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 · 李》第七章:慢慢长夜
1
2001年五月二十三,丽娜再次来到中国。当丽娜信步走出北京机场大厅时,一张张堆着笑脸的面孔向她趋来:“小姐,坐车吗?我们的价钱公道,服务包您满意...”他们把价目单争先恐后地举到她眼前,“您要上哪儿啊?看看,我们的收费很合理的...”拉客们紧跟着她,一点儿也不肯放松。
直到丽娜对其中一位仁兄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价目单,低头端详时,其他人才作鸟兽散,掉头去向别的旅客拉生意了。
这位仁兄听说丽娜要去天津,就用手机与人联系。不久,一辆计程车乎溜地停靠在机场外的车道旁。他们上车不久,司机就在某个交流道把这位负责拉客的仁兄放下了车。拉客将手上的钞票分了几张给司机,就转身走远了。
计程车司机是一个黝黑的中年男子,他和气地向丽娜寒暄,“我姓张,弓长张,小姐嫩么称呼?”“我姓林。”“林小姐啊!到天津来敢嘛来啦。。。”带着浓重天津口音的司机打开了话匣子,和她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2
丽娜告诉司机她此行的目的就是到天津去寻找一个叫朱志强的人。她还把几个月前曾经来过的经历告诉了司机。司机问道:“介人是否和你有金钱纠葛?”丽娜据实说出,朱志强用了她一张价额一万美元的信用卡之事。
“介不叫事儿,大哥给你出头,肯定逮着他,嘛玩意儿花女人的钱还不还,我找人帮你打断他的狗腿,咱道上还真有人。”
丽娜赶忙对现在她已经称呼为“张大哥”的司机摇手摆脑,“不,不,不要叫人打断他的腿,不要伤害他,只要找到他,如果他愿意还我一万美元我已经很开心!”
“咱多弄一个人手,我有个朋友,姓“穎”的,咱拉上他一块儿找人去!”说着,张大哥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与人联系。
车子不久就开进了天津市区,张大哥把车子停在一个新建的小区,那里有一些崭新但是看来比较平民化的楼房。张大哥在楼下的小卖铺店买了包香烟,然后带着丽娜拾级而上,他一路朝上喊道:“老穎,我们到门口儿啦,介就上去!”他的朋友在楼上也听见了,对着下面喊道:“听见了,快上来吧!”
等上了楼,丽娜见过了张大哥口中的至朋好友,就称呼他“穎先生”。这位穎先生比张大哥要瘦小一些,不过他的普通话说得比较容易听懂,不像张大哥那样夹杂着天津腔。
丽娜看见屋里面是一房一厅一厨一浴的格局,整理得非常整洁。原来这里是住着穎先生夫妇和一个独生儿子,他们在阳台处给儿子加盖了一个小隔间。不久,穎先生的老婆下班回来,她看见家里有客人就从冰箱里拿出冰棒请客人吃。虽然天气有些闷热,但是丽娜心里头沉甸甸的,并没有什么胃口,就摇摇手谢过了她的好意。
坐不久,张大哥,穎先生,和丽娜,就一起下楼上车去,开往“园荫北里”。由于Jason的手机自从上次宣告打不通之后,就从此关机了,所以想要联系Jason或他家人,唯一的途径还是只能求告于402那对老夫妇。虽然丽娜知道,搅扰老人家多次必使人生厌,但她除了硬着头皮再去求告一次,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3
“你别露头儿,我和你张大哥去敲门问人就好,你在楼梯下面别作声。”穎先生用食指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丽娜只好按照他的话,乖乖地躲在第三楼和第四楼的梯级中间。
开门处,老太太看见两个大汉站在门外,就唤来了老先生,当他们听到说是要找隔壁的“朱志强”时,马上不耐烦地说:“你们是谁?干嘛要找他?!”
穎先生客气地说是帮一位朋友来找人,老先生扬起声音没好气地问:“是谁?是谁要找他?”
这时,躲在楼梯口的丽娜再也按捺不住,径自走上楼来对老先生说:“是我,是我要找朱志强!”
