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鲛
我生活在海里。每天傍晚,当太阳落入海中,空气变得清凉,海鸟不再焦躁地飞来飞去,我便会浮到礁石上唱歌,海豚和鲸鱼有时会和我一起唱,那时我觉得快乐无比。
过往的船只上如果有人听到了我的歌声,他们会聚到一侧沉醉的听着,每当有人从船上跳下来游向我时,尼克就会出现,把他吃掉。尼克是一只巨型章鱼,是这片海的首领。渐渐的,那些黝黑的小伙子看到我,都会露出惊恐的表情,然后迅速调头将船开远。
我叫蜜鲛。我有着黄色的头发,像冬季太阳的颜色,皮肤泛着棕色的光,像我最喜欢的那片珊瑚。记不得某个夜晚,一艘花花绿绿的船驶过,船上传来杂乱的音乐声,一个男人痴笑着,伏在栏杆上,对我喊:我在西西里,来找我!
“我在西西里,来找我。”我反复学着他这句话,低头笑了,水里映出我的样子,我的眼睛、鼻子、淡淡的嘴,我在西西里,来找我。我突然觉得很开心,我钻进水里,和我的海豚朋友说:我在西西里,来找我!海豚吐出一串气泡。我跟鲸鱼说:我在西西里,来找我!鲸鱼唱着歌:蓝色的海洋多么美丽,像广袤的宇宙那么神秘,最好的沙滩水清沙细,像金子铺满了海底,西西里西西里,海边的悬崖高千尺,天上的人儿我如何寻找你……我抱着鲸鱼咯咯地笑,我在西西里,来找我。
我的悠哉日子在一个下午戛然而止。我记得那天没有太阳,天空铺着一层薄薄的云,我在水下看着明晃晃的天空发呆,突然发现水面上漂着一片白白的板,像一片没融化的雪。我轻轻地游到旁边,伏在板上,随着海浪摇来摇去,就像在水中打滚儿,我觉得很有趣,这时一艘船靠了过来,船上扔下一条云梯,一个男子在船上向我伸出了手。
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唯独那一刻,那个男子的眼睛吸住了我的灵魂,我永远忘不了。时隔多年那一刻也如此清晰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我没有犹豫登上了梯子,接住了他的手。
船上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新鲜,卧室、床、台灯、炉子……我最喜欢淋浴间,像可以随时下雨一样,洗完了还要擦一擦。
我很少再见到那个人,倒是有一个小伙子总是跟着我,他戴着白色的帽子,笑起来牙很白,他很喜欢笑,见到我的时候就老是笑。他为我介绍船上的一切,讲他遇到的所有事,给我他带来的一切东西,空闲的时候就会一直陪着我。
第三天晚上,我在栏杆旁吹着海风,突然看见尼克和鲸鱼们,它们看着我,希望我回到大海里,我摇摇头,我想见到那个人,我还不想回去。尼克沉着脸潜了下去,我知道,它还会再来。
第二天,我拉大家坐在一起,想告诉他们危险即将来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如果我说了,那他会如何看我,他们在海中央,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最终我什么也没说。
可是我的心仍然不能平静,我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晚上,我悄悄走进了他的房间。他没有说话,在黑暗中看着我,我扑进他的怀里,他抱住了我……我不能确定这一切是我的幻想,还是真实,因为那一刻的快乐如此虚幻,好像海面的泡沫,一碰就会破碎。在睡梦中巨大的倾斜感让我觉得越来越压抑,水漫进了船舱。
是尼克!
我睁开眼,周围是无尽的海水,船缓缓地沉入海底,尼克就在我身后。
我在混乱中奋力地寻找。我找到了他。他的眼睛紧闭。我抱着他,奋力地游上海面,把他放到一条救生船上。我拨开他脸上的头发,他的眉毛是那样黑,眼睛仍然闭着,尼克还在下面,我对他说:我在西西里,来找我。
从那天起,我不再唱歌,我的心里中埋藏着一种凉凉的感觉,我把它叫做忧伤。我渴望到岸上,我想去西西里。
我终于鼓足勇气走上了陆地。地是那样坚硬,空气是那样干燥,我的皮肤很快皱了起来,像老去一般。我只好沿着海边寻找。从人们的说话中判断这里是不是西西里。就这样过去了很久很久。有一天我终于找到了!我兴奋地游来游去,在人群中仔细辨别着。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我没有放弃,我一天天等待着。但始终没有。一个阴沉的下午,大雨马上就要落下来,岸上的人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我躲在礁石后,忧伤地唱起歌来:我们走到世界的尽头,天使飞过的心留下痕迹,带走乌云天空如此透明,忽然瞬间过了多少年,你的眼睛始终是我的全世界,等待乌云散开温暖降落,你会不会来到这里?
一个年轻的女子寻到我,她说,我的歌声真美,晚上会在她家有一个酒会,希望我能去参加。她向我伸出手,我想起许久以前,他也是这样明亮的眼睛,向我伸出了手。我接受了。
她的家里有一个花园,我在楼上的露台边,在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里寻找他。一个男子递来一杯金色的液体,像一杯鲸鱼的眼泪。我喝下它,天地慢慢地旋转,我咯咯笑着,我唱起歌来。我想起那个明晃晃的下午,我在白板上漂浮,那个人向我伸出了手,我爱上了那双眼睛,爱上了那个人,那个黑暗中的拥抱,在水里我紧紧地抱着他,我轻轻地抚摸他的脸,跟他说:我在西西里,来找我。
在朦胧中大家都在鼓掌,有一个男子拨开人群向我走来。他有着黑黑的眉毛和明亮的眼睛。我热泪盈眶地看着他,努力辨认着,记忆却突然模糊了,期望他走近一点,我好希望他就是我等待的那个人。突然我身子一软,从露台上掉了下去。
过往的船只上如果有人听到了我的歌声,他们会聚到一侧沉醉的听着,每当有人从船上跳下来游向我时,尼克就会出现,把他吃掉。尼克是一只巨型章鱼,是这片海的首领。渐渐的,那些黝黑的小伙子看到我,都会露出惊恐的表情,然后迅速调头将船开远。
我叫蜜鲛。我有着黄色的头发,像冬季太阳的颜色,皮肤泛着棕色的光,像我最喜欢的那片珊瑚。记不得某个夜晚,一艘花花绿绿的船驶过,船上传来杂乱的音乐声,一个男人痴笑着,伏在栏杆上,对我喊:我在西西里,来找我!
