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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为虚构）
Noel带上了厚重的耳机才后发觉，斜挎在肩上的扩大器的一排LED指示灯中 ，最后一颗急促着闪着红光。一定是昨晚录得太多了，电池已经用完了。
自己后来在给录下来得音频分类得时候趴在电脑上睡着了，醒来一看口水差点流到电脑上，脸上印满了键位。Noel是被Email到了的声音惊醒的，邮件的发件人是自己以前的教授。内容是说Noel被教授推荐，加入了一个高度保密的野外项目。
走大致10年开始，就不断有报告目击到了近百年前就灭绝了纽芬兰狼在野外出没。巨大的狼，在夜色下无声穿过森林，月光照耀着它白色的狼鬃，就仿佛一个白色的幽灵穿行在无限延伸的黑暗中。
起初，这只是孤立的报告，但是最近三年开始，报告的数量开始呈指数增长，根据地理排查整个区域被缩小到了魁北克靠近纽芬兰的几片无人区中。
有趣的一点是，报道基本上都是关于一条白狼，没有再看到其他的个体。狼是一种高度社会化的动物，这算是比较反常。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这可能是最后的一匹纽芬兰狼。
Noel大学的教授曾经领导过一个研究小组，试图在野外找到一点这匹神秘白狼的踪迹，三个月的风餐露宿却无功而返，不过教授还是接着这个研究的机会出了一本书并且声名大噪。Noel在很感激教授居然还记得自己的情况下也很疑惑，毕竟自己专业是植物学，和学动物的基本上扯不到关系，当年大学的时候自己也只是选修了这个教授一学期的入门课程而已。
可能因为自己是为数不多的在课上没有睡着的人吧。
Noel摘下耳机，把它挂到自己的肩上，因为耳机太大，如果挂在脖子上Noel就没有办法在摸索大衣的同时低头检查自己是不是还带了一块备用的电池。27岁的Noel并没有遗传到自己爱尔兰血统父亲的高大健壮，反而更像是有意大利和希腊血统的母亲。棕黑色的细软头发微微蜷曲，还有和母亲一样橄榄色的眼睛，只有白皙的皮肤是来自于父亲。Noel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曾经半开玩笑的对自己说，可惜自己没有遗传到家族那引以为傲的火红色头发。Noel还记得父亲那总是剪得短且服贴的头发，还有走鬓角到下颌的胡茬，就和头发一样是火红色。不过Noel已经不记得被它的触感了。
父亲失踪将近20年了。
自从父亲失踪之后，母亲就再也没有正常过，终日酗酒，美丽的容颜被悲伤和狂怒以及迷惑一点点地蚕食殆尽。
直到十年前地冬天，Noel发现母亲面朝下，漂浮家后的池塘中。
那是Noel记忆中，最冷的一个冬天。
官方的说法是母亲喝醉了之后跌入了尚未完全封冻的池塘。
M.E.说，她当时已经醉得什么都感受不到了，跌入得时候估计已经是半昏迷状态。池塘虽然没有完全封冻但是表面得冰还是有一定的厚度，她在没入水中的时候已经晕过去了，整个过程应该是迅速，没有痛苦的。
“她什么都没有感觉到。”验尸官一边这么说一边放了一只手到Noel的肩膀上，用劲捏了捏，好像在向Noel确保自己说的东西是真的，或者是M.E. 他自己也需要这么再确认一次。
Noel相信了，或者说，他逼迫自己相信这一点。因为如果不这样，他也许最后就会像母亲一样。
之后的几年里，不管什么时候Noel走噩梦里惊醒过来，都仿佛多年前那个严冬漂浮在池塘里的并不是母亲，而是自己。
母亲死后，母亲的妹妹住进来照顾自己。她是一个活力四射的和蔼女人，她总是高声快速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就像是发号施令一样。Noel和她第一次见面就被她嫌弃了从头到脚：“太瘦了，头发太长了，脸色怎么发绿啊，哎哟臭死了，先去给我洗个一个小时的澡，然后晚了之后和我去超市，今天晚上不把我做的东西吃完就别想去睡觉”——然后她也做到了。Aunt Marry虽然用自己旺盛的精力把整个冰冷的房子都填满了温暖，但是有一个地方是她也没有办法触及的。
Marry也知道这一点，每次Noel因为噩梦无法入眠第二天两眼发黑地出现在厨房，勉强挤出笑容给Marry道“早上好”的时候，她脸上都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悲伤表情。
有些东西，只能通过时间来抚平。That’s what they say.
因为父亲以前研究成果似乎很受学术界的重视，并且也发表了很多著作，虽不丰厚，但是版税还是让Noel完成了在私立学校的学业。Marry虽然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家，不过她好像有一份工作，只是Noel每次问的的时候她都神秘地笑笑。
摸索了几分钟，Noel终于放弃了，看来自己并没有带备用地电池。今晚看来就只能这样了。Noel关掉了电源，走机身上拔下毛茸茸地拾音器，小心放入袋子中，收紧袋口。转身向着屋子走去。厨房的光透过后门的窗帘柔和地照在积雪上，微黄。Noel的靴子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咯吱”的细碎声响。他喜欢这个声音。堆积如山的老式录音带里面有一卷是他放在录音机里放了一次又一次，连表面的标签都已经磨损了。
那是小时候父亲和自己一起录的。也是一个冬夜，父亲和自己偷偷瞒着母亲溜出家门。父亲给他说这个是小秘密，因为母亲的生日在圣诞节前，所以要给她一个惊喜，而且是一卷不同寻常的礼物。
父亲有着和外表截然相反的细腻心思。
那份礼物是自己和父亲录的那年初雪的声音，虽然到了后面就成了父亲和自己玩闹的声音，还有脚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
第二年的冬天，父亲失踪了。这是Noel拥有的关于父亲最后的记忆，剩下的就是堆积成山的录音带，还有这个房子，还有内心那无法填补的巨大空洞。
Marry去Nebraska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本来只走一个星期的，但是她却在冰箱里面塞满了整整够Noel吃半个月的已经做好了的食物。Noel最近一直都避免打开冰箱，因为里面的东西掉出来了，那肯定会是一场小型雪崩。Noel没有自信能把它们都塞回去。
诺大的房子里，现在就只剩下了自己。
Noel脱下靴子，把沾满了雪渣的靴子朝外摆放好，这样下一次穿的时候就会方便一点，然后在门口的地毯上蹭了几下，这样就不会把松枝或者是别的什么带入厨房。他脱下厚重的明显有点不甚合身的大衣，那曾经是父亲的东西，挂在了入口处的挂钩上，把录音器材放到厨房中央的料理台上，停顿，然后使劲揉了揉脸，冰冷的双手就像是提神剂一样让他稍微有一些混沌的思维清晰了起来。门厅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一粒红色的微光在忽明忽暗地闪烁。
这么晚了有谁打电话来么？
Noel踱步进黑暗的门厅，虽然屋子里的暖气是打开的，但是他还是感觉寒冷就仿佛身边的黑暗一般像潮水一样把自己包围了。
按下答录机的键，里面传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但是他说的东西却陌生以及难以置信。
Noel捂住了自己的嘴，静静的听着留言，感觉寒冷一点点走腿上扩散到全身。
＊＊＊
四个小时的飞行，Noel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在越过国境线的时候飞机遇上了乱流，氧气面罩一并落了下来，整个飞机里都夹杂着喊声，哭声，祈祷声。Noel感觉自己周围的的空气仿佛都都被抽成了真空，这片嘈杂传入耳朵里面之后都是仿佛老旧的录音带一样失真。不过乱流只持续了大概不到三十秒，然后广播里面就传来了机长如释重负的声音说道：“我们已经冲出乱流，预计30分钟之后会降落在 Montreal-Pierre Elliot Trudeau International Airpot”.