老夫妇看见丽娜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眼前,马上警戒地露出了敌意。
“不,我们不给你联系了,走开,我们伺候不了你!”老先生说着就把门砰地摔上了。留下张大哥和穎先生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哎呀,不告你别露头儿嘛,你介是干嘛,沉不住了撒!”两位热心的汉子不禁责备起丽娜。她沮丧地低下了头。
“不过甭着急,我们还是有别的法儿,早晚让他们说出朱志强的联系方式的。”回到车上后,穎先生看了看一脸懊恼的丽娜,不禁出言安慰。她抬起头露出疑惑的眼神,穎先生接着说:“咱公安局有认识的人,找他们出面老两口没有不说出来的道理。”
听了他的话,丽娜绝望的眼睛里稍微露出了一丝亮光。
“我先跟亲戚打个招呼,明天我跟你张大哥带你上公安局,今儿你就先好好歇着,坐半天儿飞机了,这还不累趴下了。”穎先生同情地说。丽娜这样千里寻人的行径在人们眼里固然很傻,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有柔软的一面,谁又不曾年轻过,受伤过呢?!张大哥和穎先生此刻就像家人一样,想着多少为深陷泥沼的丽娜尽尽绵薄之力。
4
“其实大哥也是过来人,你的心事我嘛不懂。”把穎先生送回家后,张大哥边开着车,边对丽娜说。“我说想带你回去见见我媳妇儿和女儿。”丽娜没有什么主意,就顺从地点点头。
“我有个相好也是开出租的,上次我媳妇儿知道了跟我没完没了,我就告她嘛事儿都没有,早就断了,其实昨儿那女的还联系我了,一会儿你别说漏了嘴了啊,别让我媳妇儿知道!”张大哥一脸沉醉的样子,显然对他的情人还是念念不忘,“我那个相好的,比起林小姐你要漂亮多了,不过林小姐嘛你就是素质好。”
傍晚,车子来到了一个中下层区域,一些马路没有铺上泊油,车子驶过之处扬起卷卷黄沙。张大哥将车子开上一条有着许多灰色矮楼的街道,他将车子停在路边,下车和丽娜一起走了一小段路。他们经过了一些小吃店、小商店,张大哥一路热络地和街坊寒暄着。丽娜心想:“看来张大哥在邻里是挺受欢迎的人物哦!”
不久,他们就来到了一个搭建得不是很规律的房子前面。一片矮屋从一间房子侧后方搭建出来,矮屋前面摆着一个小卖铺,卖一些零食、汽水、杂志什么的。一位中高身材,皮肤白皙的短发妇人探出头来,和气地向丽娜打招呼。看来,张大哥刚才已经和他媳妇儿打过电话,说会带客人来了。张大嫂边擦拭着货品和架子上的沙尘,边对丽娜解释道:“我们这里三天两头的沙尘暴,搞得我做买卖的东西都是灰尘。”
天渐渐暗下来,张大嫂把摊子收起来,将货物都搬进了小屋。夫妇俩请丽娜在屋里的小圆桌旁坐下,吃着简单的青菜、卤肉,和窝窝头。趁张大嫂到里屋去加茶水的时候,丽娜对张大哥称赞道:“你真有福气啊张大哥,张大嫂长得真好看。”
“我以前的女朋友比她还尊还好看呢!”张大哥用一只手罩住了半个嘴,神秘地低声对丽娜说。“怎么会...”丽娜疑惑地看着张大哥。“我再前一个女朋友,更尊!”张大哥得意地眨眨眼。
丽娜真有点傻了眼,“喂,张大哥,你到底有几个女朋友啊?!”丽娜圆睁杏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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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张大哥和张大嫂帮丽娜把行李搬进了里屋。丽娜看见那是一个有着全套双人卧室家具的房间,衣橱前还镶着一面落地镜。旁边矮柜子上摆放着一台电视机,一个少女正坐在床上,专心地盯着电视看。“这是我闺女张静,今年十八,刚念完高中。”张大嫂为丽娜介绍。女孩对丽娜微笑寒暄,丽娜发现她也和张大哥一样说一口天津话。不过张静可不像张大哥一般黝黑,她结合了父母的优点,留着娃娃短发的她即有着和张大哥一样爽朗的轮廓,也有着和母亲一般白皙略高的身形。
“你就将就将就和我闺女睡一张床吧,平常都是她们两母女睡房里,我在外面木床那儿歇着,今晚咱两老就在外面木床挤一挤。”张大哥亲切地对丽娜说。“我出去买些樱桃回来可好?解解燥。”张大哥的话尾还没落下,张静就高兴地附和:“好,我要吃樱桃!”张大哥拍拍女儿的头,随即出门去了。
