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袖子（一）
小巷
又弯又长
没有门 没有窗
你拿把旧钥匙
敲着厚厚的墙。
----顾城。
(一)
我是这样想。如果有一天我必须要靠写很多字来替代我遗忘的生活，那么我则必须死。必须。
比起让我必须死，我觉得会比让我好好活幸运几万倍。最起码我没有熬到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然后再路边的垃圾堆旁边瞅着成群的，飞来飞去觅食的苍蝇蚊子在我的耳朵旁边旋转，嗡嗡嗡....
这让我不仅想到前几年我在一中读书的时候，冬天异常的寒冷，结了冰的路面和着雪被来来往往的车碾压的异常光滑，走上去一不留神就会飞出去好远。小县城的灰尘在冬天的时候被大雪一扫而光，转而替代的就是一堆一堆颜色鲜亮的垃圾，但是好在这些垃圾不会散发出臭味，比起夏天，那种到处都是腐烂的味道让我更喜欢冬天的街道，虽然都堆满了垃圾。我时常穿着极度暖和的棉鞋，带着围巾和帽子，还有一双可爱到让我无法和高中生活对等的手套在拐角的小店铺吃早餐。我是厌恶带着口罩的，因为总要把热气从上面边缘呼出，然后落在睫毛上，变成冰。感觉冰冰凉，有些不自然。我第一次喝豆腐脑的时候，因为劣质的塑料一次性杯子过于酥软而不小心倒了我一身，看起来白花花，泛着热气，看的我直反胃。我摆了摆尴尬的手，老板拿过来一个脏兮兮的毛巾在我身上胡乱的擦拭几下，然后略带抱歉的问我，要不要再来一杯？
那是一种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发问。带着些许愧疚，些许不满，或者还有些许欣慰。毕竟，能在一个早晨卖给只喝一杯豆腐脑的顾客两杯，真是赚到。我在犹豫几秒钟之后摆手泄气的说了一句，算了。然后扯着有些发硬的油条消失在门外。门外右拐，几步路就到学校大门口。大门永远是庄严并且紧闭，穿制服的门卫如同一只凶悍的母狮子，时刻警惕并且威严。每每走到那里我都要忍不住笑，可我还是没有这样做。我害怕或许某一天我迟到了可能就进不到大门，倘若被堵在门口并且喊来班主任领我走，而且会在下周一的例会时当众批评，我就心里发怵。我们学校是要规定不许迟到的，铃声响了之后踏进校门的人就会被堵起来，然后还会被核实身份，最后被班主任领走，免不了责骂和惩罚。
那个时候还不兴翻墙。学校里没有可以翻的低墙。我好几次迟到，然后再校门溜达几圈之后发现门卫依旧是那种面不改色的姿态，我就退缩回去，然后转身走到学校下面广场旁边的网吧里打游戏。老板并不让我进去，那个时候到处都是严打，网吧里已经明文规定未满十八岁不许进入，我梳着很整齐的头发，穿着一中的校服，下半身的牛仔裤从来不允许有任何一点污渍。就这副模样，只有被老板堵在门口的资格。每每这个时候我就给我的小男朋友打电话，他总会用最快的速度从他们学校翻墙出来，因为大我两三岁，所以已经过早的开始抽烟，喝酒并且在网吧彻夜不归。他总会借一张哥们的身份证给我，然后开两台连号的机子，开始飞车。那个时候我的技术已经相当的不错，网吧里坐着的身穿校服的人寥寥可数，身穿校服的女生更是少之又少，我会在玩high了之后把校服脱了垫在椅子上当坐垫。一个小时之后我的手机总会出现一条班主任的短信，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这是一句充满魔力的谶语。简短有力的四个字。我猜想，也许他是要说，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或者是说你在哪里你快回来。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每每这个时候我总是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继续游戏，虽然我的内心已经开始小波澜，小小的翻滚，我从来不乐意在被召唤的时候如同一只乖乖鼠一样窜到上级面前，我更是乐意置之不理。
班主任是一个极度善良的可爱的男人。在我的印象里他似乎从不发火，满脸笑容。可我厌恶这个世界上所有要来管教我的人。所有，所有。
其实刚开始我并不厌恶他。直到后来他因为我逃课而请了我的家长。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举动，看似再正常不过，但凡调皮捣蛋成绩下滑或者违规违纪只要请家长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我偏偏最厌恶。在我的记忆中，爸爸妈妈并没有给我开过家长会。小学的时候，每每学校里有家长会，爸爸就会塞给我一张纸条，让我带给班主任，班主任是个微胖的女老师，听说她老公是我爸爸的朋友。虽然年岁尚小，却总是明白，我的爸爸妈妈是不用去开家长会。那个时候的校长和我一个姓，本家门里我应该要叫他爷爷，可是他总是板着脸孔，看起来不够和蔼。三年级的时候他给我教算盘课，我却把算盘拿来，和小朋友倒过来放在地上，拴一条鞋带当小车车来拉石头，然后我们的算珠都因为过度摩擦而显得凹凸不平，我也因此挨了打。所有的小朋友都出卖了我，说是我带的头。老师说，这件事情情节恶劣，一定要请家长。虽然我不知道我到底犯了多大的错误，可是最后我看到我爸爸在老师的办公室里说了好久的话，然后出来的时候那个老师和他握了握手，我猜他可能批评了我爸，我心里有些开心。晚上放学之后，我从书包里掏出来弹弓，捡几颗石头就打过去，打碎了老师的窗户上的玻璃。第二天全校彻查，可是却因为找不到证据，而且学校根本就没有什么录像监控设备而就此作罢。
