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猫儿的故事

      
                                                           第一天
    我很爱我的猫，她叫三儿，路边捡的，刚捡回来时候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于是一个朋友收养了她。后来，一个冬天的深夜，我拖着伤残的胳膊，把不能继续被收养的三儿接回了家，那天开始，她成了我重要的伙伴和家人。
    至于她为什么叫三儿，因为我喜欢，就这样。
    三儿很喜欢和我在一起，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她经常自己舔毛舔到一半突然若有所思，然后跑过来，仔细地在我脸上胳膊上仔细地舔着。我们的交流不仅限于肢体，日常的抚摸或者挠下巴，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们常常聊天，当然是我说的多，我是个话痨，她时不时回应我一声，或者是动下尾巴稍儿表示她在听。于是，我们的交流从我会问她今天自己在家都做了些什么，一直到没什么话题可说，尴尬的我只好给她讲些家长里短或者人类的故事。
    我一手抓着三儿肚皮上雪白的软毛一边想今天有什么可以讲给她的呢？
    近来天气一直很差，心情无法变好，对不起，今天我想不到什么喜闻乐见或者能让我们开心一下的故事了。
    我：你相信上天会厚待那些勇敢的人么？
    三儿打了个哈欠：啊呜。我认识的人类不多，我还是半大猫的时候就被你捉住了，我怎么会听说过呢？
    我：唔。。。对不起。。。那你现在听过了。这话我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不过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比如，你在流浪的时候，不勇敢会抢到垃圾桶里最新鲜好吃的厨余垃圾么？
    三儿：有道理，不过你想说什么？
    我：给你讲故事呀！
    三儿甩了甩尾巴，我知道她是让我继续的意思，再卖关子她会不耐烦，会去玩儿纸团或者扯我一件儿袖子已经被她抓的大把脱线的毛衣袖子。
    我：从前，有个小朋友，他很笨，是真的笨。成绩差，运动神经差，连在玩儿上都被别的小朋友甩出五条街。朋友们嘲笑他，欺负他，他的父母对他失望，他很沮丧。终于有一天，有一个新朋友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新朋友和他以往见过的人们不一样，似乎有点儿怪，但只有他，一次又一次帮助这个笨蛋，为他担心，这个笨家伙开始变的快乐。慢慢地，新朋友已经不是新朋友，已经成为了彼此生活中的一部分，终于有一天，这种平静美好的生活要被打破了，这个笨家伙知道他一直依赖的那个重要的伙伴要离开了，并且要走很远，很久，他大哭。。。。。。
    三儿：闭嘴！机器猫的故事你已经给我讲过了！
    我：。。。好吧，其实我觉得这个故事很悲伤，那我给你讲一个新出炉的故事吧。
    三儿又甩了甩尾巴，我赶忙继续。
    我：有个姑娘。。。
    三儿：这次是什么？水冰月的故事？还是花仙子？
    我：你耐心点儿好么？都不是，是平凡的人类的故事。
    三儿：什么样的人类？
    我：就像你每天在窗台上晒太阳的时候看到楼下经过的那些。
 
    三儿：你是说那些面目模糊看起来无聊的废物们？
    我：在你的眼里。。。是的！
    三儿：好吧，我已经不期待这个故事好听了。
    我停下了手。
    三儿：我突然又很想听了！请继续抓肚皮好么！
    我：你知道当一个姑娘和一个小伙子相遇后会发生什么么？
    三儿：你们所说的相爱吧，或者他爱她，她不爱他，或者她爱他，他不爱她，或者。。。反正都是你看的那些恶俗的电影电视剧里讲的那样，我只是一只猫，我搞不懂你们！
    我：是啊，听起来是挺恶俗的，不过，这些都是人间喜剧啊。
    三儿：就算是吧，你继续，手也别停。
    我：这个故事就是讲的有这么两个人相遇了，然后恶俗地相爱了，相爱的人看起来大都相似，他们快乐幸福有数不清的对未来的憧憬，似乎那些罗列起来的小念头明天睡醒就可以实现。他们也吵架，可是都能很快解决，即使姑娘大哭，小伙子也能轻易让她不再难过。
    三儿：那肯定不是真的难过。
    我：嗯。
    三儿：你忘记给我猫罐头的几次我是真的难过了，记不记得我有多难哄？
    我：记得。。。
    三儿：所以说，你讲的那个蠢姑娘只是在惺惺作态！
    我：大概吧。你没遇到过喜欢的男猫，你大概不懂这种小心思。
    三儿：哼。。。
    我：他们之间美好的回忆充斥在走过的街道，吃过的馆子，看月亮的时候还称呼对方小甜甜的河边，总之很多地方，对了，还有捡到你的那个社区。
    三儿：是么？那个社区那么大，我都没有所有地方都去过。
    我：是啊。所以你一定不知道那儿还有个门票五毛钱里头什么都没有的公园。
    三儿思索了一下，点点猫头。
    我：你听过最好的话是什么？
    三儿：饭盆的声音！如果你说的是人类的语言的话，是你每次说“看姐姐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我：你看，所以你是猫啊！
    三儿：你是准备让我不耐烦么？换个地方抓，第三排奶的地方！对。。大力些！
    我：喂！
 
