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包里的鬼
想起来一个老片子，故事悬疑惊悚。小时候反复看这个片子，对女人们脱掉衣服的桥段很好奇，当然记忆更加深刻的是一段复又一段的见鬼事件。要知道一个人窝在家里守着电视看鬼片还算闲来无事找刺激寻开心，但这个人只是个小孩的话就是纯粹的好奇了。
于是自此我也对鬼有了一点认识，它会和街边的老乞丐们一样颤巍巍向我伸出手，老乞丐们目的明确，而鬼就不一定了，从这部片子来讲，似乎就是为了吓唬我一下。
翻旧杂志看到这部电影的编剧竟然是倪匡，于是心生敬意。片子叫做《鬼眼》，大多数人都看过，就算没看过，也值得找来一看。
我是说，这是我背包里的第九十九只鬼。
我有一个单肩背包，军绿色，洗的发白，带子宽而长。背到济南去，被很久不见的熟人嘲笑“我把手里这一团废纸和你这包儿都扔人堆儿里，别人就是捡我这一团纸也不可能看你包一眼”，我蒙混说“可不，我包里就是几页纸比较值钱，要硬算的话，还有一把小刀儿”，好赖没被人揪住不放，小刀精致小巧，也算盖过背包的风采。
背包一点传奇色彩都没有。当年买它只是因为正在用的斜跨包万年不坏使我产生了视觉疲劳，索性在路边花了三十五块，想想我那个时候竟然和老板讲价说反正也用不了几天就算便宜一点，而现在已经第三年了，我回头去找那个小店已经记不得位置。真是见鬼。
据说法海收服妖魔是用一个钵，我大概就是用这个背包了。第一只鬼是爷爷帮我收的，那天背着包去看望他，老人说我给你讲一个传奇：
“老家门前有座山，半山腰有座道观，有一个老道士一个小道士。老道士吩咐让小道士每日里为一个娘娘上供品，小道士日日月月不间断，有天终于不耐，问老道士从不曾见娘娘来吃供，世上到底有没有这个娘娘嘛。
“老道士听罢一哂，说每次上供之后让你速速离开便是原因，娘娘不能被凡人瞧见吃相。小道士就有些好奇：不让我看我就偏要看。
“隔天，小道士上了供躲在大殿门外，小指蘸了口水在纸窗上戳了洞，真真瞧见了娘娘。正窃喜，娘娘忽的一转身……”说到这里的时候爷爷的食指轻轻点在我眉心，忽然间仿佛什么都看不到，只听爷爷略略提高了声音，“……娘娘忽的一转身，厉声道，
“我让你瞎！”
在我的一激灵中传奇就算讲完了，面对我的十万个为什么，爷爷的解释就是娘娘其实就是个小鬼儿，专吃少年人的眼睛，老道士想要的长命百岁小鬼儿可以给，就拿小道士的眼睛来换了。
随后回家路上脚步很沉，眉心隐隐作痛，生怕了某某娘娘点了我要吃我的眼睛。后背似乎有什么跟着，前面也有什么等着，越想越走不动，索性立在原地，不多时看到一个熟人，腿脚沾了阳气一般跑了过去打招呼，算是不怕了。
从那天开始我的背包比以前沉了一点儿，我确信伪装成娘娘的小鬼儿钻进了进去。
背包就这么渐渐变得重了起来，天南海北的鬼怪都钻进来，仿佛这里是一个安乐窝。
最常见的鬼也有，当我还是热衷于在大人跟前争宠的小孩儿年纪时，在东北姥姥家惹了鬼。这一天是过年前的几天，姐姐们在小屋子里嬉笑，长辈们在大屋子里搓麻将，我手上手下无兵无将，于是掂量着向小屋子里摔了手里的玩具。
玩具是高乐高里送的小人儿，当时我握在手里大小正好，可见它很小。进屋子找不到，闹了情绪。姐姐们就说明天找吧，今天咱们先睡觉吧，来，给你讲故事：
“我一个同学啊，有一天睡觉睡得挺香的，突然就喘不过来气，吓醒了。
“醒了她有一点儿渴，就想坐起来，结果身体不能动。她使劲儿使不出来，就左右看，看见床脚坐着一个人。她害怕了呀，这房子就她自己住呀，说话也说不出来，再过一会儿她就昏过去了。”
正想问后来呢，姐低头问我你怕不怕，我摇摇头说“她睡毛了”，笑得两个姐姐肚子疼，说“果然是小孩儿”。
我说我们老师说了，没鬼，都是人自己吓唬自己的。
偏偏一语成谶这种事总是在我身上灵验，当晚睡觉喘不上气来了，睁眼首先看了床脚，以“果然有个影子在那儿”的心情做着无谓的挣扎直到再次睡着。
于是我宁可去相信鬼的存在，虽然他们绝不会把人怎么着。这就好像《黑衣人》里大多数外星人以人类形态与真正的人类在地球上生息繁衍，是正常的事吧。
我知道楼下有一只黑猫，半夜里它目光如炬，它说它知道一个脸上有活生生暴牙的男人，他过马路时会忽然笑起来，他有一个缺一条胳膊的女人，她说她的胳膊是被机器搅碎的，可是没有人知道是不是真的。