班主任顺理成章的请来了我妈。当时我和我妈两个人在老师办公室里，我手里握着手机，手机在震动，我妈在旁边看着我，似乎毫无表情。班主任开始拿出最近一次考试的成绩单一边看一边指着给我妈分析我的成绩，然后总结出我的成绩下滑的多么厉害，我平时是多么的贪玩，我如何如何的逃课，以及我是我们班的早恋人群被怀疑对象之一。班主任说话的时候表情看起来是狰狞，还是痛心，却让我觉得我好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上述的任何一条罪过都可以治我死罪，我有一种要诛我九族的感觉。我第一次觉得班主任像古代宣读皇上圣旨的公公或者太监，而我则是那个即将要被宣布满门斩首的罪犯。面对这样的情景，我多少有些尴尬，也多少看到我妈脸上的尴尬。她几乎很少来学校，甚至在我读高中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我是几班。这都不算什么，忽而让我想起来，小时候我爸爸带着我去应付一个饭局，那是我第一次被我爸爸牵着手走在路上，遇见一位熟人，他们热情的攀谈，说到我的时候，我爸爸介绍我说我是属马的,当时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不是的，我属羊的。然后带着满腔的不满吃了一顿饭。而后我很多次都为这件事情怀疑我是不是他的小孩。而事实证明我多虑了，时间越来越久，我越来越像他，像他一样豪放，也像他一样暴躁和不安。因为这种天生的遗传，我开始排斥我的生活我的环境，我甚至幻想倘若我变得很穷，可是我的爸爸和蔼可亲，妈妈温柔美丽。时间越来越久，久到我一下子成长起来。
在尴尬并且窘迫的攀谈里，我被批斗的无处躲藏。好几次我偷偷瞄几眼我妈的表情，她的脸上挂着一尘不变，固定的，好像是笑容。我确信她在微微的笑，虽然我不知道这笑容包含了何种含义，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的固执以及我的不争气已经严重的扭曲了我周围的空起和环境。也就是那一刻，那一霎那间，我讨厌那个微微矮小的老师，厌恶到骨子里。我心里闪着扑朔不定的恶念，我希望这一刻地球爆炸。然后，所有的人在我面前支离破碎，散落一地。
我在极度惶惶不安和叛逆焦躁的错综交杂里顺理成章的上完了高中。我有多厌倦那种象牙塔里的不安和局促，满世界是岌岌匆忙的脚步，人声鼎沸，安静如死。楼梯口时常有男生站在那里吹风或者抽烟，我每次走过去的时候总看到他们硕大的校服里穿着华丽鲜艳的衣服，真是可惜，我们学校是要规定穿校服的。而我，也习惯把自己的衣服埋在校服下面，就如同裹了一层厚厚的麻袋。后来有一段时间，极其的流行在校服的空白处画上各种各样的图案，而我竟然破天荒的在衣服的后背正中间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死”字，后来被我妈妈洗衣服的时候发现，她极其恐惧也极度慌乱，这种慌乱的促使下她慌乱的喊来我爸，然后合计着，商量着，表情严肃而搞笑，看起来如同要决策一件重大的事情。然后在商议之后把我送到一位可爱的心理医生手里。我对于这样的待遇极度享受也极度满足，这样被保护被担心总让我有至高无上的存在感和满足感。我为我小小的闹剧而感到欣喜和不安，善良的大夫在试图打开我心门的时候却发现举手无措之时摇头放弃。于是我又被商议去送到一位法师的手里，爸妈慌乱之后的迷信让我想笑又笑不出来，那个法师让我想起还珠格格里面的萨满法师，然后拿着各种器具在那里各种念叨各种动作，但是并不是这样，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风水先生，他看过我几眼之后，剪了我的指甲，头发，然后嘴里念念有词的一番折磨之后贴在我后背和额头上一块不大不小的锡箔纸，然后念念有词的开始继续作法，就这样，没几分钟之后，我的额头上，后背上的纸竟然着了火，烧的我大叫。然后法师停下来，念叨几句，然后说可以了。然后我听见他对我爸爸说，这个小姑娘身上跟着一个影子，所以才会这样，现在这个影子已经被赶走了。我在门口听见他们的谈话心里有些激动，我想找到那个影子，我想说，你出来你出来啊我不怕你。然后没有然后。
我读高中的时候似乎是极度不理想的。虽然我以第一的成绩考到重点高中，却在混沌里以444分优雅的成绩走出来大门。走出大门的那天，我和同学疯狂的在楼顶上摔东西，扔各种瓶瓶罐罐，各种纸张饭盒，我看到对面男生楼上有人把一个硕大的海豚玩偶点着了火从楼上扔下来，我们叫嚣着，吼着，走出大门和二流子一样摇摇摆摆去了酒吧喝酒。那个时候我已经练就了不凡的酒量，我还会和男生一起猜拳玩，那样疯狂的年代，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也没有怨恨过。但当后来高考成绩下来之后，我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理所当然，我爸爸打了我，那天我没哭。我就是眼睛瞅着他，我吼着说来啊，你打死我。我看到他疯狂的举起来各种扫把拖把砸在我身上。我也不躲闪，也不哭出声，可我心里已经下了几天几夜的雨。