张大嫂掀开一张有些褪色的红色门帘,指着天井向丽娜示意卫生间就在旁边,她又指着一个侧间,“那里还有一个简陋的厨房。”丽娜看见天井后面还有几间住房,张大嫂解释说:“卫生间和厨房是和别的租客共用的。”
丽娜上了一两个梯级跨进了卫生间,这时候她发现卫生间里只有一个蹲式的粪坑,除此之外,没有洗手台也没有莲蓬头。她倒抽了一口气,望着靠在墙边乌黑的拖把倒放着,近在咫尺,一时间头皮发麻、有欲作呕的感觉。
丽娜用过厕所,换过短裤。然后她胡乱在厨房洗碗槽那里刷了牙、洗了脸,用毛巾抹抹身,就回到房里。这时,张大哥已经提着一袋樱桃回来了。他看见丽娜的窘境就笑着说:“赶明儿让我闺女陪你上澡堂去!”丽娜一听之下,心里一愣,额头更是汗涔涔了。
张静和丽娜一起坐在床上吃着樱桃。心事重重的丽娜心里五味杂陈,根本品尝不出是甜是酸,只是心中还挺感激张大哥一家的热情款待的。
过一会儿,大家都熄灯躺下了。丽娜僵直着身子,唯恐一翻身就吵醒了张静。可是,精神和身体都已经筋疲力竭的她,却怎么也合不上眼。她好几次偷偷爬起来,掀开帘子到后面的天井去透透气,可是,回到床上却仍然是夜不成眠。
这样来来去去折腾了大半夜,等到窗外天色有点蒙蒙亮了,丽娜就起身到厨房里去刷牙、洗脸。然后,她悄悄打开天井另一头的小门,走到户外去。
她在黯淡的晨光中走到一个小广场,看见那里已经有几位老人家在练太极拳了。她思绪茫然地坐在石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她这一次完全是孤注一掷,只买了单程机票就远赴中国寻人。如果找不到朱志强她该怎么办啊?!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坐在那里,看着天渐渐亮了,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这时,有人牵来一头牛,在不远处的大树阴影下,刀法利落地把牛宰了。牛肉块很快就被抢购一空,地上只留下一滩血迹。
她就是这么山长水远、千里迢迢地,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天空底下;来寻找她在梦中和现实里,都曾经亲密无间的那个人,但是“你在哪里呀?!”她在内心里反复纠结着。
等到大约7点左右,丽娜盘算这时间大概张大哥夫妇也都已经醒了吧!她这就绕到前屋的木门那里去敲门。门应声打开,张大嫂很惊讶丽娜竟那么早就站在门外。
张大哥正坐在木床上抹汗,“昨天夜里耗子在架子上窜来窜去的,吵了一夜,咱也没睡好。”
“大哥,请你还是带我去找一家旅馆住下吧!”丽娜恳求张大哥。
“好吧。”张大哥看见丽娜一宿未眠的狼狈样子,点头赞成。
他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拿行李上车了。走到门边,张大嫂看了看丽娜的脸说:“你洗过脸了吗?”丽娜随口回答:“洗过了!”
上午,丽娜终于在张大哥的带领下,入住了凯悦饭店附近一间比较廉价的旅馆“富津酒店”。这会儿,她才终于有机会到浴室里去洗澡了。
当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见到自己时,才恍然大悟张大嫂早上为什么会问她是否洗过脸?!原来,蓬头垢面的她虽然在洗碗槽漱洗过,但是她的两个内眼角下面,还挂着两行眼屎的痕迹呢!
“哎呀,真是糗死了!”丽娜扼腕、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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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二星级的酒店房间里,并没有高级饭店的窗明几净,浴室也不是光可鉴人、扑鼻芳香的,但是对于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沐浴更衣的丽娜来说,这已经算是不小的恩泽了!