“我在西西里,来找我。”我反复学着他这句话,低头笑了,水里映出我的样子,我的眼睛、鼻子、淡淡的嘴,我在西西里,来找我。我突然觉得很开心,我钻进水里,和我的海豚朋友说:我在西西里,来找我!海豚吐出一串气泡。我跟鲸鱼说:我在西西里,来找我!鲸鱼唱着歌:蓝色的海洋多么美丽,像广袤的宇宙那么神秘,最好的沙滩水清沙细,像金子铺满了海底,西西里西西里,海边的悬崖高千尺,天上的人儿我如何寻找你……我抱着鲸鱼咯咯地笑,我在西西里,来找我。
我的悠哉日子在一个下午戛然而止。我记得那天没有太阳,天空铺着一层薄薄的云,我在水下看着明晃晃的天空发呆,突然发现水面上漂着一片白白的板,像一片没融化的雪。我轻轻地游到旁边,伏在板上,随着海浪摇来摇去,就像在水中打滚儿,我觉得很有趣,这时一艘船靠了过来,船上扔下一条云梯,一个男子在船上向我伸出了手。
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唯独那一刻,那个男子的眼睛吸住了我的灵魂,我永远忘不了。时隔多年那一刻也如此清晰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我没有犹豫登上了梯子,接住了他的手。
船上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新鲜,卧室、床、台灯、炉子……我最喜欢淋浴间,像可以随时下雨一样,洗完了还要擦一擦。
我很少再见到那个人,倒是有一个小伙子总是跟着我,他戴着白色的帽子,笑起来牙很白,他很喜欢笑,见到我的时候就老是笑。他为我介绍船上的一切,讲他遇到的所有事,给我他带来的一切东西,空闲的时候就会一直陪着我。
第三天晚上,我在栏杆旁吹着海风,突然看见尼克和鲸鱼们,它们看着我,希望我回到大海里,我摇摇头,我想见到那个人,我还不想回去。尼克沉着脸潜了下去,我知道,它还会再来。
第二天,我拉大家坐在一起,想告诉他们危险即将来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如果我说了,那他会如何看我,他们在海中央,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最终我什么也没说。
可是我的心仍然不能平静,我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晚上,我悄悄走进了他的房间。他没有说话,在黑暗中看着我,我扑进他的怀里,他抱住了我……我不能确定这一切是我的幻想,还是真实,因为那一刻的快乐如此虚幻,好像海面的泡沫,一碰就会破碎。在睡梦中巨大的倾斜感让我觉得越来越压抑,水漫进了船舱。
是尼克!
我睁开眼,周围是无尽的海水,船缓缓地沉入海底,尼克就在我身后。
我在混乱中奋力地寻找。我找到了他。他的眼睛紧闭。我抱着他,奋力地游上海面,把他放到一条救生船上。我拨开他脸上的头发,他的眉毛是那样黑,眼睛仍然闭着,尼克还在下面,我对他说:我在西西里,来找我。
从那天起,我不再唱歌,我的心里中埋藏着一种凉凉的感觉,我把它叫做忧伤。我渴望到岸上,我想去西西里。
我终于鼓足勇气走上了陆地。地是那样坚硬,空气是那样干燥,我的皮肤很快皱了起来,像老去一般。我只好沿着海边寻找。从人们的说话中判断这里是不是西西里。就这样过去了很久很久。有一天我终于找到了!我兴奋地游来游去,在人群中仔细辨别着。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我没有放弃,我一天天等待着。但始终没有。一个阴沉的下午,大雨马上就要落下来,岸上的人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我躲在礁石后,忧伤地唱起歌来:我们走到世界的尽头,天使飞过的心留下痕迹,带走乌云天空如此透明,忽然瞬间过了多少年,你的眼睛始终是我的全世界,等待乌云散开温暖降落,你会不会来到这里?
一个年轻的女子寻到我,她说,我的歌声真美,晚上会在她家有一个酒会,希望我能去参加。她向我伸出手,我想起许久以前,他也是这样明亮的眼睛,向我伸出了手。我接受了。
她的家里有一个花园,我在楼上的露台边,在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里寻找他。一个男子递来一杯金色的液体,像一杯鲸鱼的眼泪。我喝下它,天地慢慢地旋转,我咯咯笑着,我唱起歌来。我想起那个明晃晃的下午,我在白板上漂浮,那个人向我伸出了手,我爱上了那双眼睛,爱上了那个人,那个黑暗中的拥抱,在水里我紧紧地抱着他,我轻轻地抚摸他的脸,跟他说:我在西西里,来找我。
在朦胧中大家都在鼓掌,有一个男子拨开人群向我走来。他有着黑黑的眉毛和明亮的眼睛。我热泪盈眶地看着他,努力辨认着,记忆却突然模糊了,期望他走近一点,我好希望他就是我等待的那个人。突然我身子一软,从露台上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