第一次高考失利之后，我开始安静。因为安静，我也开始变得不像我自己。我曾经读到过一本书，说到仇恨，说到仇恨是一种类似中药的物品，它侵蚀我们的身体，我们的灵魂，还给你一个苦涩的心脏。可是，我知道，极大的平静之后有巨大的喧嚣，极度的仇恨里有无止境的善良。关于善良，我就如同一个被裹起来的新生儿，毫无污染和损坏。虽然，很多年之后我依然不知道善良能带给我什么，是遗世孤立的不同，还是茫茫人群的平凡，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不重要，所以毫无理由的一直坚持。就如同刻在基因上的习惯，日日夜夜或者生生世世在这幅皮囊上永存。
(二)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做梦，我梦到我站在一大片土地上。远处的白雪和阳光都极其协调和美好，这一日，我就一直这样站立。一直，一直。太阳也不会沉下去，全世界的光全部笼罩在我的上方，温暖不焦躁。
然后那一段时间，我开始疯狂的迷恋地图。我在书本里夹杂了一张中国地图，不管是上任何课我都拿出来仔细端详，尽管作为一个理科生，我是如此的对地理一窍不通，可我却如此炙热的热爱那张五彩板块。那是一段和梦有关的年纪，因为长时间的麻痹和忙碌，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长成什么样，每个人都看起来紧张而有条不紊，每个人的课桌上都有一句自己喜欢的名人名言，那个时候老师会各种鼓励我们去上进，并且告诉我们，读大学时多么的美好，于是我们每个人都开始疯狂的扎进书堆里，没日没夜。晨读的人在天还不亮的时候就开始读英语，无数人的梦想在面包和牛奶里被镶嵌了金子，上厕所的时间里也有人积极的背着单词。这一切看起来是多么健康。没有人在意你是不是可以忍受，但所有人都在意某一天之后校门口的红榜上是不是有自己的名字。他们疯狂的追赶，就如同电影里的死亡陷阱。这样的景象在我的脑海里变成了枪声炮声，刀光剑影。我把成堆的书全部放在桌子上，然后围起来一个高高的堡垒。我喜欢埋头在堡垒里睡觉，或者看地图。我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圈出来，然后用手机百度每一个地方。我唯一的乐趣，而后的很久，这竟然变成了我所有的，唯一的乐趣。
那个时候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做梦或者发誓。我发誓，我发誓我要读大学。甚至每当考试之前，学校的孔子雕像前面总会有各种各样虔诚的壮士，他们站立的端端正正，闭眼双手合十，然后嘴巴里默默念念有词，看起来好像要定格永恒。然后念念有词之后就是把各种各样的香烛毫不吝啬的一大把一大把塞进香炉里，然后扑通跪下去，磕头作揖。我喜欢站在五楼的窗户边上看这些人来来往往，有好几次我都试图想要从窗户边上吐一口口水下去，那些不安和焦躁的灵魂总以为就这样可以瞬间平静，甚至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逢考必过，可以一往直前，可以常胜不败。每个人在雕像前面发着各种各样的誓言，这种誓言就如同年少轻狂里许下的诺言一样散失，在几场西北的狂风吼叫中变得不知去向。那个时候，也流行爱情。但凡那个时候经营的爱情，在几番流离之后变得蠢蠢不安。善良的男孩子逐渐厌恶，骄傲的女生也变得世俗不堪。我躲在暗黑的角落里发誓我定不能丢掉这些，可是，在很多年之后我回过头去看，发现那个时候的我戴着面具，永远看不到内心的光亮。因为走得极度匆忙，没有看清楚路边的风景，是美还是俗。而后，而后很久，我听到关于男生的各种传闻，我亦是微微一笑。找到新欢，或者要结婚了。再或者，很幸福。也许也有为人不知的小懊恼。可我知道，和我无关。
我总想有一天开一场别开生面的追悼会。这让我想到非诚勿扰里孙红雷扮演的角色，看到那里的时候我是哭了的。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在有生之年那么优雅潇洒的给我自己做一个将死的追念。可我知道，我定不能安然过度。我总想抓，抓住一些什么。或者关于爱，或者关于舍不得，也或者是关于大起大落。可是我终究没办法走出来一堵城墙，那厚厚的城墙粉刷白色的墙面在尽头蜿蜒，我疯狂的跑也不能走出来这里面的空乏，一路的丢弃，却丢了那么多。因为这些太多，所以得不偿失。尽管没有人指责，没有人嘲笑，也没有人安慰。这种嘲讽和不安是与生俱来，与生俱来。这与生俱来的疯狂和孤独。
我已经很久不去怀念。曾经听人说那是一种孤独的恋爱。就如同爱了一个人，一个从前将来都不可能相爱的人，然后在路途的尽头里发现一路狂奔，飚了多少泪给无关紧要的人，也有人一路狂奔追到尽头，看你消失。我们的生活总是这样，被盘旋，被困顿，被欺骗，也干着欺骗的事情。想来，我是相信这个世界的因果报应，虽然我也知，这种狂闹的笑闹里有多少人来来去去，也有多少人近了走远。我曾经想我定将执迷不悟相信永恒，直到永恒，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很快无法带着这种欺骗继续爬行，贴着地面的时候，分明感觉到大地微微凉的湿气，还有些许泥土的混合味道。这些年，钢筋水泥混凝土把蓝天覆盖，遮挡了白云的去向，连飞机飞过去留下的白色线条都已经见不到。这些年，有很多人和我一样，背起行李开始辗转离开，来来回回几个春秋里，好多记忆都回不来了。
我忽然想唱。
我也忽然想，想到有一年我在世界旅行，那一年非常巧，我一直走在春天里，没有秋天，我走过的所有地方都有花朵。我调整时差，于是我穿过了自己的一生。这乏善可陈，岌岌可危，但是阳光灿烂的一生。有一次的路途，我看到花朵全开了，开的到处都是。可是这后来就很孤单我知道你站在很多个中间看我。尽管，尽管我是多么多么不确定也不自信。这种不自信和失望，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小时候的下雨天，很多忘记带伞的小孩在屋檐下等家长来接，然后我总要等很久，很久，那把蓝色的大伞始终没有出现在视野里。远了，近了，直到雨停了。后来，那把伞被我给折断，我从不打蓝色的伞，我很少用蓝色。我是个记仇的小孩，尽管我也善良和有爱。