更何况,台上还有个和美国家里设备相似的储水器;凑上杯子一摁,就有洁净的水可以饮用。这不就是她平常总爱举杯把它赞誉为“生命之水”的过滤水吗?!在所有的陌生和不协调当中,这一点倒是让她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擦干头发,换上干净的衣服以后,丽娜就着软绵绵的大床卧下,此刻,她全身的筋骨才终于得以放松,恢复了她平常习惯的姿势。没半刻钟,她倦极的眼皮就沉重地粘合起来,落入了黑色的梦乡。
张大哥和穎先生说过,下午两点会给丽娜来电话。当然,无时无刻都在讲求效率的丽娜,又在她自己设置好的闹钟响起来之前就醒了。时间是下午一点左右,她踱到街上去吃了一碗馄饨。热浪滚滚袭来,她意识到此时正是炎炎盛夏。眼光流转之间,她注意到对面有一家很大的建筑物,上面写着“XX夜总会”。只见它在阳光下门面深锁,一片冷冷清清。霓虹灯管苍白、褪色地纵横交错着,有些寥落的感觉。
两点多钟,张大哥和穎先生陪丽娜走进了红桥公安局的一间办公室,会见了一位姓杨的科长。丽娜把她和朱志强认识的经过细说一遍。她也把从美国带来的信用卡账单,出示给这位科长过目,并指出朱志强曾花费买电脑等留下的账目。
杨科长答应晚上替丽娜到园荫北里去走一趟,务必向老夫妇取得朱志强的联系方式。张大哥一行遂起身向杨科长告辞,他们约好由丽娜宴请他们一起吃晚餐,等饭后才去行动。
7
一整个下午,丽娜独自在房里休息。她百无聊赖地按着电视遥控器,电视机忽明忽暗,像她心里的一盏灯,荧幕上闪过新闻画面,乃至地方戏剧,但她对此皆视若无睹,一心只记挂着要找寻朱志强。
三年前,他像奇迹般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从此她就把他视为命中注定的指标。她从没怀疑过自己的抉择,哪怕是被人唾骂为不贞的女人,她也想遵守自己的承诺,把事情处理好,然后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他相爱。
可是,为什么他的态度会这么令人纳闷呢?!在外人眼里,他无疑早已变卦,根本不值得再继续留恋。然而,只有她心里明白他还在那里放长线,而长线的另一端还须要她坚持把守着,要不然,所有可能实现的计划都会化为泡沫。
就像一个拥有阴阳眼的人能够看见魂魄,而被常人取笑为无中生有,疑心生幻影那般,她不也同样被人取笑为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而且还继续涎着脸在死缠烂打?!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她这么一个自恃清高的人,真是情何以堪啊?!
想到她最信任、也是最理解她的人,竟然让自己落入如此不堪,被人耻笑的光景,丽娜越想就越伤心,不禁耸着肩头痛哭起来。只有在没有别人在场的情况下,她才容许自己的软弱绝堤一次。
等到傍晚张大哥和穎先生来接丽娜一起去餐厅时,她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眼睛仍有些浮肿。心宽体胖的杨科长忍不住打哈哈:“林小姐如果不是眼睛哭肿了,今晚应该是个明艳照人的美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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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白衣牛仔裤的丽娜,和四个大男人围坐在一张椭圆型的长桌上,右边是杨科长,左边是穎先生,对面坐着张大哥和杨科长的一位同僚。餐馆是张大哥和穎先生商量后一致推荐的,他们觉得这里的条件比一般餐厅高档,备有厢房,但又不至于太奢华昂贵。菜色也都是他们擅自提早预定好的,有西湖牛肉羹、什锦拼盘、清蒸全鱼、香辣小螃蟹等,全都属中等菜色。
可想得知,丽娜只有坐在那里看着别人大快朵颐的份。“你的小螃蟹为嘛动也没动,一口不吃呀?”张大哥敲敲她的盘子,低声诘问。丽娜无奈地摇摇头。
“唉,咱林小姐可谓是千里寻夫呀,古有孟姜女哭倒长城,今天林小姐可是一点也不逊色。”几个男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起哄。他们传阅着朱志强的照片和信件,“这小子看来很一般,这字体也实在...”他们露出不敢恭维的样子。丽娜对此并无惊讶,因为朱志强的字体的确是太粗劣,完全没有书法的美感,就算是他把“爱你”写得斗大也不会让人看出有什么价值,更何况他现在的行径,又完完全全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样本。
吃过晚餐,几个男人还要去澡堂洗澡。张大哥和杨科长及同僚一起走进一家高级酒店的澡堂,只留下穎先生和丽娜坐在车子里等。“我不和他们进去,里面有按摩、有色情服务的。”穎先生撇撇嘴,不屑地说。
