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吴镇宇,你不是不爱煽情的吗?(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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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在电影里,你决不会爱上这样的男人:最开始,他是《人在江湖》里毒辣却有独特幽默感的黑社会大哥,活埋了一家人,因为“出来混,要守信用的。说过全家死光光就一定要死光光。”后来拍《一个字头的诞生》,他降格成了命在旦夕的混混,开口之前,先混混味十足地把衣服褪到双肩以下。到了最近的《血战到底》,他干脆演一个在家等老婆的阳痿患者,站在房间门口一言不发地喝酒,另一只手拨弄着开关,灯光明明灭灭,老婆终究是没有回来。
演得豪情大佬,扮得市井蚁民;担当烂片天王,同任演技之神。他是一个灯泡,随时负责供应光芒,却挣不脱照亮他人的配角命运。在过去10年的香港电影里,资深奸人、老牌变态、教父级精神病患者,都是他的专利,他所垄断的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多到可以去申请吉尼斯。当你以为他的业余时间都用于精炼演技,他却说,他最常看的是烂片,因为看过之后,信心狂飚。
迷人,迷恋,迷惑,都不是完整的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高度容纳吴镇宇的字眼是,谜。
热爱这个谜的人分为两派:一派扎根电影,另一派则源自《冲上云霄》。那里面,金牌老大吴镇宇改邪归正,出演拉风飞行员唐亦琛。但是----40集长的电视剧,他一丝不苟油汪汪的惊悚飞机头贯穿始终,但凡出场,便是一件接一件的无袖毛背心,叫人疑心哪个高龄品牌偷偷签了他做活广告板。
同样拥有魅人双眼,梁朝伟的用来迷人,师出同门的他,用来杀人。只是,杀的大多是男人。但是,这一次,这个唯一特长是二胡的闷骚老男人形象,令他从一贯狰狞而悲情的边缘人,升级为新生代师奶杀手。而作为被杀的人之一,我从此立志要看遍他所有烂片,还戒掉了除他代言的雪碧冰薄荷外的一切饮料以及一切薄荷糖、薄荷烟、薄荷茶。既然他之前的变态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我索性这样对朋友解释我的行径----变态偶像,当然要配备变态粉丝!
很有可能,唐亦琛原本不属于讨喜角色。木讷,顽固,对爱情游移不决,又不懂讨女孩欢心。在电影里,这样的男人通常是女孩们的过去时,他们将重逢于一个场景:曾经追求自己的女生,手里牵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男人只好悻悻地走开。
但你知道,在吴镇宇那里,没有不可能。都知道他有点石成金的能耐,却没发现他朴朴素素演戏的时候,一样要命。如果你见识过《冲上云霄》里他龇牙咧嘴地管自己老爸叫“小唐”时喷薄而出的可爱,你就能够了解,皱纹是如何能被解读成时间的馈赠,道听途说的爱情又是如何能弄假成真,如何能有女孩不折不挠地爱他40集,一直坚持到最终回,他向她求婚。
他开口的那一刻,每个女孩都希望,自己就是他的戒指要套住的人。
可是,在现实中,我不会选择他,著名的问题演员吴镇宇----拍戏时,为了按自己的理解演角色,与导演争执不下。下了戏,明知道访谈是要曝光在太阳底下的,他居然还有大把大把的意见投诉。不仅揶揄《无极》的主题是教人不要记仇,就连跟他最合拍的叶伟信,因为导了一部他不喜欢的《杀破狼》,被他在媒体上公开糗。
他说这些话时的样子,我能够想象,却无法效仿。上学的时候为乐队排练逃课成癖,毕业后申请出国需要办成绩单,倒要三天两头地往学校跑。在系、院、校之间被踢来踢去,教务科长戳着我的成绩单在办公室高声说:印这么多份干什么?你算了吧,这种成绩,哪个学校要你?