我们就这样，逆来顺受。安于现状。09年，高考前的一个多月，五月的天气已经非常炎热不堪。中午吃过饭，我带着没写完的作业本在路边的彩吧里买了几注彩票，那个时候迷上买彩票的时候我几乎没办法省钱，所有的零用钱全部都变成一张一张纸片，我也梦到过好几次我中了几百万，然后我甩了自己所有的包袱和书本，对着狂躁的紧锁起来的校门大吐口水之后潇洒的离开，我听见后面有很人在喊我的名字，而我在前面头也不回。那种感觉极其潇洒，甚至我梦着梦着就笑的醒来，醒来发现我在课堂上睡得口水都留下来，我看一眼周遭的人，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看起来无比端庄，像一个新媳妇儿在拜见长辈，我用袖口抹了抹嘴巴边上的哈喇子，然后伸个懒腰，掏出来手机开始连连看。那个时候，有很多和我一样的无聊的人总会借我的手机玩连连看，很不幸，我们用手写笔点着点着觉得不过瘾，然后改用圆珠笔，没几个星期，屏幕就花的连我都看不清别人发给我的短信内容。那是一段潜伏一样的岁月，老师总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在后门的窗户上瞟一眼，就可以发现睡觉的，说话的各种不专心不认真的，然后他又会用非常轻快的步伐走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起来像我这样的顽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中羞辱或者嘲讽。我第一次被老师批评的时候，当着全班的同学我哭的稀里哗啦，可是到后来，再到后来，我已经练就了毫无感觉嬉皮笑脸一副死狗流氓相。
因为无法过度反抗，所以寻找机会适度回应。这种小回应很明显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可是那已经是倾注自己所有的胆量，下了赌注。我也时常安分守己，虽然我自知有无数人对我失望。我竟然也明白所有的失望都不是单方面，无数人对我失望透彻，我也对这个周遭的人和环境失望不满。那种无法言喻的失望如同一盆冷冻的冰水，时时刻刻从我的心脏出发，喷涌而出冰冷全身。
而后，我现在想起来，才发现那是多么的无济于事。因为无法左右，所以只能被逆来顺受，只能安于现状。因为久不见莲花，所以亦觉牡丹美。这中间站着太多无奈何心酸，让这个世界看起来总是很快乐，很快乐，快乐到看不出难过，哀默，心死，看不出无可奈何，所以只能微笑沉默。
所以，很久，很久之后我宁可幻想我不为人。便是宁可自己像衣物一样，晒一整天的太阳，和风抓迷藏，与蓝天对语，然后到了傍晚，有人抱回屋里。充斥阳光的味道，被折叠的整齐，放在衣柜的中央。所以越是长大，许多年少时或许并未深刻感受的事情渐渐却变得遗憾深重，这一天一天的内疚一天一天的遗憾，每一次看见相关动态都觉得心里一紧。如果当初不是那般任性。如果当初。没有当初。
这听起来太残忍。
这让我想起来，我在读大学之前的某一个夜晚。北方的夏夜，星星满天，在街角的酒吧里喝光了最后一箱啤酒之后我们几个疯狂的走出门来，我吐了好几次才从酒醉里清醒些许，很多人和我拥抱，他们告诉我，我是不是要去很远的地方，我摇了摇头说我会写信给所有人。可是，我读大学已经快要结束，这不多几年的时光，当初的人都丢了，那些曾经信誓旦旦说了誓言的人都开始变得从容淡定，似乎他们和我一样，都忘记了过去。可是我没有告诉他们，我是假装忘记，那么，你呢。
你们仍然是你们我仍然是我。在这之前我以为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愿望，可是你看一场风暴占满了河谷，一条鱼占满了河。我把你造得像我的孤独一样大，然后我以为整个世界好让我们躲藏。可是后来错的仍然是我。仍然是我。那些躲起来抽烟喝酒的日子，在阳光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消失，有很久一段时间，我以为人们夜间活动是因为和蝙蝠一样觅食，可是，后来才发觉那是因为无处多藏享受不到光，哪怕是夜晚造假的霓虹灯光。
或者你永远不会知道，即便你我将行踪不明。可我曾经因为你的出现而动了情。
忽而一日。我顿觉，我们要等。要忍。一直要到冬天过去。到灿烂平息。到雷霆把我们轻轻放过。到幸福不请自来。
然后总有人，替我们祝福我们自己自作自受的人生。
晚安。
ps.我想，我总要写下些什么，就是那种卸掉所有的装扮之后赤裸裸的用心来写下什么的状态。尽管，这些断断续续持续不断的如同低声啜泣的支离破碎并不能完全抽丝剥茧变成蝶。我听了很久的绿袖子，美丽的音乐，以此来做题，但愿没有污染这干净的纯。
又弯又长
没有门 没有窗
你拿把旧钥匙
敲着厚厚的墙。
----顾城。
(一)
我是这样想。如果有一天我必须要靠写很多字来替代我遗忘的生活，那么我则必须死。必须。
比起让我必须死，我觉得会比让我好好活幸运几万倍。最起码我没有熬到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然后再路边的垃圾堆旁边瞅着成群的，飞来飞去觅食的苍蝇蚊子在我的耳朵旁边旋转，嗡嗡嗡....