和刚才一样，机舱里爆发处的雀跃和欢呼也没有能感染到Noel。对于飞机里面大部分的人来说刚才那个应该是他们以为自己和死亡贴身擦过的一次，不过对于Noel来说，这些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深夜的机场大厅等最后一拨人走完了之后，Noel一人独资坐在登机门外面，一遍遍读着教授用私人邮箱给自己发来的邮件：
Noel：
一定，一定不要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我把你插到这次这个项目里面是因为当年Craig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保证过你的母亲不给你点破这一层关系并且暗中照顾你，但是这么多年了，每一次看到你我就有一股内疚感。到现在我已经快给这个愧疚感吞噬而空了，我必须告诉你当年你父亲失踪的真相，或者说，至少是我知道的。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把你安排道这个项目里面。这个项目本身就有很多的疑点，为什作为会需要地质以及植物学家？
但是Areosville你父亲最后去的地方。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但愿你能找到我们等待了20年的答案。
但不管你发现什么，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一定要平安。
Terry
电脑的屏幕突然暗了下来，Noel按了两下亮度键发觉没有用，才发现不是电脑的问题而是自己的前面站了一个硕大的东西挡住了头顶发散开的灯光。这个突然的出现让Noel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往后一缩，电脑因为反作用力走大腿上弹开——这下完了，电脑肯定报废了——Noel慌乱中沮丧的想到。这下到了目的地怎么办？
黑影动了，用和体型不相配的轻盈和速度单手接住了电脑。
“啊——谢——谢谢——”
“没事儿，是我不好，不该突然出现的，不过我没有恶意。”低沉略沙哑的声音里掩盖不住一丝笑意，刚才的样子一定糗极了，Noel感觉热度一点点走自己的脖子蔓延上了脸颊，他有点怕和陌生人对上视线，怕看到人家一脸忍俊不禁的表情。
“事实上，我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叫Noel Gaahotal，然后我看到你坐在这里，感觉你和他的描述有点像，所以就过来问一下。”男子一边把电脑递给Noel一边这么说。
“哦，我就是，叫我Noel就可以了。”Noel一边抬头一边试探性地伸出了手，另一只手把安稳放在大腿上的电脑慢慢合上。
“你好，我是Mat。”叫做Mat的男子握住了Noel的手，使劲摇晃了几下。Noel感觉自己的手臂快被巨大的力道给摇散了，掌心感受到的是异常粗糙的接触面——全部是硬皮和茧。
“很高兴认识你——”Noel在端详高大男子的面容时，慢慢挤出来了这么一句。Mat是逆光站着的，所以Noel用了一点时间来适应。最引人瞩目就是Mat那火一般的红发，头两侧稍短中间稍长，给人一种很干练的印象。火红走两鬓蔓延到他的整个脸颊，棱角分明的脸也是被火红色的短胡茬给覆盖住，并且游走到他的脖子上。鼻梁好像以前断过然后又被不甚正确地重新接起来了，淡色的雀斑走鼻梁一直遍布到他的颧骨。他的深眼窝给人一种充满攻击性的错觉，但是隐藏在其中的深绿色眼睛充满了友善。他整个人给人一种近乎未驯化的野性冲击感，并且他的身材仿佛也和这个呼应一般——Noel没办法正确估计他有多高，但是坐在椅子上的自己需要用尽全力的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他穿了一件带有毛绒帽边的军绿色冲锋衣，拉链没有拉上，里面则是一件白色的tank top, 上面分明的线条表示着被包裹住是一个十分强健的躯体，Noel能看到他胸口上也有火红的毛发覆盖，一直到到他突起的锁骨。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Mat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那——你为什么想要找我呢。”Noel发觉自己有点出神地盯着Mat看一下，并且也还一直握着Mat地手，为了掩饰尴尬挤出来了这么一个问题。
“哦，你难道没有仔细看合约么？”Mat扬起了一条眉毛。
“说实话，真的没有。”——Noel根本没有心情去细读那长达六十页的合同，只是草草在结尾签名了就算完成了。
“你把我想成是这次这个项目的backup就好了。”
虽然这个解释有点模棱两可，但是既然对方素昧平生却知道自己的名字，并且一口说出来一些关于项目的细节，想必一定是真的。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我记得日程说的是到了机场之后会有人来接我们？”
“对，预计出发是早上五点，所以现在还有大概三个小时，你如果想要休息一下最好趁着现在。到那里的路可不轻松。”
“我记得应该我们应该还需要等一个人才能出发吧？”Noel问道。
“哦，你说Annabel对吧？Annabel Kevotof? 那个地质学家？” Mat说出了这个自己有点印象的名字，Noel记得自己在日程备忘里面读到过这个名字于是就点了点头。既然Mat连Annabel的名字都能说出来，那么看来他对于自己身份真的没有撒谎。
“她已经先我们一步到了Areosville，据说已经欢天喜地地跟着第一队人出去勘测了。”Mat皱眉苦笑了一下，Noel感觉出来好像他对Annabel有点没辙。
“所以说你还是睡一下好了，接下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Mat一边说着一边拍了一下手，仿佛是给刚才的对话做一个了结。然后看着Noel微笑了一下。
“算了不用了，三个小时我也睡不着，我还是整理一下文件什么的好了。”
“随便你吧，我反正是要打个盹儿。”Mat说完，一屁股坐在了Noel旁边的座位上，Noel觉得地面仿佛当时就下陷了三寸。
Mat伸了一个懒腰，惬意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和脚，长腿差点伸到了过道对面的椅子上。
“好吧那晚安，或者早安。”Mat对Noel笑了一下，一把扒拉过来自己的帽兜，盖住眼睛，双手交叉在胸前，就这么打起盹儿来。
Noel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本来在整理文件的但是途中估计就睡着了。
原来机场的椅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现在除了腰有点疼以外，身体的其余部分实际上还蛮惬意的。
Noel的脑子依然还在缓慢的“开机”过程中，每次睡醒了自己都是迷迷糊糊的需要很久才能清醒过来。不过他还是慢慢感觉有点不对头了。首先是迷离中他看见对面的一个老太太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容暧昧地看着这边，然后自己脸下面垫着东西好像不是机场的便宜仿真皮坐垫——有温度，而且纹理不大对。
这个念头让Noel顿时清醒了过来，他转头一看，只能看到一个火红色的下巴——显然自己最后睡着了，然后把Mat的大腿当成了枕头。
“哦嘿早上好呀。”Mat发现Noel醒了之后笑着这么说了一句。Noel半挣扎地爬起来，捂着脸装作是揉脸地样子让自己清醒一下，实际上是为了掩饰满脸通红。半天Noel才用力走指缝中吐出来一句气息微弱的“不是说只有三个小时么，为什么你看见我睡着了不叫醒我呢？”
Mat一边用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上下滑动一边说：“因为刚才接到消息说计划有变动，途中山区有塌方，开车是没有办法过去了，所以我们要换一种方法。调度需要点时间，所以多了两个小时，然后我看你睡得很香，想到你刚才一副几天没有睡觉得样子就没有叫你，反正你突然倒下来的时候我也醒了。”
Noel觉得自己完全不该问，这一通话完全就是反效果。虽然Mat的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自己这么突然倒下去肯定把Mat弄醒了，而且才见面不到六个小时就趴在人家大腿上睡觉，怪不得对面的那个老太太现在还笑得一脸暧昧地把自己看着。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过了许久Noel觉得自己脸上地烧褪去了之后才放下双手，用收拾东西来给自己地表情打掩护的时候这么问到。