    三儿：呼噜噜~
 
    她的第三排奶和第一排第二排的一样，像个还没有爆白浆的小青春痘，我不由得抠了一下。
    三儿弹起来，大叫：你这无聊的爱好不要试图用在我身上！我是猫！不会让你一边咽口水一边挤！何况！那-是-一-个-发-育-良-好-的-猫-乳-房！
    我：对不起。。。
    三儿原地转了一圈盘在了我的腿上：抓背！我们有必要互相制约。
    说着爪子在我的腿上不轻不重地抓了两下：后来呢？
    我：后来？像文章有起承转合，像太阳东升西落，像吉他固定的和弦，像你一年四季掉毛但春天尤其严重。。。
    三儿：所以你想表达的是？
    我：事物的规律。倒霉蛋儿世界的基本原则：当事情看起来很好的时候，表象之下肯定是糟糕；事情看起来糟糕的时候，真相往往比你想的还混乱；当你以为自己稳稳地站在那儿，前面肯定有个大坑等着你。
    三儿：你-在-说-什-么！
    我：像野比和机器猫在一起的时候那样，他们傻快乐傻快乐的，像你抓尾巴那样，自得其乐乐此不疲。
    三儿：所以，故事开始变糟了是么？
    我：如果你非得这么不乐观地想的话，但事实也的确如此，其实大多数人都充当过倒霉蛋儿这个角色的，在自己的故事里居多。
          你听过梁山伯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或者是佛地魔对巫师血统控制所做的那些事么？
    三儿一脸茫然。
    我：齐大非偶的故事呢？我猜到你不明白，那门当户对总懂了吧？比如，你一定听过有人叫你土猫，你也一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昂贵的猫，它们有的脸是扁的，有的耳朵是趴着的，但它们有共同的特征，就是有标准样本的模样，而且，很多人觉得它们比你更体面。
    三儿突然很忧伤：可是。。。你不止一次说过你爱我的。。。
    我一把将三儿搂在怀里：我当然爱你，而且和你的血统无关啊！你来到这个世界上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你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样子，你的妈妈也许把你生在某个地下室，也许是久不进人的小仓库，听起来就不体面，可是，你妈妈没有在那里生下你，你就不会在那个社区，我就不会在那天晚上捡到你，如果你的妈妈没有遇到你的爸爸，那你就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一只三儿！
    三儿：我从来没因为我的血统自卑过。。。但是。。。总之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爱我的！总之。。。你爱我就足够了！
    我：你还是第一次说出这么不像猫的话呢。
    三儿把爪子从我腿上拿开，伸展随后又窝在了身下。
    三儿：我猜后来他们殉情了！
    我：对不起。。。我真的不该看那么多会影响猫三观的东西。。。
    三儿：唔。。。所以，这不怪我。
    我：很多事情说不好怪谁的，怪他人怎么去判断你的价值？立场不一样，也没什么标准。怪自己？有时候也不见得的。怪对方不勇敢？他也许承受的远比你知道的多。
          你看，这就是事情的两面性，比如，你的童年在流浪，就像我遇到你的时候，那么冷的天气，我都不敢想你每天睡在哪儿。毛皮也不光亮，吃的也不好，可是这些在今天都不需要再担心了。你也从来没计较过猫粮是贵还是便宜，吃的合胃口就好。那么令人心酸而且糟糕的过去，并没有影响你成为一只高贵可爱的猫啊。而且你不说我也知道，正是因为那样的日子，你格外会珍惜现在的生活，你所拥有的，和我在一起的这种感觉，不然，就算开着门，你也从来没有试图离开过。
          但是，如果你遇到的不是我，根据你那么笨拙的身手来看，你继续流浪过的一定很不好，如果遇到坏人，你现在大概在排队投胎第五次。所以你看，我们对彼此真的很重要，不是么？
             
    三儿似乎已经睡着了，我把她轻轻放到沙发上，打算走开抽烟，她讨厌烟味儿。
    我靠在其实看不到什么远处风景的窗前，三儿从后面走过来，低着头说：你骗我，你说这些都是人间喜剧的。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她突然转了几圈儿，像往常一样依然没有抓到尾巴，随即讪讪地走出房间，像离开少年派的老虎那样头也没回：今晚我要睡在你的枕头上，和往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