这让我不仅想到前几年我在一中读书的时候，冬天异常的寒冷，结了冰的路面和着雪被来来往往的车碾压的异常光滑，走上去一不留神就会飞出去好远。小县城的灰尘在冬天的时候被大雪一扫而光，转而替代的就是一堆一堆颜色鲜亮的垃圾，但是好在这些垃圾不会散发出臭味，比起夏天，那种到处都是腐烂的味道让我更喜欢冬天的街道，虽然都堆满了垃圾。我时常穿着极度暖和的棉鞋，带着围巾和帽子，还有一双可爱到让我无法和高中生活对等的手套在拐角的小店铺吃早餐。我是厌恶带着口罩的，因为总要把热气从上面边缘呼出，然后落在睫毛上，变成冰。感觉冰冰凉，有些不自然。我第一次喝豆腐脑的时候，因为劣质的塑料一次性杯子过于酥软而不小心倒了我一身，看起来白花花，泛着热气，看的我直反胃。我摆了摆尴尬的手，老板拿过来一个脏兮兮的毛巾在我身上胡乱的擦拭几下，然后略带抱歉的问我，要不要再来一杯？
那是一种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发问。带着些许愧疚，些许不满，或者还有些许欣慰。毕竟，能在一个早晨卖给只喝一杯豆腐脑的顾客两杯，真是赚到。我在犹豫几秒钟之后摆手泄气的说了一句，算了。然后扯着有些发硬的油条消失在门外。门外右拐，几步路就到学校大门口。大门永远是庄严并且紧闭，穿制服的门卫如同一只凶悍的母狮子，时刻警惕并且威严。每每走到那里我都要忍不住笑，可我还是没有这样做。我害怕或许某一天我迟到了可能就进不到大门，倘若被堵在门口并且喊来班主任领我走，而且会在下周一的例会时当众批评，我就心里发怵。我们学校是要规定不许迟到的，铃声响了之后踏进校门的人就会被堵起来，然后还会被核实身份，最后被班主任领走，免不了责骂和惩罚。
那个时候还不兴翻墙。学校里没有可以翻的低墙。我好几次迟到，然后再校门溜达几圈之后发现门卫依旧是那种面不改色的姿态，我就退缩回去，然后转身走到学校下面广场旁边的网吧里打游戏。老板并不让我进去，那个时候到处都是严打，网吧里已经明文规定未满十八岁不许进入，我梳着很整齐的头发，穿着一中的校服，下半身的牛仔裤从来不允许有任何一点污渍。就这副模样，只有被老板堵在门口的资格。每每这个时候我就给我的小男朋友打电话，他总会用最快的速度从他们学校翻墙出来，因为大我两三岁，所以已经过早的开始抽烟，喝酒并且在网吧彻夜不归。他总会借一张哥们的身份证给我，然后开两台连号的机子，开始飞车。那个时候我的技术已经相当的不错，网吧里坐着的身穿校服的人寥寥可数，身穿校服的女生更是少之又少，我会在玩high了之后把校服脱了垫在椅子上当坐垫。一个小时之后我的手机总会出现一条班主任的短信，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这是一句充满魔力的谶语。简短有力的四个字。我猜想，也许他是要说，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或者是说你在哪里你快回来。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每每这个时候我总是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继续游戏，虽然我的内心已经开始小波澜，小小的翻滚，我从来不乐意在被召唤的时候如同一只乖乖鼠一样窜到上级面前，我更是乐意置之不理。
班主任是一个极度善良的可爱的男人。在我的印象里他似乎从不发火，满脸笑容。可我厌恶这个世界上所有要来管教我的人。所有，所有。
其实刚开始我并不厌恶他。直到后来他因为我逃课而请了我的家长。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举动，看似再正常不过，但凡调皮捣蛋成绩下滑或者违规违纪只要请家长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我偏偏最厌恶。在我的记忆中，爸爸妈妈并没有给我开过家长会。小学的时候，每每学校里有家长会，爸爸就会塞给我一张纸条，让我带给班主任，班主任是个微胖的女老师，听说她老公是我爸爸的朋友。虽然年岁尚小，却总是明白，我的爸爸妈妈是不用去开家长会。那个时候的校长和我一个姓，本家门里我应该要叫他爷爷，可是他总是板着脸孔，看起来不够和蔼。三年级的时候他给我教算盘课，我却把算盘拿来，和小朋友倒过来放在地上，拴一条鞋带当小车车来拉石头，然后我们的算珠都因为过度摩擦而显得凹凸不平，我也因此挨了打。所有的小朋友都出卖了我，说是我带的头。老师说，这件事情情节恶劣，一定要请家长。虽然我不知道我到底犯了多大的错误，可是最后我看到我爸爸在老师的办公室里说了好久的话，然后出来的时候那个老师和他握了握手，我猜他可能批评了我爸，我心里有些开心。晚上放学之后，我从书包里掏出来弹弓，捡几颗石头就打过去，打碎了老师的窗户上的玻璃。第二天全校彻查，可是却因为找不到证据，而且学校根本就没有什么录像监控设备而就此作罢。