“We Fly.” Mat站起来举起双手伸展了一下后背，地头看着Noel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What？”Noel虽然觉得自己不可能没有听清，但是下意识地这么反问了一句。
“公司调度来了一架飞机给我们，所以我们直接飞到Areosville去。”Mat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但是我记得Areosiville应该没有机场吧？”Noel略感虚弱地问到。
“哦，他们有的，大概一年前项目开始准备的时候公司就把当地一个农用的小型机场给扩建和平整了。”
“小型农用机场”这个词听起来有点不详的感觉。
果然，公司调度来的飞机——一个原本淡柠檬黄的机身因为年岁的原因已经褪色成为淡土黄色，机身腹部的白漆很多地方已经剥落，甚至起落架滚轮那里略微能察觉到锈迹的螺旋桨飞机——而且还是双翼的。
“你确定我们真的要坐这个去么。”Noel依然有点不确定，虽然Mat已经开始一件件把行机舱里扔了。
“没错，这家伙的话四个小时内就能把我们带到那里去了。虽然比起支线航空来说肯定还是慢了许多，不过只要能安全到达就好了。而且天气情况看起来不会太差所以不用担心中途会遇上暴风雨。”
Noel感觉自己对于“安全”两个字的定义和Mat一定是不一样的。
“哟Jeff，你一把老骨头了居然还能动？你不是上次飞完了就说不飞了怎么这次还是你？”Mat把头探到驾驶舱里面大声这么说，声音里面略微带着一点笑意和戏谑味。一个低沉的一听就是常年疯狂吸烟然后最终把嗓子吸坏了并且字里行间都带着哮喘音的人边咳嗽边回答“你这小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话了？小心飞到一半我一脚把你踢出去，还不给你降落伞包的。”话音未落声音的主人就大笑起来，Mat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是一种爽朗的有感染力的笑声。
看来Mat和这个叫做Jeff的人是老相识，Noel这么想。
“哦对了，Jeff，这是Noel；Noel，Jeff；Jeff，Noel。”Mat一边简短地介绍对方一边，手一边在Noel和那个走驾驶舱探出头了活像一个脾气不好的海象一样的老头子之间比划。
“Noel——爱尔兰人？”
“父亲是，母亲是意大利人。”Noel诚实的回答到。
“这样——还有看你一脸黑的难道是怕老Jeff没有办法安全送你们到目的地么？”
其实还真有点，不过Noel没有说，只是回答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没有睡好，还有一点时差的问题。”
“第一次出远门么？”Jeff扬起了一根眉毛，这让他更像是一个被充气充到鼓起来的海象，有点滑稽，Noel很想笑，不知为什么。
“嗯是的。”Noel的确没有一次自己到过这么远的地方，就算上大学也只是在隔壁州，开车只要四个小时就到了。虽然实际上自己还是这个大陆上并没有走得很远，但是按照Noel人生以往的标准来说，这已经是很非彼寻常了。
“哦，别看老Jeff这样，我可是千里挑一的驾驶员，如果不是泛美的那些小子非要逼着我退休我现在估计还在开越洋航线呢。好了把你东西放上来，起飞许可已经下来，趁着下一班的飞机还没有来我们赶快起飞。”
Jeff说完就缩回驾驶舱，Noel听到了引擎的启动声，高速旋转的螺旋桨卷起的强力气流把Noel的帽兜吹了下来，艰难中Noel使出了吃奶的劲想把一个黑箱子推入机舱，无奈箱子实在是太重了，Noel感觉自己能把它勉强举到和舱门相平的地方都不错了，正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回不小心手滑让箱子砸到脚上然后断一条腿，就看到Mat弯下腰驾轻就熟的走底部托起箱子一脸轻松的把它搬到了机箱后部，放到储藏区，然后用橡皮钩绳固定在地上，把暗绿色的帆布条做成的隔离网收束好。
“——你上不来么？”Mat忙完了之后回头看了看依然在机舱门口探头探脑的Noel——很不幸，Mat说的是事实，舱门是滑动式的，没有一个梯子或者是别的什么能让自己借一脚，Mat长手长脚踩着机翼一下就跳上去了，Noel如果使劲用一种“五体投地”的姿势估计还是能凭着一己之力爬到机舱里，不过今天已经够丢脸了，Noel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更狼狈一点。
Mat突然大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走到舱门口把手伸给Noel：“来，抓住我的手。”Noel虽有点不情愿，但是既然是人家的好意自己也不好拒绝。然后接下来自己就被Mat几乎不会吹灰之力地拎了上去
“……同样都是男人为什么就这么悬殊啊”Noel在心里默默叹气。
“好了小伙子们准备好了么。”
“好了。” Mat说道，依然一脸灿烂地看着Noel。
“Okaye，let’s Rock!” 驾驶舱里地Jeff用一种70年代电影明星的口气喊出来这么一句——
然后，Noel经历可能是他这一生中最野蛮的一次起飞。
五个小时之后，他们还算平安的到达了目的地。
一路中，如果不是Jeff非要不服老用一架几乎半散架的飞机给他们表演了几个难度颇高的动作外，也还可算是风平浪静。虽然Noel基本上在后面摔得人仰马翻，最后每次Jeff一要有动作的时候，Mat就会用手拦腰夹住自己，然后一首抓住机舱壁上随便能抓稳的地方，多亏这样Noel才没有被摔得鼻青脸肿。虽然说被另一个男人这么抱着有点丢脸，但是Noel还是非常感激Mat这么做了。
Areosville比Noel想得还要小，整个镇只有一条主要的街道，Mat一边开车一边给Noel指镇上有什么，Noel则被Areosville的居民给吸引了：典型的伐木小镇，男人带着磨毛了边的棒球帽，穿着几乎被污垢染黑了的蓝色帆布连体工装裤里面套装勉强还能看出来一点底色的白色毛衣，或者是已经洗到褪色并且打上了数个补丁的厚格子呢的工装。无一例外都在抽着自己裹的没有滤嘴的香烟。女人们大多像是拖车公园里面的家庭主妇一样的装扮，但是也不乏看到几个打扮得十分暴露，用厚妆遮住自己已经开始老去容颜，向街上路过的男人们作出挑逗的暗示的女子。她们看到Mat之后兴高采烈地在街对面向车子挥手，甚至其中的几个还吹了口哨——一般来说这个是只有男人看到女人时才做的行为。Mat微笑着用两个手指小幅度敬礼示意。
“你认识的人？”Noel不愿去想这个“认识”到底到了什么层面上。一边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一点表情，自己认识Mat才不到一天，很难解释为什么自己一个几乎事陌生人的人和陌生人调情会觉得十分别扭。
“啊，你说Rossy和她的女孩子们么？我认识，很不错的情报来源。”Mat微笑着把手放回方向盘，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前面的路上。
这倒是一个出乎了Noel意料的答案。
“并且——”Mat趁着红灯停车的时候倾身在Noel耳边说道“姑娘们有很不错的Moonshine哦，一口就仿佛是直接给头上来一下。”
然后Mat看到了Noel脸上的表情，挂着的微笑也消失了。信号灯转绿，Mat重新把注意力转到路况上。不过车内的气氛顿时就不一样了。
说实话Noel对于酒精真的没有任何好感。一切和酒精相关的东西都无可避免地让他想到自己的母亲，曾经美丽的母亲，被酒精和她自己的无尽的悲伤和怨恨吞没的母亲。
然后，还有自己连容貌都不是很记得的父亲。
“对不起，好像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经历十几分钟无声的压抑之后，Mat开口了。
“没有，这个只是我个人的事。没关系。你没有说错什么。”Noel强迫自己转向Mat然后挤出来了一个微笑。
“你知道么，你笑起来很好看。”Mat冷不防的来了这么一句。Noel顿时就觉得脖子烧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完全没有办法跟上Mat的思路。
“你的眼睛十分漂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橄榄绿。”Mat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丝毫没有在意Noel的不自在。
