几年，经验远较辛烈丰富，情急之下，使出 “铁网珊瑚”，封住这凌厉的一招。“铁网珊瑚”本来出自唐朝李商隐的《碧城》诗：“玉轮顾兔初生魄，铁网珊瑚未有枝。意思是像网罗珍奇异宝一样封住对方攻势，丝毫不予遗漏，这一招需要偌大力道，辛烈虽然明知需要用“铁树开花”化解，却无奈身体病弱，有心无力。
不待撤剑，辛烈又连出三招，招招都是势如疯虎，两败俱伤的打法，逼得辛岩步步后退，又因爱惜木剑，不肯出剑格挡，是以一时竟落到了下风。
辛岩忽然感觉脚碰到了墙壁，心知已经退无可退，索性借力使力，借着墙壁蹬了几步，整个身体横在半空与辛烈继续厮打。他本来内力强过辛烈，江湖经验多过辛烈，临机应变更是快过辛烈，只不过心中有愧，才一直发挥不出真正本事。现在眼见辛烈是铁了心要自己性命，也不由心下骇然。手下比方才快了十倍不止，其中变幻莫测，神机百变之处，更是令人目不暇接。
辛烈疲于应付，忽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向后便跌。辛岩身子一跃，接住了他，只见辛烈牙关紧闭，再探他脉息，却是时断时续，极为微弱。
辛岩双掌拍出，击向辛烈后背，将自身内力源源不断的灌入辛烈四肢百骸。
如此一炷香时分，眼见辛烈头顶之上有淡淡白气，知道暂无大碍，心下一宽，竟然瘫软在地。
辛烈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已知端详。只见他立起身来，拾起钢刀，一步一步向辛岩走来。
朱红大门紧闭着，门上挂一块匾额，上书两个大字：辛府。
辛岩双足一蹬，身形拔起，已然越过院墙，
他对这里熟门熟路，穿廊过阁，都没碰上什么人，看来这里自从自己走后，削减人手，已然是寥落了。
终于被他走进了后花园，辛岩见这里依然种满了兰花，八年不见，这里竟然与从前相差无两，亭台楼阁，一如往昔，忽然辛岩心口一痛，想到花树代谢，草木更替，一切均已物是人非。
忽然，对面阁楼上一扇窗亮了，辛岩胸口一震，那分明是兰一从前的屋子。一时间，他心中升起了一份痴想：莫非兰一虽然嫁了阿烈，却还记得我这个失意人？还会回到从前的屋子，静静的想一想我，想一想从前的往事？随后却自嘲道：现下兰一是辛家主母，整个辛府都是她的，她到从前做姑娘时住惯了的屋子收拾整理，有什么稀奇。我这样自作多情，忒也可笑。
他虽然这样想，却仍忍不住自己一腔思念之情，又抬眼向那扇窗望去，只见一个纤秀苗条的身影映在纱窗之上。一时之间，他心潮起伏难平，许多往事一齐涌上了心头，酸苦甜蜜，咀嚼不尽。终于下定决心：我总要再见她一面，一面之后，她要杀我也好，阿烈要杀我也好，我一定引颈就戮，虽死无憾。
思想至此，辛岩提气一纵，跃上房檐，轻轻揭去一片瓦片，俯身探看。
孰料这一看却是惊诧不已，只见那个并非自己心心念念的孟兰一，却也是认识的，是兰一身边的贴身婢女如意，从前常随兰一进进出出，不过印象淡然。此时见她身上衣饰华贵，与从前大不相同。
正疑惑间，只见如意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包，将一些红色粉末吹进桌上的一碗药汤之中。却将剩下的药粉倒进窗边的一盆兰花之中，只见片刻之间，好好一盆兰花，花叶败落殆尽，一室尽是奇异的香气。辛岩看在眼里，不由一阵骇然。
只听到如意轻声呼唤：“宝琴，进来。”语毕，一个婢女打扮的小丫头走进来，行了个礼，说：“夫人，有什么吩咐？” 如意指了指汤碗道：“将这药给庄主送过去。”
这一惊可又是非同小可，眼见如意分明是下了极厉害的毒药，又要小丫头将这毒药给“庄主”，“庄主”除了自己的亲弟弟辛烈，还能是谁？虽然还想不通她怎的成了“夫人”，却决不能任由她毒害自己兄弟。想到这里，将手中瓦片一丢，那加了毒药的汤碗被打的粉碎，汤汁流的遍地都是。
这一下如意与那婢女自然都是一惊，那婢女一边呼喊着：“来人啊，救命啊。”奔了出去。
辛岩踢破瓦片，翻进屋子，反手一指，点住了如意穴道。如此一击便即得手，辛岩自己也是吃了一惊，他料不到这如意敢大胆下毒，竟是丝毫不会武功。
谁知如意却毫不意外，只听她轻轻道：“原来是大少爷，恕如意不能行礼了。”
何意眉目淡然，似乎并不以为有什么不妥，辛岩反而疑心大起。霎那间，无数个问题涌上了辛岩心头，问出口的却只有一句：“兰一在哪？”
“小姐去了她想去的地方。”她不改从前口吻，仍称孟兰一为小姐。
辛岩不由怒火中烧，眼见这个女人如此厚颜无耻，毒害亲夫犹能若无其事，也算天下一奇，正犹豫要不要再施重手，忽然一阵脚步踏踏而来，听来异常急促。
辛岩转过头去，却见一个人站在门前，正是自己的弟弟辛烈，只见他脸色苍白病弱，肢体软弱无力，如果不是亲眼得见，辛岩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便是辛烈，自己八年前离开时，辛烈虽然文雅清秀，却总是练武之人，身体一向健壮，怎么如今却病魔缠身？看来一切答案还要落在这如意身上。