班主任顺理成章的请来了我妈。当时我和我妈两个人在老师办公室里，我手里握着手机，手机在震动，我妈在旁边看着我，似乎毫无表情。班主任开始拿出最近一次考试的成绩单一边看一边指着给我妈分析我的成绩，然后总结出我的成绩下滑的多么厉害，我平时是多么的贪玩，我如何如何的逃课，以及我是我们班的早恋人群被怀疑对象之一。班主任说话的时候表情看起来是狰狞，还是痛心，却让我觉得我好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上述的任何一条罪过都可以治我死罪，我有一种要诛我九族的感觉。我第一次觉得班主任像古代宣读皇上圣旨的公公或者太监，而我则是那个即将要被宣布满门斩首的罪犯。面对这样的情景，我多少有些尴尬，也多少看到我妈脸上的尴尬。她几乎很少来学校，甚至在我读高中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我是几班。这都不算什么，忽而让我想起来，小时候我爸爸带着我去应付一个饭局，那是我第一次被我爸爸牵着手走在路上，遇见一位熟人，他们热情的攀谈，说到我的时候，我爸爸介绍我说我是属马的,当时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不是的，我属羊的。然后带着满腔的不满吃了一顿饭。而后我很多次都为这件事情怀疑我是不是他的小孩。而事实证明我多虑了，时间越来越久，我越来越像他，像他一样豪放，也像他一样暴躁和不安。因为这种天生的遗传，我开始排斥我的生活我的环境，我甚至幻想倘若我变得很穷，可是我的爸爸和蔼可亲，妈妈温柔美丽。时间越来越久，久到我一下子成长起来。
在尴尬并且窘迫的攀谈里，我被批斗的无处躲藏。好几次我偷偷瞄几眼我妈的表情，她的脸上挂着一尘不变，固定的，好像是笑容。我确信她在微微的笑，虽然我不知道这笑容包含了何种含义，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的固执以及我的不争气已经严重的扭曲了我周围的空起和环境。也就是那一刻，那一霎那间，我讨厌那个微微矮小的老师，厌恶到骨子里。我心里闪着扑朔不定的恶念，我希望这一刻地球爆炸。然后，所有的人在我面前支离破碎，散落一地。
我在极度惶惶不安和叛逆焦躁的错综交杂里顺理成章的上完了高中。我有多厌倦那种象牙塔里的不安和局促，满世界是岌岌匆忙的脚步，人声鼎沸，安静如死。楼梯口时常有男生站在那里吹风或者抽烟，我每次走过去的时候总看到他们硕大的校服里穿着华丽鲜艳的衣服，真是可惜，我们学校是要规定穿校服的。而我，也习惯把自己的衣服埋在校服下面，就如同裹了一层厚厚的麻袋。后来有一段时间，极其的流行在校服的空白处画上各种各样的图案，而我竟然破天荒的在衣服的后背正中间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死”字，后来被我妈妈洗衣服的时候发现，她极其恐惧也极度慌乱，这种慌乱的促使下她慌乱的喊来我爸，然后合计着，商量着，表情严肃而搞笑，看起来如同要决策一件重大的事情。然后在商议之后把我送到一位可爱的心理医生手里。我对于这样的待遇极度享受也极度满足，这样被保护被担心总让我有至高无上的存在感和满足感。我为我小小的闹剧而感到欣喜和不安，善良的大夫在试图打开我心门的时候却发现举手无措之时摇头放弃。于是我又被商议去送到一位法师的手里，爸妈慌乱之后的迷信让我想笑又笑不出来，那个法师让我想起还珠格格里面的萨满法师，然后拿着各种器具在那里各种念叨各种动作，但是并不是这样，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风水先生，他看过我几眼之后，剪了我的指甲，头发，然后嘴里念念有词的一番折磨之后贴在我后背和额头上一块不大不小的锡箔纸，然后念念有词的开始继续作法，就这样，没几分钟之后，我的额头上，后背上的纸竟然着了火，烧的我大叫。然后法师停下来，念叨几句，然后说可以了。然后我听见他对我爸爸说，这个小姑娘身上跟着一个影子，所以才会这样，现在这个影子已经被赶走了。我在门口听见他们的谈话心里有些激动，我想找到那个影子，我想说，你出来你出来啊我不怕你。然后没有然后。
我读高中的时候似乎是极度不理想的。虽然我以第一的成绩考到重点高中，却在混沌里以444分优雅的成绩走出来大门。走出大门的那天，我和同学疯狂的在楼顶上摔东西，扔各种瓶瓶罐罐，各种纸张饭盒，我看到对面男生楼上有人把一个硕大的海豚玩偶点着了火从楼上扔下来，我们叫嚣着，吼着，走出大门和二流子一样摇摇摆摆去了酒吧喝酒。那个时候我已经练就了不凡的酒量，我还会和男生一起猜拳玩，那样疯狂的年代，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也没有怨恨过。但当后来高考成绩下来之后，我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理所当然，我爸爸打了我，那天我没哭。我就是眼睛瞅着他，我吼着说来啊，你打死我。我看到他疯狂的举起来各种扫把拖把砸在我身上。我也不躲闪，也不哭出声，可我心里已经下了几天几夜的雨。
第一次高考失利之后，我开始安静。因为安静，我也开始变得不像我自己。我曾经读到过一本书，说到仇恨，说到仇恨是一种类似中药的物品，它侵蚀我们的身体，我们的灵魂，还给你一个苦涩的心脏。可是，我知道，极大的平静之后有巨大的喧嚣，极度的仇恨里有无止境的善良。关于善良，我就如同一个被裹起来的新生儿，毫无污染和损坏。虽然，很多年之后我依然不知道善良能带给我什么，是遗世孤立的不同，还是茫茫人群的平凡，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不重要，所以毫无理由的一直坚持。就如同刻在基因上的习惯，日日夜夜或者生生世世在这幅皮囊上永存。
