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在我十来岁的时候，村里面有一个女人，是个邻村嫁过来的小媳妇。
她有时候在村里出现，但大部分时间呆在家里，不太常见。假如她露面，总是挎着一盆衣服去河边洗衣服，可能也有洗菜，记不真切了。
她的嘴角总是带着一丝微笑，见面客客气气地跟人打招呼，不过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像一只画眉鸟。
我记得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甜甜糯糯的，就是水乡女儿家的那种撩动人心的嗓音。每次听见，都叫人觉得浸沐在初夏傍晚日落前甜丝丝暖洋洋的河水中一般，没来由地让人惬意。
她从不生气，也不大声说话，轻轻地飘到河边，轻轻地洗衣，再轻轻地飘回去，走起路来就像春天微风中的杨柳枝，满头青丝都无风自动，叫人看不透。
她有一双清晰又飘渺的眉眼，好似在看着你，又好似看在别处。我记得她不化妆，但是眼若秋水，眉如远岱。若说烟视媚行，却又不似这么张扬。
她是个让我感觉神秘的女人。
记得见到她的日子总是夏天，也许是因为暑假我有大把时间呆在家里，也许是恰好每次的阳光都莫名地灿烂。
总之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我们三个人在阳台上玩儿，透过栏杆的缝隙我看到她在河边的水泥板上洗衣，温暖的阳光透过摇曳的枝叶洒在她微弓的腰和笔直的腿上，也许穿着裙子，也许不是。
她的臀部被衣裤紧紧地包裹着，显示出惊心动魄的弧度，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还有一缕垂在胸前，随着手臂的动作不断抖动着。斑驳的树影在她头发上留下一块块的金黄和青绿，呈现出无法准确捕捉的不真实的边界。卷起的袖子下雪白的手臂在阴影中显得十分刺眼，像一根快要融化的奶油大雪糕，让我口干舌燥。
两个伙伴相互传递眼神，发出不怀好意的压抑的轻笑。我却仿若未闻，呆呆地盯着这个微微晃动的背影，尤其是那个一定很烫手的神秘的曲线，很久很久，但她却毫不知觉。
在轻轻的唰唰声中，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一小时……总之之后的记忆根本没存入我脑海中了。
后来我离开家乡去远方求学，某一年回家的时候，听说，她疯了。
邻居听见她在深夜砸东西大吵大哭，他们搬到了后排新盖的孤零零的房子里，从此我再没见过她……
直到前年，我走在物是人非的小村里，准备回家吃饭，我听到身后有车驶近的声音，正侧身让过，车停了。
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向我招手，笑着和我打招呼，我有点迷茫，等看到驾驶座上她满面笑容的老公时，才反应过来，忙笑着应答。只是，我始终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了。
不知道为何她还能认出我来，在我记忆里我从未和她说过一句话，从来没有。
时间会改变一切，西西里的少年和我一样已经懂了这个简单而不变的事实。
只是，那个曾经的玛莲娜，那个像烟一样的女人，注定永久留在我们的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