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ways Awake in the Dark

一早听闻Roger Ebert老先生去世的消息，我这个喜欢写点评论的影迷心里头很不是滋味。2010年五月的旧金山国际电影节上我有幸在台下亲见老先生一回，为其友人及导演们的真挚贺词所感动。老先生之所以为整个电影业界所敬重，除了他孜孜不倦风趣幽默的执着写作，更重要的是他对年轻导演的提携和对独立电影的鼎力支持。我觉得老先生在他的影评著作《暗中清醒》（Awake in the Dark）中对待电影的温和态度永远值得借鉴铭记：
“每部电影都是人们用心血制作出来的，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某个梦想…如果你觉得一部电影很糟 糕，或是浪得虚名，你可以用它来作为一个开头，但是你要记住，制作电影和看电影的人都花费了时间来制作，来观看，他们都希望这一切是值得的。（南桥译）”
一个严谨的态度出于对电影创作本身的尊重，出于对电影艺术本身的喜爱与激情。而激情的表达并不只有奋臂出袖慷慨激昂这一种方式，对电影作品的评论也并非局限于赞颂和支持。批评是有价值的探讨与不同观点的平等碰撞，不是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或不顾一切的歌功颂德。Roger Ebert提出的“尊重”二字值得所有人铭记。
2010年的旧文如下，是以纪念Roger Ebert先生。感谢您一生的评论与胸怀。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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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五月一日，被旧金山市长纽森命名为了旧金山的罗杰·埃伯特日（Roger Ebert Day）。
　　已近70岁的罗杰·埃伯特当日携妻子Chaz来到旧金山卡斯特罗区的卡斯特罗电影院，接受第53界旧金山国际电影节颁发给他的Mel Novikoff奖。Mel Novikoff生前是卡斯特罗电影院的经理人，是卡斯特罗同性恋区文化的重要推广人、保护人。在他的努力下，卡斯特罗电影院抗拒了商业院线的冲击，保持了其独立精神的文化特色，并获得了美国历史建筑的称号，甚至被称为美国独立电影文化的”圣殿“。
　　已与癌症对抗十年的罗杰·埃伯特是美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影评人，对电影文化的推广功不可没，也是第一位因电影评论获得普利策文学奖的影评人。前来祝贺他的还有四位导演朋友：泰利·茨威戈夫（Terry Zwigoff），埃罗尔·莫里斯（Errol Morris），贾森·雷特曼（Jason Reitman）和菲利普·卡夫曼（Philip Kaufman）。除了茨威戈夫，另外三位导演我都很熟悉，也分别写过他们作品的评论。能同时看到令人仰慕的罗杰·埃伯特和四位各具特色的优秀导演，还真令人激动。
　　我印象最深的是茨威戈夫与卡夫曼的贺词。茨威戈夫非常感谢罗杰·埃伯特对他的电影《克鲁伯》（Crumb）青睐有加，他说在电影试映的时候，所有收回的观众意见都非常糟糕；为了平衡，他用涂改液涂掉了一张填好的观众意见卡，跑掉影印店又印出来一堆空白卡片，自己在家里拼命改换笔迹写各种正面评价。讲到这儿，台下观众跟台上笑成一片。虽然埃伯特因为手术去掉了一部分的下骸骨，看起来总是张着嘴，但还是看上去笑意盎然，跟大家同乐。
　　菲利普·卡夫曼是Mel Novikoff奖委员会的成员，他的多部电影都是罗杰·埃伯特年度十佳电影榜上的常客，作品《情迷六月花》（Henry and June）还首创了美国NC-17的电影评级。卡夫曼在感谢埃伯特对他的支持、对电影文化贡献的同时，还特别提到了埃伯特的妻子Chaz。而这也让他回忆起了自己已故的妻子罗丝（Rose）。卡夫曼说二人在芝加哥时曾因为某部电影散场后意见不合而大吵，罗丝盛怒之下给了他迎面一拳（卡夫曼说这就是芝加哥风格评论和旧金山风格的区别，全场大笑），转身暴走消失。沮丧的卡夫曼回到家发现家门紧锁，芝加哥的冬夜风雪袭人。他正盘算着怎么跟罗丝分手，突然发现屋侧一个小卧室的窗户没被关严。他就从这个小缝推开窗子，翻进卧室，发现罗丝正等着他。二人抱头痛哭，在屋内激烈谈论了三天三夜。最后，罗丝跟他说：好吧，我们别再为一部烂电影争执了，让我们开始拍摄自己的电影。就这样，两个人开始合作，成为了跨越五十年黄金岁月的忠实伴侣。说到动情之处，这位75岁的导演不得不停下，拭泪，场面非常动人。
                
                
泰利·茨威戈夫祝词
                
                
埃罗尔·莫里斯祝词
                
                
贾森·雷特曼祝词
                
                
菲利普·卡夫曼祝词
　　最令人激动的当然是罗杰·埃伯特的感言。已经无法发声说话的埃伯特使用的是他的电脑声音，但这位幽默风趣的作者还是随着他的电子声音做出各种可爱的表情与手势。在感谢Mel Novikoff奖委员会的同时，他还不忘再次抨击主流商业院线一窝蜂拍摄发行昂贵的3D和续集电影对独立电影业所造成的冲击，他说像《朱莉娅》（Julia）这样优秀的剧情电影在美国只取得了6万5千的票房，得不到大规模的放映机会，实在是一个国家电影文化的耻辱。这也是为什么，他这次要选择这样一部传统的，并非小众的电影在颁奖之夜与大家共同观看。
　　然后，灯光熄灭，电影开场。罗杰·埃伯特与妻子Chaz竟真的来到了观众席，就在我那一排走道的另一边，坐下，看电影。
　　嗯，看电影。在剧院内，在人群中，在黑暗里，在大屏幕前。与罗杰·埃伯特一同看电影。
                
                
Roger Ebert和妻子Chaz Hammelsmith Ebe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