“所以——”Mat突然伸手，用大拇指揉了揉Noel的眉心，而其余修长的手指则落到了Noel的脸颊上。但是没等Noel对这种暧昧的方式发出抗议的时候Mat就把手收了回去，“——所以不要总是愁眉不展了好么，这样真的会老得很快的。就像我一样。”
Noel觉得Mat这话简直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他是Noel见过的和愁眉不展距离最远的一种生物，而且Mat也完全说不上老，他看起来最多三十五岁，但他的确给人一种超出了外表的成熟感。
而且Mat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可能是和父亲一样的发色和高大身材的缘故，Noel发觉自己已经无法准确回忆起父亲的每一个细节，每次尝试的时候，父亲的身影总是会重叠到Mat的身上，最后变成Mat。
“You don’t have a fucking daddy issue, dude. I don’t”
Noel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车缓慢地停在了一个林场的路天地中。虽然并没有到伐木的季节，周围遗留的树墩全是新的锯痕。“这些都是最近被砍下来用来作为研究base修建材料的，据说最开始的时候还差点和当地的伐木工打了起来，险些上升到了火拼的地步，虽然我们这边有正式的文件。” Mat熄火之后把手移到钥匙上，却没有拔出来，而是转头看着车窗群山在暮色下层次分明的色彩。Noel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尴尬和冷气一样在车厢里蔓延开。Mat沉默了一会之后仿佛注意到了这股沉默，忽然开口到“啊对不起，我出神了。今天晚上我们暂时住这里，这里是伐木季工人们暂住的木屋，暂时借来用一下。”
“我还以为我们今天晚上就会到研究点呢？” Noel很庆幸自己不用开始这段对话，自己只要跟着Mat的思路走就可以了。
“啊那个我好像没给你说？这里相当于是个前哨一样的地方，研究点是在山内，里砍伐区的边界都有一段很可观的距离，白天的话没问题，晚上不是很好走。”
Noel觉得Mat这个说法有点模棱两可，既然拿个公司有力量把这里的机场平整成一个能勉强让小型飞机起落的地方，为什么却不修一条便捷通道呢，没道理。Mat在Noel思索的时候已经自己先下车到后面放下了挡板，开始卸下东西。Noel回过神了觉得自己应该去帮忙，结果发觉车门已经被自动锁上了钥匙也被Mat拔走，他在遮阳板和储物箱里面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备用钥匙，Mat忙于卸货根本没有发觉Noel的窘境。过了几分钟Noel感觉卡车的底盘一下子升高了，Mat应该是卸完了后面的东西。但是他依然没有发觉Noel在车里这个事实，Noel在车里叫过Mat的名字，想这样引起他的注意，不过Mat好像没有听到。Mat一边扛着箱子一边走到了Cabin门前，把钥匙插入了门锁，这时他才发觉了什么没有对一般回过了头，然后看到了满脸窘相被所在车里的Noel。
然后，时间暂停了一下。Mat开始大笑，差点不小心把扛着的黑色橡胶storage case摔到地上去。
等Mat走过来给Noel开门的时候，Noel可以说满脸怒容了，他觉得从头到尾Mat就一直在捉弄自己。Mat开门的时候还是一边忍着笑意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这个车的自动门锁时间很短的。”不过等Noel前脚踏地之后，他明白了为什么Mat没有听到自己的——风，满耳风声如同无形的狼群一般呼啸奔过山野。
“我刚才没有听见你——”Mat的声音在风里有点听不清，他用力关上车门的声音也只是发出了一声闷响。
“你要我帮你拿东西么？”Noel大喊。
“不用了你拿你自己的行李就好了，其他的我来就好。”
带上风帽之后风声被减弱了，但是大风刮着帽子让Noel觉得充斥于不断的轰鸣之中。好不容易进了黑灯瞎火的Cabin，Noel在黑暗里摸索了半天打开了一个仿佛摸到了壁炉，但是依然没有摸到灯的开关。
身后的门“砰”的发出巨响吓了Noel一跳，那是Mat在匪夷所思的短时间内把所有东西把车上所有东西包括了Noel拿不下的一包自己的行李都拿上之后在狂风中用力关上房门的声音。Mat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到“你知道Areosville的Areo在原住民的语言里的意思么。”
“不知道，我还以为那个是古英语。”Noel听到Mat在黑暗中走动，他肯定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自己现在在黑暗中根本动弹不得。
Noel听到了细碎的响动，然后是划火柴的声音，微弱的光照亮了Mat的脸，此时的他脸上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听起来很像对吧，不过实际上是印第安语，据说当年有一支Beothuks人流落到这里，然后在这里定居下来。我听镇上有点渊源的人给我说，AREO实际上读作AE;RE-O, 中间有一个喉音停顿，是狼的复数的意思，Beothuks话来说这个地方就是群狼谷。” 他顿了一下，把烧了三分之一的heavy duty火柴丢到壁炉中，浇上了油的木头马上燃烧了起来，Mat蹲下，用火钳拨弄了一下木头，让它们更加松易于燃烧，暖意让疲劳了一天Noel顿时感觉到每一个关键都渗出来了浓稠的困意，止不住的打了一个哈欠，虽然想极力掩盖，但是还是被Mat注意到了。
“锅炉是木柴的，所以要先生火才行，你先去把东西放下吧，床在里面的房间里，注意有点黑，不要碰到了，我可没办法抓住你，房间尽头的写字台上有台灯。床你随便选一个就是了。不过我建议你先看看有没有bedbugs。”Mat一边站起来一边对Noel一口气说完了这些，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大衣，随手扔到了暗红色绒面沙发的上面。Noel现在才发现虽然这个客厅一样的地方并不大，而且还被格式不配套的家具和墙面装饰给塞满了。壁炉前是一块褪色的有点原住民风格的地毯，Noel大概有50%的把握这个地毯本来应该是个挂毯，不过因为小屋逼仄的墙面，以及低矮的天花板，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给这块毯子。Noel很怀疑Mat走路的时候会不会头擦到天花板，或者是撞上门楣。因为即使以Noel本人的视角来说，小屋的天花板也太矮了。想到他撞上门楣或者是哪里天花板的样子应该挺有趣，不过看Mat刚才的样子他对这里算是驾轻就熟，估计没太大问题。此时的Mat已经走到小屋后面开始准备锅炉的热水了。小屋的厨房和起居室是一体的，然壁炉两边各有一扇门，一扇是Mat刚才出去通到小屋后面的，另一扇肯定就是卧室。
虽然壁炉的火已经让整个房间的温度升起来，但是Noel手中的古朴的球形把手依然是冰冷的，低温和年岁让把手在慢慢旋转的过程中发出了让人牙根发痒的摩擦声，接着，活页扇也不甘寂寞的跟着发声。Noel一推开房门就被冷风迎面灌了个从里到外，狭窄的房间里面有两张简易木床，床垫却不翼而飞了，另一头的窗户玻璃被打坏了一半，Noel最惊讶的就是房间的杂乱，满地都是纸页，仿佛有人在里面翻找过什么一样。这样看样子是没法住了，Noel只好回到了起居室／厨房的地方。他刚屁股挨着垫子Mat就推开门进来了，外面肯定冷得够呛，不过Mat虽然只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衣外加里面的背心，却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怎么了？睡不惯老床垫么？”Mat戏谑地说，Noel摇了摇头说“不，跟我来，你看了就明白了。”
“唔，这样啊，看来今天就只能睡沙发了。” Mat在看了卧室的狼藉之后，仿佛毫不在意地这么说了一句。然后一只手搭在Noel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把Noel推搡出房间后关上了房门。
“你先去洗澡好了，我一会儿看看怎么办。”Mat一边说着一边不知道走哪里找出来了一套毛巾扔给了Noel。“出去笔直就是浴室，水在浴缸里，因为现在是冬天所以水不多，不能让你淋浴，就稍微忍耐下吧。” 他指了壁炉左边的门。“毛巾和壁炉都是Rossey和女孩们准备的，他们大概还给我们准备了一些吃的，我一会儿去Pantry看一下。”Noel十分不情愿地脱下了大衣然后把毛巾披在身上，开门走入了寒冷的后院。