等几个男人很满意地走出澡堂,他们就一起驱车前往园荫北里。杨科长带着他的同僚走上楼去了,车子里留下张大哥,穎先生和丽娜。“看,就是那个窗口,亮着灯,老两口在家。”张大哥把车子停好,他抬头指着着黑暗中的楼房说。
不到半个小时,杨科长和同僚已经大功告成,走下楼来。他们把一张纸条递给张大哥,说上面有朱志强哥哥的手机号码,还有家里的电话。“咱先给你保管,免得你又冲动误了大事,嘛都白搭了。”张大哥说着就把纸条收在口袋里。
“赶明儿我和你张大哥才来帮你打电话,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还有,我们得有个策划,明天我们见面再好好讨论吧!”张大哥把丽娜送回富津酒店。下车前,穎先生对她再三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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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张大哥和颖先生风尘仆仆地赶来。当丽娜打开车门坐进了后车厢,穎先生回过头来说出了他的计划,“林小姐,我们现在就去给你买一个袖珍型录音机,你见到朱志强的时候,要想办法录下他承认欠钱的口供,不然你那些账单有个屁用?他只是附卡持有人罢了!”丽娜点头,表示明白。
他们一行三人,来到了一个超大型的购物广场。如果是平常,丽娜一定会对这一片繁华的景象啧啧称奇,八成早已兴致勃勃地在浏览了。但是,此刻的她只是意气消沉地跟在两位男士的后面,听任别人帮她挑选合适的录音机。最后,他们选中了一款黑色超小型的,可以置于口袋里的录音机。丽娜遂付钱取货。
随后,他们一行三人又到一家面馆解决了晚餐。丽娜点的是西红柿鸡蛋烩面,而张大哥和穎先生则分别点了炸酱面和凉面。正当大家低头吃面的时候,一个彪形大汉推门而入。丽娜抬眼,见他一身肌肉结实,手腕上还戴着护腕,隐约可见一些淤青的痕迹。
“林小姐,介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道上兄弟。”张大哥忙不选地介绍,“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你如果想要弟兄们给你出一口气,打断那负心汉的腿,没嘛办不到的。我都去他们新家那儿打听过了,门口卖冰水的说认得这小子,说他有点个头,鼻子还算挺的。”
丽娜连忙摆手表示不同意,“不用了,不用了,不要叫人去打他啦!”
“这种败类,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太便宜他了!”他们仍义愤填膺地议论着。丽娜嘴里的面条,不禁僵在半空中,有些食不下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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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哥和穎先生送丽娜回到富津酒店,他们一起上楼到丽娜的房间里去打电话。“喂,请问你是朱先生吗?”穎先生彬彬有礼地打开话匣子,和朱志强的大哥攀谈起来。“是这样,我们有位朋友希望能够联系到你的弟弟朱志强。”
“好的,好的,谢谢你。”穎先生会意地点着头,放下了电话。他转过来微笑面对丽娜说:“朱志强的大哥说会尽快联系他,那你就甭着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接着,他又不忘严谨地提醒:“但如果朱志强来找你,你可要准备好录音机,不要让他起疑心,尽量套他的话,务必让他亲口说出欠你的钱。”
此刻,丽娜的心里非常矛盾。其实,真要让她选择相信穎先生还是朱志强的能力,她当然会毫不犹疑地选择后者,可是,落入此般光景的她,现在除了采纳穎先生的戏码,别无他法,若不,她就连再见到朱志强的机会都失去了。所以,她眼下只有一条路,就是看着脚本唱戏,走一步是一步。
疲惫不堪的丽娜听到已经联系上朱志强的大哥,心里终获一丝安慰。这一晚,她不到八点就已呼呼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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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铃...铃铃...铃铃...”丽娜睡得正酣的时候,电话铃声骤然刮破沉寂,拼命地响个不停,来势汹汹地把她给惊醒了。
丽娜揉揉眼睛,瞥一眼台上的闹钟,指针成直角正指着晚上九点半钟,“是谁这时候打电话来呀,难道张大哥他们又有什么吩咐?!”她狐疑地拿起电话来听,用本地人接电话的口气说“喂...”