(二)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做梦，我梦到我站在一大片土地上。远处的白雪和阳光都极其协调和美好，这一日，我就一直这样站立。一直，一直。太阳也不会沉下去，全世界的光全部笼罩在我的上方，温暖不焦躁。
然后那一段时间，我开始疯狂的迷恋地图。我在书本里夹杂了一张中国地图，不管是上任何课我都拿出来仔细端详，尽管作为一个理科生，我是如此的对地理一窍不通，可我却如此炙热的热爱那张五彩板块。那是一段和梦有关的年纪，因为长时间的麻痹和忙碌，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长成什么样，每个人都看起来紧张而有条不紊，每个人的课桌上都有一句自己喜欢的名人名言，那个时候老师会各种鼓励我们去上进，并且告诉我们，读大学时多么的美好，于是我们每个人都开始疯狂的扎进书堆里，没日没夜。晨读的人在天还不亮的时候就开始读英语，无数人的梦想在面包和牛奶里被镶嵌了金子，上厕所的时间里也有人积极的背着单词。这一切看起来是多么健康。没有人在意你是不是可以忍受，但所有人都在意某一天之后校门口的红榜上是不是有自己的名字。他们疯狂的追赶，就如同电影里的死亡陷阱。这样的景象在我的脑海里变成了枪声炮声，刀光剑影。我把成堆的书全部放在桌子上，然后围起来一个高高的堡垒。我喜欢埋头在堡垒里睡觉，或者看地图。我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圈出来，然后用手机百度每一个地方。我唯一的乐趣，而后的很久，这竟然变成了我所有的，唯一的乐趣。
那个时候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做梦或者发誓。我发誓，我发誓我要读大学。甚至每当考试之前，学校的孔子雕像前面总会有各种各样虔诚的壮士，他们站立的端端正正，闭眼双手合十，然后嘴巴里默默念念有词，看起来好像要定格永恒。然后念念有词之后就是把各种各样的香烛毫不吝啬的一大把一大把塞进香炉里，然后扑通跪下去，磕头作揖。我喜欢站在五楼的窗户边上看这些人来来往往，有好几次我都试图想要从窗户边上吐一口口水下去，那些不安和焦躁的灵魂总以为就这样可以瞬间平静，甚至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逢考必过，可以一往直前，可以常胜不败。每个人在雕像前面发着各种各样的誓言，这种誓言就如同年少轻狂里许下的诺言一样散失，在几场西北的狂风吼叫中变得不知去向。那个时候，也流行爱情。但凡那个时候经营的爱情，在几番流离之后变得蠢蠢不安。善良的男孩子逐渐厌恶，骄傲的女生也变得世俗不堪。我躲在暗黑的角落里发誓我定不能丢掉这些，可是，在很多年之后我回过头去看，发现那个时候的我戴着面具，永远看不到内心的光亮。因为走得极度匆忙，没有看清楚路边的风景，是美还是俗。而后，而后很久，我听到关于男生的各种传闻，我亦是微微一笑。找到新欢，或者要结婚了。再或者，很幸福。也许也有为人不知的小懊恼。可我知道，和我无关。
我总想有一天开一场别开生面的追悼会。这让我想到非诚勿扰里孙红雷扮演的角色，看到那里的时候我是哭了的。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在有生之年那么优雅潇洒的给我自己做一个将死的追念。可我知道，我定不能安然过度。我总想抓，抓住一些什么。或者关于爱，或者关于舍不得，也或者是关于大起大落。可是我终究没办法走出来一堵城墙，那厚厚的城墙粉刷白色的墙面在尽头蜿蜒，我疯狂的跑也不能走出来这里面的空乏，一路的丢弃，却丢了那么多。因为这些太多，所以得不偿失。尽管没有人指责，没有人嘲笑，也没有人安慰。这种嘲讽和不安是与生俱来，与生俱来。这与生俱来的疯狂和孤独。
我已经很久不去怀念。曾经听人说那是一种孤独的恋爱。就如同爱了一个人，一个从前将来都不可能相爱的人，然后在路途的尽头里发现一路狂奔，飚了多少泪给无关紧要的人，也有人一路狂奔追到尽头，看你消失。我们的生活总是这样，被盘旋，被困顿，被欺骗，也干着欺骗的事情。想来，我是相信这个世界的因果报应，虽然我也知，这种狂闹的笑闹里有多少人来来去去，也有多少人近了走远。我曾经想我定将执迷不悟相信永恒，直到永恒，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很快无法带着这种欺骗继续爬行，贴着地面的时候，分明感觉到大地微微凉的湿气，还有些许泥土的混合味道。这些年，钢筋水泥混凝土把蓝天覆盖，遮挡了白云的去向，连飞机飞过去留下的白色线条都已经见不到。这些年，有很多人和我一样，背起行李开始辗转离开，来来回回几个春秋里，好多记忆都回不来了。
我忽然想唱。