说是浴室，实际上就用铁皮和木头在cabin的旁边搭建的一个附加建筑，不过地面居然是瓷砖的，而且保暖性能居然很不错。里面东西十分简单，只有一个出现在老式西部电影里的铝皮水缸，现在被作为了浴缸。入水管是被塞子塞住，没有冷热的调节。洗澡水看起来十分干净，浴缸里面也没有什么沉积物和水垢，这个稍微有点出乎意料。水的温度很高，虽然不会烫得无法入浴，不过泡久了一定会缺氧头晕。Noel草草的在热水里泡了十分钟，泼了点水洗了脸和头就算完了。回到起居室的这一段可以说是最难的，温度上去了的皮肤在对于冷空气格外地敏感。等回到起居室后，Noel欣慰地发现起居室因为炉火的原因，温暖得就仿佛热水一样的让人安心。
正对着炉火的天鹅绒沙发上面多了被单枕头和灰色的毛毯，毯子因为正对着炉火，在手里散发中惬意的感觉。
“哦，这么快就洗完了？”背后Mat突然冷不防地这么来了一句。
Noel觉得，Mat简直就是神出鬼没。
“嗯，谢谢你准备热水。”
“水温还好吧？”
“很好。”
“那就好，哦还有我在阁楼找到了这些，估计今晚就算没床也能睡得不错了，都很干净，虽然可能有些老家具的味道，不过我检查过了，没有臭虫。”Mat的目光越过了Noel的肩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Noel背后的沙发。
“多谢了，那你怎么办呢？”
“我用旁边那张就可以了。”
“但是你比我高这么多。”
“没关系，总比地上好。而且我体温高，正对着炉火我受不了。”
Noel觉得这简直是他见过最烂的理由，很明显Mat是把最好的位置让给了自己。但当等Noel来得及提出异议之前，Mat就抓着毛巾去洗澡了。
虽然有点过意不去，不过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好了。Noel本来是准备等Mat回来之后再聊一下，所以就披着毯子盘腿坐在沙发上第无数次地翻阅那本封面的牛皮已经被磨得起毛的手册。那是父亲留下来的研究手册。父亲的字迹很潦草，Noel觉得自己几乎花了整个青春期来尝试辨认父亲的笔记，不过基本上都无功而返，不过后来等自己到了大学之后，这个工作变得渐渐容易起来，但是每次看父亲的笔记，Noel总能发现新的东西。后来等Noel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睡着了，Mat好像已经洗完澡回来了，隐约能听到他在房间里走动。还有玻璃撞击的声音。
“吵醒你了？”Mat问，声音有些沙哑。
“没，没有其实我本来准备和你聊一下的，但是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Noel揉着眼睛说，止不住地打哈切。
“哈哈哈你看样子也累坏了，再以后的野外工作绝对有你受的。”
Noel此时觉得还是暂时不去管这个话题比较好。
“对了，要试试看么？”Mat试探性地问道，Noel能听出来他兴致很高。
“试试看什么？”
“酒。”
“你哪里来的——等等不会就是你说的Moonshine？”
“Yup，Rossey真是的，这个人情可不好还啊。” Mat轻快地说，然后坐到到了Noel右边墨绿格子纹的沙发上。此时Mat只穿了一条宽松的sweat pants，上身赤裸，然后头发上还搭着毛巾。他递给了Noel一个蓝色的马克杯，然后他自己拿着的是一个缺口了的威士忌杯，Mat的杯子里已经有一半淡棕色的液体了。然后他拿出了还有大概¾满的广口玻璃罐头。
“要多少？” Mat问。
“一个sip就好了。” Noel本来是很讨厌酒精的，但是好像今晚他愿意破这个例，不知道是因为被Mat的兴致感染了还是怎样。
“Cheers——”
“Cheers——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看来是个错误的决定，Noel觉得自己简直太低估私酿的威力了，现在Noel感觉是灌下了一瓶用香料调味过的医用酒精，或者是生吞了一盒大头针。Mat单膝跪地一边拍着自己一边哈哈大笑。
“你没事儿吧，呛到了么？”Mat的声音有种明显得可以用手抓住的愉悦感觉，他显然很享受这个。
“我，咳——没事儿。你——难道是故意的么——咳咳咳咳”
“哈哈有一点吧，不过你也喝得太急了。Rossey的酒，我第一次尝的时候比你还狼狈呢。”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安慰自己，不过Noel倒没生气。酒精的作用比自己想想得还快，Noel感觉到热度走胃部蔓延到了全身，意识也有开始一点点涣散。
“你不会是在酒了放了什么吧——感觉好奇怪”——虽然现在担心这个已经太晚了。
“哈哈哈你喝之前就该这么想，放心我什么都没有做，都是酒的原因，不过我差不多看到了这个结局，正好你可以好好睡一下了，明天还有很长一段路。”Noel渐渐滑落回自己的枕头，Mat拍了拍他的头，坐回了沙发上。
Noel的意识渐渐溜走了。
Mat看着Noel睡着之后，拧开了Jar的盖子，往杯子里又加了一点酒，然后举起杯子就着火光把玩起了杯子中琥珀色的液体，火光倒映在他蓝绿色的眼睛里，闪烁不定。他仰头一口灌下了杯中的酒，起身，打开一片狼藉的卧室的门，冷风吹进来让身后沙发上的Noel不自觉地缩了一下，不过并没有醒来，而是翻了一下身子之后继续睡，还开始轻微地打起了呼噜。
Mat侧身挤进房间，关上房门。大风刮走了云层，尚未满月，不过月光还是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满地的碎纸泛出了带蓝的白色，Mat蹲下在纸堆中翻找了一阵，然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他走sweat pants里面摸出来了一个伤痕累累的打火机，然后在走同样伤痕累累的银灰色烟盒里抽出了一只烟，点燃，然后直接坐到了床板上，冰冷的床板因为突如其来的重量发出了尖锐的抗议。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张照片。显然，“他们”在一片匆忙中，估计是听到自己和Noel到了所以急忙离开，于是漏下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Mat提手一把将照片撕成两半，然后走到窗前，摸出打火机，烧掉了另一半，然后剩下的被他塞回了口袋。
***
Noel在bacon和pancake的香味中醒来，久违的味道让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Marry从来不把pancake和bacon放在一起吃，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理由。所以Marry在的时候，Noel一般都是在pancake的味道或者是在bacon的味道中醒来，而两者一起，都是自己很小的时候，当父亲还——
——Noel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两个字，虽然这么多年估计事实上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Noel还是觉得，自己心里某个角落里，有一点细小的感觉，父亲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面，这么多难仿佛在黑夜的深海里几度几近溺水，但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念头却支撑着Noel走到了现在。
如果是梦，那么就等这个梦再延续一下吧。虽然这么想，但是隐约能听见的对话表明自己没有在做梦。
“哦早啊——”已经熟悉了的爽朗声音——“——啧”——以及没停过的陌生的咂嘴声。
“哦啊啊——啊——excuse me, sorry, 早。”
“吃了早饭收拾一下就走吧，本来就有点晚了。”Mat说到。
“难道是我起来晚了的原因么——”
“不，因为Rossey决定顺道拜访一下然后还带来了准备了早饭，正好和她很久没有见过了，也就顺便叙旧。”
Rossey，这个名字在Noel唤起了一点昨天的记忆，走他们刚进入Areosville，走Mat口中听到的第一个名字。
“啊Nice to——”
“——唔”
话还在嘴边就被打断了，Noel此时才开始自己端详起了坐在Mat对面的人。Noel第一感觉是，活像一只猫头鹰一样的老太太。很难推断她的年龄，她瘦小，干枯，虽然脸上有化妆，不过还是没有掩盖住她的肤色，身上穿着的东西可以说感觉是老祖母的针织物＋摇滚商店衣物区的混合，然后上面还搭了像是南美洲印加人的披毯一样的东西，不过要短许多。上面的花纹十分特殊让Noel想到了铺在壁炉前面的挂毯。