一直到走出学校大门,钻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之后,我才敢哭出声来。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听过很多摇滚的自己,一点也不摇滚。
而他的身体里蕴涵了强烈的摇滚精神,敢怒敢言,善恶观简单明了。在他的王国里,没有悉听尊便和惟命是从。这个男人年纪是我两倍大,却还是像一个胸无城府的嚣张少年。他自己说的:“我岳父跟我老婆说,你老公好奇怪,背面看20多岁,正面看30多岁,跟他说话就只有10多岁了。”
爱他目空一切,爱他直眉瞪眼,爱他刻薄完别人也刻薄自己,说演员是个比乞丐起得早、比倒垃圾的睡得晚的职业,然后摆出一张追悔莫及的脸。偶像热爱是一种深度自恋行为。在对方身上,我们找到热切企盼却无从完成的自己。 无间道Ⅱ》里面,他贡献了经典的一句“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嘿,老吴,你别告诉我,你就真的不怕出门被人砍。
他何止没有被人砍,挤眉弄眼的邪笑还取代了青春偶像和各路球星,和雪碧冰薄荷一起出现在每个城市的公车上。可口可乐公司说,吴镇宇深刻代表了年轻人内心的自我。
内在的吴镇宇,潜伏在那些经典变态形象之下。于是很少有人愿意了解,他总在和自己战斗。做导演的,有资格在所有的电影里传达同一个道理,但演员必须在不同的角色里,变脸。挑战自我导致两种结局:风格,或风险。重复自我往往是为了安全起见。而他,在每一个角色里浴血奋战,在每一个角色里浴火重生。全香港的男演员,也只有他,胆敢豪言“演过烂片,没演过烂角”。
可他就是拿不到金像奖。2004年他穿了一身粉红戏袍去走星光大道,还放出风声,影帝他拿定了。但那年拿奖的,是滴水不漏、讳莫如深、年近半百的一位偶像派。他在台上笑容可拘。吴镇宇,连上台哭的机会也没有。
我没有时间为他打抱不平,我正暗无天日地做申请,每天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刷牙,而是刷邮箱。没有等来offer,却患了一种奇怪的过敏症,只要坐在电脑前,不规则的红色便会从手腕一直蜿蜒到手臂,蜷成的骇人形状,像蛇。医生说,诱因很可能是精神压力。
按照这个趋势,我不到三十岁就能像陈逸飞一样过劳死。我只好想,死于过劳总比死于癌症有品位,而且,不糟践人民币,不拖累旁人。
刚好在这时候看到《爆裂刑警》,我理所当然地心碎了:他腹部中枪,倚在一架贩卖机上。可乐慢吞吞地被吐出来,他抬起眼皮,望了一眼,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那个无力的眼神是在质疑:为什么生活不是等价交换,付了买可乐的钱,却喝不上应得的可乐?
金像奖上落败的吴镇宇,两年后来到北大演讲,语调却空前平和,把人生比喻成等公车。他说只要肯等,就一定会等到。
他演讲后不久,我终于收到一个学校的复试通知。这是我有生以来最痛不欲生的一次考试,三十道英文名词解释里,陈水扁、金正日、拉姆斯菲尔德,是我认识的仅有几个。去论坛抱怨了一通,一同参加考试的人很不客气地留言:这点专业常识都不懂,为什么要申请这个专业?
如果一个人很努力,却依然没有等来自己的那班车,她有没有可能站反了公车牌?又或者,她在车站等啊等,等来了一群打劫的飞车党?吴镇宇,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时候她应该怎么办?
考完回家以后,每天郁郁寡欢地遥控各大肥皂剧台。偶然间看到他的一个电视访谈。他不爱煽情,爱拿自己四次才考取TVB的艺员训练班的事迹开涮。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不是深不可测牢不可破的神话,而是像每个草根阶级,饿了吃,累了睡,伤心了放声大哭。
你信不信,我就是在那天拿到了另一个学校的offer。
他说“人生就像坐公车”时,就像说“人生就像巧克力”的那个笨小孩,主演着一出浑然天成的励志大戏,令我明白,一个女生的人生,除了爱情之外,还有很多值得奋斗的地方:
“人生就像等公车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有人家里有钱,可以乘自己的私家车去想去的地方;有人长得凶悍,就算是插队也没有人敢阻止他;而像我们这种既没有钱也没有能力插队的人,只有老老实实地排队等。也许等了很长时间车都不来,或者来的不是你那班车,又或者车来了人多你挤不上去,但都没有关系,只要你肯等,总会等到自己那班车。我就是这样等到的。”
吴镇宇,你不是不爱煽情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