实际上是黑猫见了我和对所有路人一样，除了躲开就是定在那里向我瞪眼，它说的这一对夫妇实际上是很好的一对，我甚至给这个笑眯眯的男人起了外号叫“吉祥叔叔”。不过，换了一个角度从猫眼里去看这些事情真的就会很奇怪，至于他们的真实身份，只是供人八卦罢了。
虽然偶尔也会想，睡觉的时候也许它蹲在旁边给我一个大花脸，走路的时候也许它会想方设法绊我一下，甚至不适当的时候让我出丑让我冷汗直冒汗毛倒竖，不过这都不妨碍大家各自独立又焦急的生活。
所以很少有怕鬼的时候，鬼片的存在就更是变成了喜剧。
据说如果小孩子看鬼片被吓到的话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害怕，天黑一点都要怕，有的人更是成年后依然如此。于是有一段时间父性大发，通宵去看鬼片，一部接一部，脸都快贴到屏幕上。旁边坐的一对儿正巧认识，女朋友坐在他的大腿上，两人黏在一块儿，他一边顾着姑娘一边问您自个儿在这儿找刺激哪，看这么多鬼片儿？我意气风发答道，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要为了我女儿看出这些破绽！
他说我可想不了那么远，眼吧前儿的我都顾不上了。我说你别光看动作片啊，你们得累坏啊。他换了一个力不从心的表情说你别裹乱，看现在都多紧了，眼见着这个又完了，你脸大给但推荐个能喘口气儿的。我说那就《爱人》吧，只不过分手的话不要怨我。
那一年这片子还没被禁，这一对儿看得水深火热这当口儿，长发白衣的女演员忽然扑到屏幕上，我以为她要爬出来抓我进去，结果什么也没有，她只是继续装鬼。我只好自嘲她刚从电视里爬出来累着了身体，见我一付小排骨就更没了兴致。
一个人看鬼片就是这么没意思，唯一有意思的是说不定女鬼登场时我身旁就有几个家伙一起嘿嘿笑，它们讨论她的身段儿和模样儿，讨论她是不是能让它们中的谁临老入花丛。
嗯，真的说不好。无论我们在坐立行跑跳蹲躺哭笑怒闹忧哀静的任何一种状态，都有这些家伙在一边叨叨，当然可能会有其中之一想要拉我们到异世界走一遭，可是最多只能让我们看到它们身体的一部分在招摇，它们也带不走我们。
很合理。亲鸾都说了，“善人犹自能成佛，遑论恶人。”做人做佛都不成，只能做鬼了，最多这只是示好的恶作剧吧。
我至今有点儿想不明白的是鬼上身，人有善恶，神有两义，那么做了鬼之后……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比如我买这一个背包，其实没有什么必要，但是之后我用它收鬼，让我从此不再怕一些浮于人事的杂碎，这就很巧。比如我有一件粗线毛衣，我看见它的时候有“就是它了”的感觉，当时它挂在一个小烟花店门外，老板特不靠谱的说八块钱卖给你，我就这么穿了四五年，这也奇怪。再比如，喜欢一个人到了情不自禁，你可以列出成百上千的理由与对方说不，但无论如何最终还是想要去说爱，真是鬼迷心窍。而在《姑获鸟之夏》里，京极堂甚至举出“赌博中赢钱的人成了暂时性的附身妖怪家系，驱使附身妖怪独占财富”的例子。读到这里的时候一震，想在这种时候是不是我就不存在了。
我不存在了？
我不存在了，我的心有七窍，全部被上身的鬼封住了。它驱策我的身体侵蚀我的意识，做着它想做的事。它不需要我的时候就解放我。嗯，也就是它阳禄将回阴数已尽吧。
话又说回来，又能有多少人愿意把自己借给这样虚无的存在呢，有借无还就糟了。
不借又不行。很矛盾很棘手。
编辑阿豚说每个人玩贪吃蛇的结局不外乎就是一个输字。我想，在人鬼殊途这种事上，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一个人一辈子会遇到多少只鬼，这种缥缈的事没有答案。
一个端着空碗喝酒的男人却醉了，小新的小白有一天死掉了，哆啦A梦真的丢下大雄回到了未来，而唐僧的西去之路上从来也没有过孙悟空，这些事的十万个为什么或许只有鬼才知道。
白天和夜晚里不尽相同的人很多，也不能说就是因为鬼上身。在人群里被别人喊了名字都听不到，到了晚上眼睫擦到镜片的声音却可以听得很清楚。单纯的是人多人少的关系么，原因不详。
我听说一个人年少时的理想和情感要粉碎到无法拼起来时，这个人才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成年人，从灵魂到外表。无论她曾经美好温顺，还是他曾经中正温润，大家共同的道路都是学会走路，写字，努力，处世，不安，确定，怀疑，相信，妒忌，宽容，焦躁，静好，疯狂，夺回失去的，重新开始已毁灭的，变老或者变成熟，去和陌生人相爱，相携到头发灰白，等等。我也听说过男孩们和女孩们的结局：无比热血的正太终有一天会变成养家糊口的男人，而萝莉们，总有一天是会长大的。