她手上拿着一个类似Mat昨晚拿着的玻璃酒杯，不过没有缺一口。里面有大半杯那琥珀色的液体，她伸手走皮夹克中掏出来了一个略旧的扁酒壶，拧开，加了一点里面的东西到moonshine里面，顿时，杯中的液体变成了烟灰色。
Rossy在Noel目瞪口呆情况下，一口喝干了酒杯中的液体。Mat在桌子的另一头哼着什么，手里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
Rossy把酒杯放回桌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披肩，然后抓起了拐杖。Mat也跟着起身不过Rossy转身把一只手放在了Mat的脸颊上。因为Mat比Rossy高太多，他不得不猫着腰，旧这样站着。
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直到Rossy细微地叹了一口气，对Mat说了一句话。
Noel无法理解她的语言，他唯一能明白的是那苍老的声音中那厚重纠缠的不可测的情感。Mat则是闭上了眼睛，微微颔首。
然后，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Rossey转身向cabin的门走去，不过在她把手放到门把手之前，她猛然回头看了Noel一眼，那是个Noel在很久之后才明白的意味深长的眼光。
“她刚才说了什么？”Noel一边向餐桌行进，一边想找点什么话题来打破这个突然的寂静，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刚才Rossy的位置上。
“哦，相当于是一路顺风之类的话”。 Mat轻巧地收走了Rossy用过地盘子，换上了一个新盘子。Noel注意到被收走的盘子上面没有食物地痕迹，反而是有烟灰。
“不过她说的并不是她本族的话，而是Beothuk的古语。”
“Beothuk——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部族？”
“美国那边应该没有Beothuk的部落，他们大多集中在纽芬兰这一带。大部分都在19世纪末期的时候消失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有猜测是屠杀，也有猜测是疾病。或者是他们可能直接移居了。Rossy的部族好像和Beothuk有那么一点渊源，所以他们的语言里面保留了一点Beothuk话，不过也旧仅限于这样了。”Mat说着，拿来了平底锅，里面有煎好的的还冒着热气的bacon。四溢的香气让Noel压住了话头。Mat把油光闪闪的bacon全扒拉进了Noel的盘子里，然后把平底锅放回路子上，坐到了Noel对面的位置上，然后把一个巨大的铺着锡纸的tupperware推到了Noel的盘子前面，里面是颜色煎到刚好，看起来十分可人的pancakes，Noel直接用手取出来了两个放到了盘子上，Mat递过来了一个小瓶子，“Syrupe?”
“谢谢，我可以自己来——”Noel接过了小瓶子，“并且这么多bacon我是吃不完的——”
话音刚落，Mat就走盘子里面抓走了一条bacon，眼睛里露出了狡黠的光。
“——好，知道了，我吃不完的都给你吧。” Noel不知怎么的觉得Mat这个有点孩子气的举动让自己挺想笑的，不过还是努力面无表情地切下了一片黄油放到Pancake上面，淋上了糖浆。
坐这一切地时候，Mat一边叼着bacon咀嚼一边注视着自己，但是Noel却并没有觉得很不自在，这很奇怪，因为自己从来都是非常在意和陌生人地距离的。
等Noel把第一块Pancake放入口中的时候，眼睛不自觉睁大了：“唔——这个可真好吃。”
“对吧？包括糖浆都是Rossy自己做的，好像面粉也是直接走农场里面拿的，基本上没有东西是走商店里买的。” Mat说完喝了一口马克杯里面冒着热气的东西，他好像很高兴看到Noel这样的反应。
“太难以致信了——” Noel说完又迫不及待地用叉子送入了第二块pancake。
余下地早餐时间在沉默中过去，这并不是一种尴尬的沉默，而是一种让人久违的宁静。Noel为了不耽搁过多时间，很快就吃完了早餐，大部分的bacon最后还是被在一旁喝咖啡的Mat给拿走了。
吃完饭之后是短暂的收拾，Noel本来准备把东西都洗了，不过Mat说放在水槽里面就可以了，Rossey晚上会来收拾，他们现在需要上路了。
看来Rossey是个好人，虽然短暂会面里面Noel感觉到了她似乎很不乐意看到自己，不过现在想想来可能是自己误解了吧。
Noel想到这里，就觉得还是要表示点什么，于是把盘子都用水冲过之后整齐的码放在了水槽的另一边。
***
Noel现在明白了为什么Mat在出发的时候会对自己说“要咬紧牙关”。
最开始在伐木道上的时候还好，但是等车出了砍伐区真正进入林区之后，路况变得十分差。可以说如果不闭好嘴很可能在下一个颠簸得时候不小心咬掉自己的舌头。虽然座位并不狭小但是颠簸让Noel浑身酸痛不已，不断变化姿势也没有任何帮助，反观正在开车的那位，一边开车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显然是早就习惯了这个。
匪夷所思的家伙。
森林越是往深处，气温就越低，即使打开了循环，无法被吹走的雾气还是聚集在了挡风玻璃的四周，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边界，而门上的玻璃早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外面。空调和循环的轰鸣还有胎噪没能掩盖住车内的寂静。车内的暖气虽然由一定的作用，但是终敌不过周遭的寒冷，Noel一方面觉得脸和耳根燥热得无法忍受，一方面寒气却一点点顺着脚尖蔓延开了。伴随着机械式重复的杂音和车厢里的寂静，倦怠开始慢慢让Noel无法保持清醒。
谁在叫自己的名字。
黑，非常黑。
什么都看不见。
不知身在何处。
有水滴低落的声音。
依然能听到远处有人在呼喊自己。
金黄色的光芒。
水声。
呼喊。
铁锈味，那是——
Noel猛然醒了过来，车依然在行进中。脖子疼得要死，Noel一边用手捂住脖子的一侧，一边慢慢活动，暗地里祈祷千万不要落枕。
“你看，快到了。” Mat忽然开口。
Noel调整了一下视线，首先看到到是camp旁边的直升机台。即使还有一段距离，降落台也十分明显。如果只是一个研究点配备一个如此之大的直升机起降台有点不合情理。降落台甚至有一部分延伸到了顶部有环形荆棘刺的金属隔离网的外面。与其说是研究点，Noel首先想到的却是military camp。
Mat将车停在了一个应该是入口的地方，然后向岗哨里面的人颔首示意，阻隔栏被升起来，车缓缓开进了入口隔离网凹进去的一部分，Noel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地方居然有两道大门。一个穿着防弹背心带着茶色防风镜的人走侧门出来，他还背着一把枪。
显然这个人和Mat认识，他走到一半的时候看到了Mat走车里给他挥手示意，于是停了下来，把目光转向了Noel。
“He’s Okay”，Mat在车里大声说了一句。
应该是看到了Mat的口型，雇佣兵样的人点了点头，摸出了无线电，第二道门缓缓的打开了。
“我还以为这个只是一个研究点？”
“这个，简单解释起来就是我们和政府以及镇上的人之间都有点矛盾，就当成是precaution吧？”Mat轻描淡写地说。
“那么直升机呢？那绝对不是民用设备吧？”
“公司有自己地门路，而且如果不能让我们修路到这里，那么只能一切都空运了。其实你本来应该坐直升机来，只不过很不凑巧的是现在它正在别处养护，并且也是下一轮补给的时间了。”
疑似的雇佣军／保全公司，并且还有武装，然后军用级别的直升机。
Noel开始有点觉得自己似乎不小心站进了什么麻烦事儿里。
营地的中心是一个覆盖有铝板和太阳能板的硬结构，和周围的软帐篷不同。Mat把车停在了两三米元的地方，示意Noel下车，对Noel说除了最重要的东西以外，其它的都别拿，有人会回去料理。
Noel在下车的时候注意到了camp中心的土面很新，似乎是不久前才填的。
疑惑不解中，Mat已经站到了看起来像是入口的地方，Noel看着这个画面不知怎么想到了龙卷风地窖。营地中央的这个建筑的确也像是一个防风窖的入口。
Mat发觉Noel一直没有跟过来于是回头向站在后面好像是在发呆的Noel招手示意。Noel什么也没说沉默地走了过去。
Mat将手放到了一个类似于指纹扫描盘东西上，那是一个人的右手形状，每一个粗大的指头的尖端都有一个椭圆的银色亮片。
“其实只是扫描指头的指纹而已，不过做的挺科幻对吧？”
“我不用扫描么？”