电话那头出乎意料地传来朱志强熟悉的嗓音:“是我,我现在在你楼下,我在大厅等你下来!”丽娜当然很欣喜,这么快就听到朱志强的回音,这比她预计的要快得多,她也只不过才眯了一下眼罢了。但是,这种“欣喜若狂”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发射到心底,就神速被朱志强冷峻的口气给消削得荡然无存了。
“看来,他的态度还是和上次一样。”丽娜无奈地搓叹。“不知道他又要怎样语不惊人死不休了?!”她想到,上一回他劈头盖脸就说什么有未婚妻了,不要她来骚扰,后来经过她亲自去查证,却发觉八成是造假。现在,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新把戏要上演了?她心有余悸,又感惶惑不安,难不保又得听他一番聒絮,那犀利如刀刃、伤人到极点的台词了吧!
丽娜好整以暇地照了照镜子。这时,她正穿着过膝的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白色t-恤衫,胸前有着橘色的花纹图案。她确定自己没有像上次那样粘着眼屎闹笑话之后,就趿上在Walmart买的夏日人字拖,三步并两步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她的房间就在二楼,所以无需耗时去等电梯。
当她从楼梯上往下走到最后几级时,她一眼就看见朱志强坐在不远处的一张软垫靠椅上,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她牵动了一下嘴角,因为她实在是雀跃万分,能够再次见到日夜思念的他。
朱志强这一次穿着米色的短袖有领T恤,和一条卡其布米色长裤,脚上是一双丽娜很眼熟的白色球鞋。他仍然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虽然丽娜好像从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感情的波动,但或许那也只不过是她自己的错觉罢了。丽娜已经做好了挨受冷箭的心理准备,就像她曾经准备好要和朱志强一起去魔术山(Magic Mountain)坐过山车那样,再可怕冷酷的考验她也准备去迎头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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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外面去谈......”朱志强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说。丽娜点点头,就偕同他走出了户外。
到了外面,她赫然发现对面那间白天冷冷清清的夜总会,此刻竟然闪耀着霓虹灯,价天响的歌声充斥着整个夏日的夜晚:“踩不完恼人舞步,喝不尽醉人醇酒,良夜有谁为我留,耳边语轻柔。走不完红男绿女,看不尽人海沉浮,往事有谁为我数,空对花灯愁。我也曾陶醉在两情相悦,像飞舞中的彩蝶,我也曾心碎于黯然离别,哭倒在露湿台阶。红灯将灭酒也醒,此刻该向它告别,曲终人散回头一瞥,唔-唔-唔最后一夜...”
开始,感觉是一片吵杂声,但静静地和朱志强坐在台阶上听着听着,她就觉得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惬意。间中,朱志强点起了香烟,并且把烧红的烟头逼向她的额头,恐吓她说:“看我来把你的脸烧坏!”但是丽娜一副大无畏的样子,仍然气定神闲地坐着。她心里太清楚朱志强是不会舍得伤害她的,因为他曾经说过:“我永远不会舍得打你。”果然,好几次丽娜被烟头逼到眉睫,她赶紧闭上双眼。温热的烟头却连她的汗毛也没碰着,只是虚惊一场!
朱志强这样来来回回点了几根香烟,但是令丽娜纳闷的是他连一口烟也没抽,等烧到尾端就把烟蒂按灭了。“难道他真的戒烟了?!”丽娜心里琢磨着。她记得朱志强在美国曾告诉过她,等抽完当时那最后一盒烟之后,他就从此不再抽烟了。可是,瞧瞧他现在这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态度,就算是想和他聊聊家常说“你戒烟了吗?”,也是不可能得到合情合理的回应的。她遂噤声不问,免得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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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她想了起来,他们这不是走出来谈正事的吗?!那个袖珍型录音机还鼓起在她的右边裤袋里。嗯!她得给穎先生一个交代才行,不能枉费人家一番苦心陪她去买录音机一场。
她伸手到口袋里去按下了录音键,然后转身嗫嚅着向朱志强发问:“你...你欠我一万美金对吗?”