听起来真是容易叫人悲伤，而解忧的萱草，成了很多人的稻草。
世间所有的事如果可以用鬼上身来解决，那么我就是无所不能了，因为我的背包已经很沉。
洛夫卡拉夫特说“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绪，便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便是对未知的恐惧。”这位大爷穿越地界和时间来告诉我们，所以在狼狈的时候，谁都会有“见鬼，不该是这样”的借口跳出来。
该怎么样自己看起来好一点却说不出来，就是害怕，怕到自己都忘了在怕些什么。
然后渐渐就不怕了。
还在上学的时候有天下了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一个身影很熟悉，我就跟上去。不料对方越走越快，我就追着跑，跑到跑不动了，忽然发现自己在学校的一个工地旁边。
后来和别人聊起来，被劝学校附近阳气不足招惹了脏东西，要吐口水破灾。我不怕会被带到哪儿也舍不得啐掉，就这么留着了。这种事和另一些人也没法聊，一来觉得没有必要，另外也会被怀疑。要知道有些人就是这样，看不见的最美好，，看不见的最可怕。
谁也不会通过讲故事告诉你该如此这般那般，故事只讲给相信它们的人。
有时候背着包走在街上会有点恶作剧的想法，想告诉正走过我身边的所有人这个包里有数以百计的妖魔鬼怪。可是又想，大白天的，大伙儿都出来了然后灰飞烟灭，我岂不是会一无所有么，遂打消念头。熬到了晚上走出门，背包里会传出呜呜的声音，忽然就会想自己看这样的大场面太可惜，需要一个人一起。
嗯？
嗯。
是你么？
是。
害怕么？
有一点。
那一天，你敢和我一起看百鬼夜行么？
CAP.
于是自此我也对鬼有了一点认识，它会和街边的老乞丐们一样颤巍巍向我伸出手，老乞丐们目的明确，而鬼就不一定了，从这部片子来讲，似乎就是为了吓唬我一下。
翻旧杂志看到这部电影的编剧竟然是倪匡，于是心生敬意。片子叫做《鬼眼》，大多数人都看过，就算没看过，也值得找来一看。
我是说，这是我背包里的第九十九只鬼。
我有一个单肩背包，军绿色，洗的发白，带子宽而长。背到济南去，被很久不见的熟人嘲笑“我把手里这一团废纸和你这包儿都扔人堆儿里，别人就是捡我这一团纸也不可能看你包一眼”，我蒙混说“可不，我包里就是几页纸比较值钱，要硬算的话，还有一把小刀儿”，好赖没被人揪住不放，小刀精致小巧，也算盖过背包的风采。
背包一点传奇色彩都没有。当年买它只是因为正在用的斜跨包万年不坏使我产生了视觉疲劳，索性在路边花了三十五块，想想我那个时候竟然和老板讲价说反正也用不了几天就算便宜一点，而现在已经第三年了，我回头去找那个小店已经记不得位置。真是见鬼。
据说法海收服妖魔是用一个钵，我大概就是用这个背包了。第一只鬼是爷爷帮我收的，那天背着包去看望他，老人说我给你讲一个传奇：
“老家门前有座山，半山腰有座道观，有一个老道士一个小道士。老道士吩咐让小道士每日里为一个娘娘上供品，小道士日日月月不间断，有天终于不耐，问老道士从不曾见娘娘来吃供，世上到底有没有这个娘娘嘛。
“老道士听罢一哂，说每次上供之后让你速速离开便是原因，娘娘不能被凡人瞧见吃相。小道士就有些好奇：不让我看我就偏要看。
“隔天，小道士上了供躲在大殿门外，小指蘸了口水在纸窗上戳了洞，真真瞧见了娘娘。正窃喜，娘娘忽的一转身……”说到这里的时候爷爷的食指轻轻点在我眉心，忽然间仿佛什么都看不到，只听爷爷略略提高了声音，“……娘娘忽的一转身，厉声道，
“我让你瞎！”
在我的一激灵中传奇就算讲完了，面对我的十万个为什么，爷爷的解释就是娘娘其实就是个小鬼儿，专吃少年人的眼睛，老道士想要的长命百岁小鬼儿可以给，就拿小道士的眼睛来换了。
随后回家路上脚步很沉，眉心隐隐作痛，生怕了某某娘娘点了我要吃我的眼睛。后背似乎有什么跟着，前面也有什么等着，越想越走不动，索性立在原地，不多时看到一个熟人，腿脚沾了阳气一般跑了过去打招呼，算是不怕了。