“你的指纹已经在系统里了，以后你就自己开门了，我可不帮你跑这个腿了。”Mat半开玩笑地说，不过Noel在听到了前半句的时候心突然一沉。
“那么万一——” Noel想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掩饰过去，于是就随便编了个理由展开了对话，不过话没说完就被Mat抢走了：“——是冒名顶替的怎么办？”
“呃——差不多这个意思吧。你这样开门了我不就可以进去了？”Noel一边绷着脸装作和刚才一样面无表情，一边说。
短暂的沉默。
“你就是Noel Gaahotal，这点是我确认的。”
Mat这句话有点奇怪。
虽然他依然是以刚才那种轻快的语气说的，不过Noel注意到了在短暂的沉默中Mat突然变得异常锐利的眼神。那种眼神让Noel，虽然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却也寒毛直竖。
“再说，我也看了你的ID了，还有那个你藏着和宝贝似的笔记本。”
“等等——你什么时候——那是私人物品！”Noel感觉一丝寒意和怒火同时在肚子的哪里蔓延开来
“Calm down，我道歉，我的确偷看了你的ID，但是那是我必须做的事情。至于笔记本，我并没有看里面的东西，只是你当时睡着它滑到了地上。”
Noel并没有满意这种解释，短短相处的这么几天，Mat好像对自己有一种奇怪的引力让自己忽略了一个事实：他是被雇佣来escort的和自己完全陌生的人。
Noel对于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卸下了防备感到震惊。Noel并不是一个轻易相信人的人。Mat这种一开始十分友好的人Noel也遇到过不少，但是Noel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这么短时间内就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保持距离。这是保护自己不受伤的唯一办法。Nothing attached。这样也就不会因为无法忘记而痛苦。
“防风窖”里面是闪亮的金属楼梯，被螺栓和铆钉嵌入了黑泥以及岩石混杂的地基中，不过看起来这个入口洞穴本身倒是天然形成的，并不像是人工挖掘的。楼梯的部分没有照明，不过一点也不黑，因为灯火通明的尽头投过来的光把台阶都照亮了。Noel下到底部之后花了几秒钟才适应了灯光。然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金属箱子里面。
“等等，这个难道是……气闸么？”Noel感到有点难以置信。
“对。”一旁地Mat斜眼看着Noel，饶有兴趣地答到。
“这里不是地下么，为什么会有气闸，为什么这么地下会有这么大的一个空间？”
“嘿你不是搞研究的么，干嘛一个劲问我呀，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在那里面鼓捣什么，不过看起来蛮严肃的就是了。好了现在站好，’过滤’要开始了。”
Noel正想问这个被加重读出来的“过滤”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突然四周的灯熄灭了，地板下方亮起了红色的灯，同时Noel的余光能感受到后面亮起来了一道光柱。一道光柱快速走地面扫过，Noel才发现地面原来是半透明的。正还在反应的时候，红光熄灭了，短暂的黑暗之后，四周亮起了暗紫色的光，然后铁盒子的四周不知什么时候伸出来了四个探头，加压过的白色烟雾走里面射出，Noel一个不注意没有屏住呼吸不小心吸入了一点，味道恶心得无法用语言形容，被高度刺激的气道排山倒海地痒了起来让Noel止不住一阵猛咳，泪光中，Noel瞟见Mat仿佛没事儿人一样地杵在那儿，他地眼睛在黑光下面看起来好像是金色。
然后就这么，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四周地灯光再次亮起来，同时传来了一个机械合成的平板声音“Access Granted”。前方地玻璃门无声滑开，被屏蔽掉的声音传了进来。眼前的景色让Noel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一个设备齐全的新建研究所，而不是纽芬兰的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地下。天花板和地板像是用相同的材料建成，看起来好像是防火隔音材料。所有人的都穿着连身的材料不明的白色连体服，唯一的区别就是左胸的名牌 。每个人都一脸专注和严肃的表情盯着自己面前的屏幕。Noel估算了一下房间里大致有八个人。
“Oh you must be Dr.Gaahotal？”距离Noel左边几英尺的地方响起的地方响起了一个男声。
Noel连忙转身，Mat在一旁发出了一个只有Noel才能听到的叹气。It’s was a sigh of frustration and slightly irritation.
“Please call me Noel.” Noel下意识伸出到手被一只大小几乎和Mat的手相当的手给握住，巨大的力道让Noel差点倒吸了口冷气，他发现自己的视线只及打招呼的人的胸口，所以Noel不得不抬起头，遇上了对方的视线，那人的个头几乎和Mat相当，有着一头近乎棕色的深金头发，两鬓极短，向上梳的刘海服帖的指向了脑后，蓝几乎透明的眼睛，那仿佛恶作剧式的坏笑让，以及他挂着这种笑容时招牌式的眉毛上扬。
“等等……你……Andreas？”
“It’s been a long while, buddy.” Andreas没等Noel完成他的句子，就给了他个bone-crashing的巨大拥抱，Noel在感觉几乎无法呼吸的同时，一股awkwardness走肚子里窜了上来。Mat在一旁哼了一声之后说“啊，所以你们认识。”
“Andreas——你——”Noel像是挣脱巨蟒缠绕一样用力推开了Andreas，这简直他妈匪夷所思。
“Hey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Andreas的双手依然搭在Noel的肩上。
“你在这里干嘛——”Noel一遍说着一边向后退缩，跳出了Andreas双手的范围，双手悬空的Andreas的笑容凝固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发出了像是嗤笑轻咳混合的短促声音，仿佛这样就能消除弥漫周围的awkwardness。
“啊，显然你还记得我。”Andreas一边说一边抬头，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不过已经变成了一种近乎于营业性的笑容，他双手交叉到胸口，把重心移到右腿上，依然盯着Noel。
Noel退到了和Mat差不多持平的位置，就仿佛Andreas下一秒就会突然开始攻击他，然后Mat就可以成一个十分合适的盾牌。
“Huh”，Mat扬起了眉毛，显然他开始觉得这个很有意思了。
“Fuck.” Noel无声地念了这么一句。
“Okay Mat，谢谢你把Noel安全送到这里。”
“Sure thing.” Mat漫不经心地回应着，一边把目光转向了Noel，脸上依然挂着那种让Noel想直接一拳打过去的表情。
不，第一拳应该是Andreas的，Noel在心里这么默念，然后Mat可以得到他应得的一拳，如果他不收敛一下那个欠揍的饶有兴趣的表情。
“So, how have you been.” 显然Andreas根本没有在意Mat，他的视线就一只没有走Noel身上移开过，看到Noel这么复杂的一番表现，显然让Andreas找到了他想找到的那种愉悦。
“Like you care. What the fuck are you doing here.” Noel强调了“fuck”，并尽量不去对上Andreas的视线，显然房间里剩下的人对于这里在发生了不能再漠不关心，根本没人抬头看一下。
“Why wouldn’t I? I am the head of the project after all.” Andreas扔下这么一句，显然这句话留到最后就是为了看Noel的反应。
Noel忍住一拳挥过去的冲动，几乎用尽全身所有的自制力让自己板着脸：“Oh, so you guys thought this is just some miner detail you can just left out from hundreds of paper work I had to go through before I get here? Must be fun for you isn’t it.”
