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就是一段历史
他说,企图从对家族的考察以及对个人成长经历的回顾,来反映20世纪后半叶人们的生存状态和心路历程,以期更全民地弥补宏观叙事的不足,使后人得以窥见大事记背后所隐含的无数微弱生灵的奇特实况。这一动机看来是愚蠢可笑的,因为历史的公正和客观,要求记录者淡忘一己的悲欢好恶而进行超越道德的批判——这,不是我所能轻易做到的。 一个人就是一段历史 他写母亲,写家人,写狐朋狗友,写自己,他笔下的一个个人物,拼凑起一副零落的历史图像。在大历史背后,是具体的人,一个人就是一段历史,一个江湖。 野夫又出书了。据说是台版的阉割版,可还是没有犹豫的下单购买,顺手还带了本《我的朋友陈白露》,曾经豆瓣上跟过的帖子,关注着关注着,就签了盛大出版了。 第一次读野夫,是《单向街004他乡:寻找生活的坐标》,公司的样书,堆在桌子上,那时刚去内心仰望的出版公司,连点私藏样书的胆儿都没有,每日把书放在背包里读一点,读罢哪儿来的塞哪儿去。不知道那是不是最后一期《单向街》,005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后来的那年,单向街的老板之一许知远,开始做了另一本杂志书。野夫在里面写狱中被判死刑的少年,《绑赴刑场的青春》,狗血的悲情故事,读的悲从中来。我好奇这个作者,一个做过警察、蹲过监狱、搞过出版的人,他的文字到底是怎样的。找来恰逢出版的《乡关何处》,篇篇读的泪流满面。我说这种写作是有节制的深情款款,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刚好就击中我的命脉。 《乡关何处》收录了野夫最初被人传颂的书写篇目,《江上的母亲》《坟灯》《大伯的革命与爱情》,野夫成长的家庭背景大致出来了轮廓,而当对这些有了解之后,忽然觉得,同一个家族里的人,大抵是有类似的宿命的,血脉之亲,息息相染。 他写母亲,《江上的母亲》。母亲在等到他刑满回家后,曾把一大本装订好的信纸给他,那是母亲手写的家族的回忆。文字的表达应是有传承的,当热血只成就了铁窗,当只能带着镣铐千里奔丧,当母亲终于去江上寻找父亲,他的个人史里就有太多悲剧的成分凝聚在了笔端,但没有煽情,是真实的悲恸。 他写外婆,“早上向外婆辞行,外婆坚持要送我下楼,我忽然奇怪地悲从中来,顿时无语哽咽,外婆也抽泣起来。那一刻,我发现她的腰已经佝偻了,白发杂乱地披拂在鬓边,我竟然莫名地涌出无限哀伤,许久未曾流过的泪水一时间滔滔不绝。后来的事实使我相信,人对死亡是有奇异的预感的,只是当时还不能把握而已。”他的文字是有画面感的,你看到了吗,这在楼梯的一老一少,那一面的忧伤,原来是永别要来了。 相较于《乡关何处》里对故乡、故人至情至性的书写,《身边的江湖》则是君子之交于江湖,奇人至交,原来有的人生是这样,每个人的选择都有个人经历、社会背景在做推动力。野夫笔触干净磊落,不带泥水,极简中恩仇情恨全出。第一篇《掌瓢黎爷》,大致翻完整本书就知道,这是最当得起首篇的文章。不在于文笔,而是人物。一个重逢于市井的开始,带出一段相遇于江湖的过往。《“酷客”李斯》那篇,“多年后的某日,李斯大醉,深夜打的,司机问去哪里,李斯泪流满面地说:去温哥华。”那一生对一个人的情怀,就在一句话里了。 其实读了野夫才觉得,有必要去了解和记录家族的历史,也留心自己,留心身边的人。这样自己的人生才能有源头,知道从哪里来,而最终要走向何去。个人的历史,不一定大起大落,有特殊的家庭背景,每个家的小事儿,在历史进程中的经历,在社会进程中的变化,都是大历史的一部分,是微观历史的重要拼图。没必要谈别的意义,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