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夜晚

P.S.这篇小文我忘了是什么时候写的，今天看了一个故事，感觉类似，所以又翻出来贴在这里
我想讲个故事，一段我的经历，封存在我的记忆中已经很久了。
在我儿时的回忆中，她总是习惯坐在巷口的石阶上，就是那样静静的，一点声色都没有。
我问母亲“她是谁？”。母亲告诉我“不许理那疯子”。
起初，我有点怕她，她的外貌总让我联想到古老传说中吃人的老妖婆，每次经过她的身边我都会飞快的跑过。
她的家离我家不远，一座二层的木质旧式小楼，一楼用来堆杂物和停自行车，她住在二楼。
那时候，小孩们时兴玩捉迷藏，整条弄堂的任何角落都成了我们藏匿的地方，唯独那栋小楼的二层。
有一次，我打破规矩躲在小楼的楼梯拐角处，小伙伴被一一找到，只有我他们始终没寻到，我还在暗自高兴，抬起头，她正在楼梯口望着我。我吓坏了，尖叫了一声跑了出去。
以后，每次在巷口碰见她，我总会壮胆似的朝着她大叫一声，然后再飞跑过去。
时间在这奇异的生活中慢慢消褪，她的样子愈显苍老可怕了，可能由于年龄的缘故，对她的恐惧却一天天减少。那一年，我上小学了，偶尔经过她的身边，也会小小地喊声“婆婆”。
她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巷口，多少年如此。那一天，我却没看见她。
那是个周日的上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整条弄堂都充满了居委会阿婆被模拟放大的声音。我还在酣睡，弄堂里已经人头骚动。
午饭时候，母亲兴奋得冲着父亲说：“我早上已经登记了，这里快了！”
“还要等多久？”
“不到半年。”
巷口如平常一样，车来人往，弄堂里的人们个个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愉快的奔走相告，像过节一样。她呢？我坐在小楼的楼梯上，无聊的摆弄着手指。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四个年龄相仿的成人从我身边掠过。
母亲每天都在重复着她的憧憬，已经到年底了，她的理想快要实现了。
渐入初冬，天黑得早，放学到巷口，天已全黑，昏黄的路灯下，她依然坐在石阶上，我停在她面前。
“婆婆”我小声喊道。
她慢慢抬起头，眯着眼睛望着我。
阴冷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旧木板的霉味，那味道就像爷爷的老照片。耳边忽然响起旧时的舞曲，那声音时高时低，此起彼伏，宛如灵魅般回荡在整条弄堂。那曲子奏得很好，我听得眩晕般的摇摇晃晃，真的叫人如痴如醉。
她肯定也听见了，仿佛被召唤般缓缓站起身，走向她的小楼。我也紧紧跟着。
这是那栋小楼吗？通体被粉刷着雪白，还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墙壁上贴着暂新的淡粉色的壁纸，楼梯的扶手被吊在天花板的水晶灯照着闪着油光，踏着楼梯上鲜红的地毯，上了二楼。
推开门，她正抱着一个乖巧的小女孩，紫红色的外套，雪白的长筒袜，黑得发亮的小皮鞋，小脸红扑扑的，咬着一根手指冲着我笑。那是她吗？好像不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时髦的卷发，穿着旧时的黑色旗袍，她转过身也冲我笑，她的笑容很甜，很美，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电影明星都要美。她的旁边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一身墨绿色的军装，我爷爷也有一件军装，我见过，不一样。这个男人将女人和孩子都搂在怀中，微笑着。
暖融融的灯光，悠扬的舞曲，发自内心的笑声，像一幅幅照片印在眼帘，我也开心地笑了。舞曲的声音越来越远，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突然像是有人拉了电闸，一片漆黑。
当我再度睁开眼时，茫然着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事后母亲告诉我，那一夜我晕倒在巷口。母亲没有告诉我的，也正是那一夜，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到现在还很奇怪，那一夜我看到的究竟是真的还是我的幻觉。
两个月过后，我家搬走了，这里也被夷为平地，计划修建市民广场。
长大后，也曾打听过婆婆，消息很少，只知道她姓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