“其实嘛，我看到你的名字被推荐的时候还吃了一惊，我还想’no way, that couldn’t be you’，结果看起来，果然，这么少见的名字，只可能是你。”
这个混球。
“既然作为head of the project那么应该就是你的职责来给我解释一下你们到底在这里他妈干什么？” Noel根本止不住语气里的尖锐，Mat算是个外人，Noel实在不想把一些太私人的情绪给显露出来，但是对方是Andreas，Noel觉得如果继续这个闹剧的话他可能会失掉自己仅有的一点自制力。
Andreas清了一下嗓子，也许是今天的份足够了，于是换上了一副正常的表情：“Shall we walk?” 他侧身，意思仿佛是让Noel，然后转头对Mat说：“今天工作就到这里吧。你可以回camp了。”
“等一会我帮他把东西拿下来就回去。” Mat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奇怪的地方，Noel因为现在背对着他所以也看不到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Suit yourself.” Andreas漫不经心地挥手示意，然后转身跟上了Noel.
剩下的时间里面，Andreas表现得十分正常，他带着Noel大致走了一下整个地下。Noel在介绍中了解到整个研究点都位于地下，整体都包裹在一个高分子的构架中，这样可以保证地穴内空气和研究点空气最小程度互交，入口的气闸也是用来确认这一点的。让Noel惊讶的是，研究点的大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巨大，刚才那个房间相当于是一个前台/数据中心的地方。真正的研究点内部时在Andreas带Noel通过的另一道指纹验证的门里。Living court居然也是和研究点相连，同样也是位于地下。在研究点内部必须都穿着防静电服装，所有人都穿着的白色吊带工装裤一样的东西。如果要进入地穴深处的前哨，也就是整个工作的重点和研究点不断延伸其构架的地方，还必须穿上气密服。
“难道洞里有什么危险的微生物或者是气体？” Noel在被Andreas带到Living court脱下了进入研究部分时换上的防静电服时问道，这是他沉默了大概一个半小时之后的第一句话。
“难说，我不是搞研究的，My job is to keep this place running.”
哈，典型的Andreas思维，只在意和自己有关的。Noel想到。
“明天会有人把研究的细节详细给你汇总，估计会是Annabel。现在地上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了，你可以在在Living court里面消磨时间，门禁是晚上十点半以后。”
“你们这里还有门禁？” 这倒是个奇怪的规定，Noel想。
“对，门禁是上个月才开始的，所以你不知道很正常。而且说是门禁，也只是前哨部分和一小部分研究部分的门会自动封锁，其他地方还是可以自由进出，也可以到地上去。”
“为什么上个月才开始。”Noel随口这么问道，实际上他也不是太关心为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Andreas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用沉默来回应了。
Noel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不过因为对方是Andreas，而今天自己已经和这个曾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混球度过了够长的时间，Noel觉得后半年Noel也不会想看到他的脸了，所以这个问题就停在了Andreas转身离开living court时一句敷衍的“Good night。”
Noel也没有费心去回应他。
Living court的布局让Noel感觉是大学宿舍和船舱的混合：一个有几个沙发，一张矮桌，一台电视，和一个用电的假火炉的公共休息室。左边是通向单间的走廊，右边是公共厨房。如果不是走廊尽头露出来的岩壁前面居然摆了一个长脚灯这么不和谐的光景，Noel还真忘记了自己现在实际上是在地下，在某个深山地下的鬼才知道里面有什么的地穴里。分配的单间是在尽头的倒数第二件，名牌已经被贴了上去。在开门之前，Noel用了点时间研究了一下走廊尽头的岩壁。就像是Andreas所说的，的确有什么透明的触感像是塑料一样的东西覆盖在岩壁的上面，Noel用指头戳了一下薄膜，感觉到了它的厚度，但是不相称的透明度让Noel不禁好奇这个所谓的“高分子材料”到底是什么。
“你干嘛呢？” 冷不防地，后面传出了个低沉的声音让Noel条件反射地抽搐了一下，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高脚灯，Mat用手接住了仿佛慢动作倒下的灯，然后把它扶回了原位。
“你觉得这样很有趣么！？总是这么突然出现！” Noel感觉疲倦混杂着一点怒气一点点地游走到了手掌上。
“Hey sorry，我道歉，我只是来把你的行李给你的。” Mat退后了一点举起左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Noel才注意到Mat肩头的旅行包和靠在自己房门旁边的旅行箱。
“哦——谢谢——”仿佛是避免尴尬一样，Noel走Mat身边挤过去，打开了门然后迅速走进了漆黑的单间，然后发觉没有灯的情况下什么都看不到的，正转身准备去门边摸索一下开关的时候，门口的Mat已经摸到了开关，点亮了灯。单间的顶灯和壁灯都是舒适的淡黄色，而不是像研究点的其它部分都是惨白且过亮的荧光灯。
“那个包就放桌上吧，剩下的我可以自己来。”Noel说着又贴着门框走Mat身边通过，尽量不去和Mat发生任何眼神和身体上的接触，同时有点恼怒的认识到，Mat似乎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只，不发生任何接触基本上不可能的事情，而当事人在Noel走道走廊上后就自顾自地走进了房间里，也没管Noel有没有邀请他进来。
Noel把行李箱拖到了床边，发觉Mat依然倚靠在门边的墙上。
“You need something?” Noel觉得这个算是个比较恰当的逐客令，就看Mat能不能get到。
“So——what’s up with that earlier, you know, you and Andreas?”
妈的，什么不问偏问这个，Noel决定根本不去回答这个问题，只要一言不发估计等到时候Mat自己就知道离开了。
不知怎么的现在Noel最不想见的人走Andreas换成了Mat。
“Boyfriend drama, I guess?” Mat径自问了下去。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人。
“Yeah, boyfriend drama, I am gay, he’s my ex, nasty ending, happy now?” Noel一边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摔到床上，一边没好气的回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一股脑的全告诉Mat了，但是如果这样能堵住他的嘴，好像还是有点值得。
自己依然在躲避Mat的目光。
短暂的沉默，Mat开口道: ”Hey, I am not judging you, you know that right?”
Noel突然感觉有点乏力，一屁股坐到了床上，然后抬头遇上了Mat的视线: “Am I that obvious?”
“Gay? Nah, not really, but I am not surprised either. And yeah he’s obviously a douche.”
“Haha, right, now you’re getting this right.” Noel干笑了一下，转头看着床头柜，自己现在真的不想谈论这个。
“Guess yes, cause he has no idea what he’s missing out.”
Noel感觉脖子上有一阵电流经过，他强迫自己回头和依然靠在墙上的Mat对上了目光。
Mat只是沉默的看着这边，因为光线的问题，Noel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Anyway, have a good night. Get some sleep.” Mat说完这句就转身离开了，出门的时候不得不低头用手扶着门框避免被撞到，并且随手带上了门，留下Noel一个人在房间里仿佛刚被龙卷风碾过般呆坐在床上。
自己需要一个热水澡，一个四十分钟的长到缺氧的热水澡。
一边对自己这么说着，Noel走到桌前点亮了了台灯，把父亲的日志放在了桌面上。
现在的Noel十分希望手边有一整杯昨晚那种Moonshine。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