从那天开始我的背包比以前沉了一点儿，我确信伪装成娘娘的小鬼儿钻进了进去。
背包就这么渐渐变得重了起来，天南海北的鬼怪都钻进来，仿佛这里是一个安乐窝。
最常见的鬼也有，当我还是热衷于在大人跟前争宠的小孩儿年纪时，在东北姥姥家惹了鬼。这一天是过年前的几天，姐姐们在小屋子里嬉笑，长辈们在大屋子里搓麻将，我手上手下无兵无将，于是掂量着向小屋子里摔了手里的玩具。
玩具是高乐高里送的小人儿，当时我握在手里大小正好，可见它很小。进屋子找不到，闹了情绪。姐姐们就说明天找吧，今天咱们先睡觉吧，来，给你讲故事：
“我一个同学啊，有一天睡觉睡得挺香的，突然就喘不过来气，吓醒了。
“醒了她有一点儿渴，就想坐起来，结果身体不能动。她使劲儿使不出来，就左右看，看见床脚坐着一个人。她害怕了呀，这房子就她自己住呀，说话也说不出来，再过一会儿她就昏过去了。”
正想问后来呢，姐低头问我你怕不怕，我摇摇头说“她睡毛了”，笑得两个姐姐肚子疼，说“果然是小孩儿”。
我说我们老师说了，没鬼，都是人自己吓唬自己的。
偏偏一语成谶这种事总是在我身上灵验，当晚睡觉喘不上气来了，睁眼首先看了床脚，以“果然有个影子在那儿”的心情做着无谓的挣扎直到再次睡着。
于是我宁可去相信鬼的存在，虽然他们绝不会把人怎么着。这就好像《黑衣人》里大多数外星人以人类形态与真正的人类在地球上生息繁衍，是正常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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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是黑猫见了我和对所有路人一样，除了躲开就是定在那里向我瞪眼，它说的这一对夫妇实际上是很好的一对，我甚至给这个笑眯眯的男人起了外号叫“吉祥叔叔”。不过，换了一个角度从猫眼里去看这些事情真的就会很奇怪，至于他们的真实身份，只是供人八卦罢了。
虽然偶尔也会想，睡觉的时候也许它蹲在旁边给我一个大花脸，走路的时候也许它会想方设法绊我一下，甚至不适当的时候让我出丑让我冷汗直冒汗毛倒竖，不过这都不妨碍大家各自独立又焦急的生活。
所以很少有怕鬼的时候，鬼片的存在就更是变成了喜剧。
据说如果小孩子看鬼片被吓到的话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害怕，天黑一点都要怕，有的人更是成年后依然如此。于是有一段时间父性大发，通宵去看鬼片，一部接一部，脸都快贴到屏幕上。旁边坐的一对儿正巧认识，女朋友坐在他的大腿上，两人黏在一块儿，他一边顾着姑娘一边问您自个儿在这儿找刺激哪，看这么多鬼片儿？我意气风发答道，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要为了我女儿看出这些破绽！
他说我可想不了那么远，眼吧前儿的我都顾不上了。我说你别光看动作片啊，你们得累坏啊。他换了一个力不从心的表情说你别裹乱，看现在都多紧了，眼见着这个又完了，你脸大给但推荐个能喘口气儿的。我说那就《爱人》吧，只不过分手的话不要怨我。
那一年这片子还没被禁，这一对儿看得水深火热这当口儿，长发白衣的女演员忽然扑到屏幕上，我以为她要爬出来抓我进去，结果什么也没有，她只是继续装鬼。我只好自嘲她刚从电视里爬出来累着了身体，见我一付小排骨就更没了兴致。
一个人看鬼片就是这么没意思，唯一有意思的是说不定女鬼登场时我身旁就有几个家伙一起嘿嘿笑，它们讨论她的身段儿和模样儿，讨论她是不是能让它们中的谁临老入花丛。
嗯，真的说不好。无论我们在坐立行跑跳蹲躺哭笑怒闹忧哀静的任何一种状态，都有这些家伙在一边叨叨，当然可能会有其中之一想要拉我们到异世界走一遭，可是最多只能让我们看到它们身体的一部分在招摇，它们也带不走我们。
很合理。亲鸾都说了，“善人犹自能成佛，遑论恶人。”做人做佛都不成，只能做鬼了，最多这只是示好的恶作剧吧。
