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旧事】粘麻唧鸟和逮老咕隆

麻唧鸟和老咕隆是郑州方言，说的都是蝉。麻唧鸟是指已经成年飞上树枝的蝉；老咕隆是刚爬出土还没脱壳的蝉，这个名字是我姥姥家那边的土语，更通俗的叫法是“爬叉”。
五黄六月割麦天，天长夜短，热风轻吹，房前屋后的大树上开始有蝉嘶鸣。小孩子们精力充沛，中午多半不午休，四处跑着玩儿，此时就有调皮的提议粘麻唧鸟玩儿，于是各自行动，找竹竿的找竹竿，洗面团的洗面团，那时候也没口香糖，把面粉和成团，再用水冲，淀粉都冲走，剩下的一团蛋白质——面筋，黏黏糊糊正好粘麻唧鸟，瞅准树干上的小黑点，悄悄举起杆子猛地往前一贴，就粘下一只麻唧鸟来。这活儿得眼尖手快的人干，换了粗手笨脚的人，一晌午也粘不着几只。粘来的麻唧鸟就是孩子们的玩具，有折了翅膀放在地上爬的，也有用棉线栓腰放了飞的，还有扔在火里烤着吃的，据说很香，我没吃过。我总觉得麻唧鸟的样子有点奇异，黑黑的突出的眼，尖尖的肚子，黑亮的壳，肚子翻过来还有两个圆片片，像极了戏台上插了旗带着甲的武生。粘麻唧鸟是孩子们夏天的传统娱乐项目，我奶奶还在世的时候，说爸爸小时候淘气，中午不睡觉在树林子里粘麻唧鸟玩儿，回到家就挨顿打，挨打的原因不是贪玩，而是他偷拿家里的白面洗面筋，那年代缺衣少食，白面在普通农家贵过黄金，浪费那么多只为了粘麻唧鸟，挨打是怎么也免不了。
粘麻唧鸟在白天，逮老咕隆却得在晚上。法国昆作家法布尔的名篇《蝉》中说过，蝉把卵产在土里，小蝉要经过孵化和几次脱皮才能爬出地面。老咕隆都有洞，洞口大小有讲究，硬币大小的不行，里面的老咕隆已经爬走，那种黄豆大的洞里面才最有希望。白天观察好做过标记，晚上就逐个去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拿手电筒逐个照大树的树干，往往有老咕隆趴在上面，此时它们还没翅膀，比粘麻唧鸟容易多了，一抓一个准。逮来的老咕隆就罩在筛子下，它们就一个个趴在筛网上蜕皮，过程缓慢而艰难，先是背上裂条小缝，缝再慢慢扩大，里面的蝉慢慢挣扎出来，轻盈地站在壳上。刚蜕壳的蝉并不是黑乎乎的，开始是近乎透明的白绿色，慢慢就加深成娇嫩的金绿色，翅膀也没有展开，湿乎乎的皱成一团，此时，蝉轻轻地抖动翅膀，真是神奇，那翅膀见风就长，很快就舒展成两张亮亮的硬膜。此时天也渐渐亮了，明亮的蝉让吗唧鸟的颜色很快变黑，天很快大亮，老咕隆也变成了年轻的麻唧鸟，迎着太阳响亮地鸣叫。
我不爱折腾它们玩儿，也不喜欢烤来吃，姥姥就掀开筛子让它们都飞走。剩下的壳攒着，一起卖给收中药的，还有个很雅的名字叫“蝉蜕”。后来学成语“金蝉脱壳”，我总是想起娇嫩的蝉迎风舒展着翅膀那一幕，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奇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