此时辛烈一双眼睛也着落在如意身上，目光中却是柔情无限，向如意道：“你有没有受伤？”言语之间极为关切。
如意轻轻摇头，向辛烈展颜微笑，倒似宽慰。
辛烈走上前来，手腕一转，便要解开如意身上穴道，辛岩急忙伸手拦住，道：“你这老婆谋杀亲夫，莫非你都不想知道为什么？”
辛烈听到这话，并不做声，如意却是轻轻摇头微笑，似乎丝毫没将辛岩的话放在心上，也丝毫不在乎自己将会如何。
辛烈手腕一动，推开辛岩，这一下以柔克刚，倒是大出辛岩意料之外，看不出他虽然病弱，内劲却是不弱。这两兄弟自幼拆招，用的都是一套擒拿手法，对彼此的套路都是心知肚明，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往来了十几招，终究辛岩内心有愧，先松开了手。
只听辛烈叹了口气，一指过去，解开了如意身上穴道，说：“你还是走吧。”
如意点点头，并不看二人，竟自顾自施施然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辛岩辛烈两兄弟，一时竟然默默无言，辛岩一番踌躅，还是没有开口。辛烈却是一脸悲伤，半晌方道：“你我兄弟，终究不免一战。”
辛岩亦知在所难免，道：“你若还当我是大哥，便告诉我兰儿去哪了。总要让我死的明白。”
辛烈道：“你走后不久，兰姐姐也走了，也许她是想去找你，也许她只是想离开。”
这句话形若无事，却击的辛岩心痛若割，他定了定神，终于微笑道：“也许最懂兰儿的还是你。拔剑吧！”
辛烈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带剑。辛岩转身，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一把木剑，触手时忍不住心中一动，兰儿本来最不喜欢刀剑武功，可是为了陪我，才每天闹着和我学剑，我用了三个晚上才为她削了这把剑，她一向最是珍爱不过，可是临走却忍心不带，看来她是真心不愿再见我了。心一横，紧紧将木剑卧在手里。回身将自己佩刀递给辛烈，道：“我用木剑，你用刀，都吃点亏，算是公平了吧！”
辛烈掂了掂钢刀，眼睛血红的答应道：“也算称手，今日你我是性命相搏，不必手下留情。”
辛岩点点头，木剑一挺，向辛烈刺去，正是辛家剑法第一招“铁骨铮铮”，他已久不用剑，不免手上生疏，是以先取攻势，以求占得先机。辛烈钢刀一竖，使出一招“铁狱铜笼”，将自己四面八方守得水泼不进。刀来剑去，两个人已拆了十几招，两个使得都是辛家剑法，又从小一起长大，对方的套路彼此都熟稔于心，只不过辛岩手持木剑，尽量避免与辛烈钢刀相交，而辛烈用不惯钢刀，出招不免滞重。忽然，辛烈“铁血丹心”直取辛岩心口，他向来谨慎，忽然使这拼命招式，不免大出辛岩意料之外，好在他在江湖上比辛烈多行走了几年，经验远较辛烈丰富，情急之下，使出 “铁网珊瑚”，封住这凌厉的一招。“铁网珊瑚”本来出自唐朝李商隐的《碧城》诗：“玉轮顾兔初生魄，铁网珊瑚未有枝。意思是像网罗珍奇异宝一样封住对方攻势，丝毫不予遗漏，这一招需要偌大力道，辛烈虽然明知需要用“铁树开花”化解，却无奈身体病弱，有心无力。
不待撤剑，辛烈又连出三招，招招都是势如疯虎，两败俱伤的打法，逼得辛岩步步后退，又因爱惜木剑，不肯出剑格挡，是以一时竟落到了下风。
辛岩忽然感觉脚碰到了墙壁，心知已经退无可退，索性借力使力，借着墙壁蹬了几步，整个身体横在半空与辛烈继续厮打。他本来内力强过辛烈，江湖经验多过辛烈，临机应变更是快过辛烈，只不过心中有愧，才一直发挥不出真正本事。现在眼见辛烈是铁了心要自己性命，也不由心下骇然。手下比方才快了十倍不止，其中变幻莫测，神机百变之处，更是令人目不暇接。
辛烈疲于应付，忽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向后便跌。辛岩身子一跃，接住了他，只见辛烈牙关紧闭，再探他脉息，却是时断时续，极为微弱。
辛岩双掌拍出，击向辛烈后背，将自身内力源源不断的灌入辛烈四肢百骸。
如此一炷香时分，眼见辛烈头顶之上有淡淡白气，知道暂无大碍，心下一宽，竟然瘫软在地。
辛烈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已知端详。只见他立起身来，拾起钢刀，一步一步向辛岩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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