我至今有点儿想不明白的是鬼上身，人有善恶，神有两义，那么做了鬼之后……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比如我买这一个背包，其实没有什么必要，但是之后我用它收鬼，让我从此不再怕一些浮于人事的杂碎，这就很巧。比如我有一件粗线毛衣，我看见它的时候有“就是它了”的感觉，当时它挂在一个小烟花店门外，老板特不靠谱的说八块钱卖给你，我就这么穿了四五年，这也奇怪。再比如，喜欢一个人到了情不自禁，你可以列出成百上千的理由与对方说不，但无论如何最终还是想要去说爱，真是鬼迷心窍。而在《姑获鸟之夏》里，京极堂甚至举出“赌博中赢钱的人成了暂时性的附身妖怪家系，驱使附身妖怪独占财富”的例子。读到这里的时候一震，想在这种时候是不是我就不存在了。
我不存在了？
我不存在了，我的心有七窍，全部被上身的鬼封住了。它驱策我的身体侵蚀我的意识，做着它想做的事。它不需要我的时候就解放我。嗯，也就是它阳禄将回阴数已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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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借又不行。很矛盾很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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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一辈子会遇到多少只鬼，这种缥缈的事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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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和夜晚里不尽相同的人很多，也不能说就是因为鬼上身。在人群里被别人喊了名字都听不到，到了晚上眼睫擦到镜片的声音却可以听得很清楚。单纯的是人多人少的关系么，原因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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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真是容易叫人悲伤，而解忧的萱草，成了很多人的稻草。
世间所有的事如果可以用鬼上身来解决，那么我就是无所不能了，因为我的背包已经很沉。
洛夫卡拉夫特说“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绪，便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便是对未知的恐惧。”这位大爷穿越地界和时间来告诉我们，所以在狼狈的时候，谁都会有“见鬼，不该是这样”的借口跳出来。
该怎么样自己看起来好一点却说不出来，就是害怕，怕到自己都忘了在怕些什么。
然后渐渐就不怕了。
还在上学的时候有天下了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一个身影很熟悉，我就跟上去。不料对方越走越快，我就追着跑，跑到跑不动了，忽然发现自己在学校的一个工地旁边。
后来和别人聊起来，被劝学校附近阳气不足招惹了脏东西，要吐口水破灾。我不怕会被带到哪儿也舍不得啐掉，就这么留着了。这种事和另一些人也没法聊，一来觉得没有必要，另外也会被怀疑。要知道有些人就是这样，看不见的最美好，，看不见的最可怕。
谁也不会通过讲故事告诉你该如此这般那般，故事只讲给相信它们的人。
有时候背着包走在街上会有点恶作剧的想法，想告诉正走过我身边的所有人这个包里有数以百计的妖魔鬼怪。可是又想，大白天的，大伙儿都出来了然后灰飞烟灭，我岂不是会一无所有么，遂打消念头。熬到了晚上走出门，背包里会传出呜呜的声音，忽然就会想自己看这样的大场面太可惜，需要一个人一起。
嗯？
嗯。
是你么？
是。
害怕么？
有一点。
那一天，你敢和我一起看百鬼夜行么？
CA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