我也忽然想，想到有一年我在世界旅行，那一年非常巧，我一直走在春天里，没有秋天，我走过的所有地方都有花朵。我调整时差，于是我穿过了自己的一生。这乏善可陈，岌岌可危，但是阳光灿烂的一生。有一次的路途，我看到花朵全开了，开的到处都是。可是这后来就很孤单我知道你站在很多个中间看我。尽管，尽管我是多么多么不确定也不自信。这种不自信和失望，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小时候的下雨天，很多忘记带伞的小孩在屋檐下等家长来接，然后我总要等很久，很久，那把蓝色的大伞始终没有出现在视野里。远了，近了，直到雨停了。后来，那把伞被我给折断，我从不打蓝色的伞，我很少用蓝色。我是个记仇的小孩，尽管我也善良和有爱。
我们就这样，逆来顺受。安于现状。09年，高考前的一个多月，五月的天气已经非常炎热不堪。中午吃过饭，我带着没写完的作业本在路边的彩吧里买了几注彩票，那个时候迷上买彩票的时候我几乎没办法省钱，所有的零用钱全部都变成一张一张纸片，我也梦到过好几次我中了几百万，然后我甩了自己所有的包袱和书本，对着狂躁的紧锁起来的校门大吐口水之后潇洒的离开，我听见后面有很人在喊我的名字，而我在前面头也不回。那种感觉极其潇洒，甚至我梦着梦着就笑的醒来，醒来发现我在课堂上睡得口水都留下来，我看一眼周遭的人，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看起来无比端庄，像一个新媳妇儿在拜见长辈，我用袖口抹了抹嘴巴边上的哈喇子，然后伸个懒腰，掏出来手机开始连连看。那个时候，有很多和我一样的无聊的人总会借我的手机玩连连看，很不幸，我们用手写笔点着点着觉得不过瘾，然后改用圆珠笔，没几个星期，屏幕就花的连我都看不清别人发给我的短信内容。那是一段潜伏一样的岁月，老师总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在后门的窗户上瞟一眼，就可以发现睡觉的，说话的各种不专心不认真的，然后他又会用非常轻快的步伐走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起来像我这样的顽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中羞辱或者嘲讽。我第一次被老师批评的时候，当着全班的同学我哭的稀里哗啦，可是到后来，再到后来，我已经练就了毫无感觉嬉皮笑脸一副死狗流氓相。
因为无法过度反抗，所以寻找机会适度回应。这种小回应很明显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可是那已经是倾注自己所有的胆量，下了赌注。我也时常安分守己，虽然我自知有无数人对我失望。我竟然也明白所有的失望都不是单方面，无数人对我失望透彻，我也对这个周遭的人和环境失望不满。那种无法言喻的失望如同一盆冷冻的冰水，时时刻刻从我的心脏出发，喷涌而出冰冷全身。
而后，我现在想起来，才发现那是多么的无济于事。因为无法左右，所以只能被逆来顺受，只能安于现状。因为久不见莲花，所以亦觉牡丹美。这中间站着太多无奈何心酸，让这个世界看起来总是很快乐，很快乐，快乐到看不出难过，哀默，心死，看不出无可奈何，所以只能微笑沉默。
所以，很久，很久之后我宁可幻想我不为人。便是宁可自己像衣物一样，晒一整天的太阳，和风抓迷藏，与蓝天对语，然后到了傍晚，有人抱回屋里。充斥阳光的味道，被折叠的整齐，放在衣柜的中央。所以越是长大，许多年少时或许并未深刻感受的事情渐渐却变得遗憾深重，这一天一天的内疚一天一天的遗憾，每一次看见相关动态都觉得心里一紧。如果当初不是那般任性。如果当初。没有当初。
这听起来太残忍。
这让我想起来，我在读大学之前的某一个夜晚。北方的夏夜，星星满天，在街角的酒吧里喝光了最后一箱啤酒之后我们几个疯狂的走出门来，我吐了好几次才从酒醉里清醒些许，很多人和我拥抱，他们告诉我，我是不是要去很远的地方，我摇了摇头说我会写信给所有人。可是，我读大学已经快要结束，这不多几年的时光，当初的人都丢了，那些曾经信誓旦旦说了誓言的人都开始变得从容淡定，似乎他们和我一样，都忘记了过去。可是我没有告诉他们，我是假装忘记，那么，你呢。
你们仍然是你们我仍然是我。在这之前我以为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愿望，可是你看一场风暴占满了河谷，一条鱼占满了河。我把你造得像我的孤独一样大，然后我以为整个世界好让我们躲藏。可是后来错的仍然是我。仍然是我。那些躲起来抽烟喝酒的日子，在阳光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消失，有很久一段时间，我以为人们夜间活动是因为和蝙蝠一样觅食，可是，后来才发觉那是因为无处多藏享受不到光，哪怕是夜晚造假的霓虹灯光。
或者你永远不会知道，即便你我将行踪不明。可我曾经因为你的出现而动了情。
忽而一日。我顿觉，我们要等。要忍。一直要到冬天过去。到灿烂平息。到雷霆把我们轻轻放过。到幸福不请自来。
然后总有人，替我们祝福我们自己自作自受的人生。
晚安。
ps.我想，我总要写下些什么，就是那种卸掉所有的装扮之后赤裸裸的用心来写下什么的状态。尽管，这些断断续续持续不断的如同低声啜泣的支离破碎并不能完全抽丝剥茧变成蝶。我听了很久的绿袖子，美丽的音乐，以此来做题，但愿没有污染这干净的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