“是,我是欠你一万美金!”朱志强站起来声音洪亮地回答。娇小的丽娜低着头站在他的面前,不知如何接茬。
“你口袋里是什么?给我拿出来!”朱志强嘴角冒着狡黠的叱笑。丽娜手足无措地愣在那里,像是一个闯祸的孩子,心知谎言是迟早逃不过妈妈的眼睛一般。她乖乖地从口袋里把录音机掏了出来,踟蹰半刻,才把它交到朱志强的手里。
朱志强拿到了录音机,咔哒一声将里面的磁带盒拆卸下来。然后,他以很戏剧化的大动作把带子一圈一圈地往下拔,一时间,地上飞舞着许多黑色圈圈,像极了飞扬着的彩带舞。
丽娜冷静地瞪着他的动作。她心想,这朱志强还挺会利用道具的嘛!他要不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要不就是大动作率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就像上次甩钞票、吆喝小姐买单那样。不过,眼下也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这里看他演戏罢了,他又何必如此夸张呢?!反正,她从来也没想过要设计对付他,他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去,把录音机放回房里去!”朱志强命令她。丽娜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再见不到他罢了,她诚惶诚恐地问朱志强:“那我把东西拿上楼,你还会在这里等我吗?”
“你放心,等你下楼来,我还在这里等你,不会走掉的!”朱志强冷冰冰但语气坚定地说。丽娜不放心地一步一回头看着他,然后垂头丧气地听从他的指示,拿着录音机上楼去了。
14
丽娜回到了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台光洁的储水器。她也感觉渴了,就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沁人心脾的清水。她想起朱志强总记得她喜欢举杯说“生命之水”的事,有时还会提醒她说:“咦,这次你怎么忘了说‘生命之水’了呀?”
可是,如今她这么不远千里地来见他,他却异常的冷酷、乖戾,根本连多一句的交流也不屑,真是让她满心窝火又无所适从。
她上了个厕所,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白里透红的脸蛋。虽说她的嘴角被朱志强恶劣的态度抑制了上扬,但能够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她仍不免有些甜滋滋藏在心头。她隐隐感觉,其实朱志强一点儿也没变,他总是记得她什么时候需要喝水,什么时候需要上厕所等诸如此类。在美国出游时,他总是会在她内急之前停在休息站,对她所有的需求总是呵护备至。
当丽娜回到楼下,果真看见朱志强仍然站在门口,没有不告而别、弃她而去,她心里遂宽慰地松了一口气。这时,她发现他手上多了两瓶饮料,趋前一看,原来是绿茶饮品。她对他递过来的一瓶表示拒绝,一方面是她已经不渴,一方面是她害怕一会儿又得去上厕所。
“你不喝我喝。”说着,朱志强坐下一连喝完两瓶饮料。丽娜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他喝。她感觉坐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是那么的熟悉,他的轮廓样貌,乃至于一举一动,似乎都没有变,这样的相处模式是那么的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喝完了绿茶饮料,朱志强隔空将空瓶子抛掷到垃圾箱里。随之,他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在富津酒店门外的走道上踱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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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朱志强往右走,丽娜就会跟着他的步伐往右边走。只要朱志强往左拐,丽娜又会配合着他的脚步向左边走去。对她来说,只要能够和朱志强形影不离地在一起,她就会觉得很有安全感,哪怕是连死亡她也无所畏惧。
正当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朱志强的身后,猝不及防,朱志强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旋过身来,朝她其中一只小腿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嗷呀...”丽娜痛得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酒店里值班的保安人员应声探出头来,警戒地检视着朱志强。然后,他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丽娜,“你对她做什么了?!”他厉声质问朱志强。
丽娜忍一忍,疼痛也就过去了。她虚弱地跛行到台阶边坐下。朱志强不置可否地向保安人员耸耸肩,一本正经地在丽娜的身边坐下。
随即,他背对着保安人员蹲到丽娜面前,凑近她的脸,呲着牙,像上次他母亲在场时那样故意提高声量说:“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尊容吧,你好丑,你知道吗?!”丽娜想到,刚刚才在楼上照过镜子,她对自己白里透红的脸蛋颇具信心。因此,她神态自若,瞪着嘴里没一句好话的朱志强,看看他接下去还打算说什么更犀利、更伤人的话。
“告诉你吧!你也不用再自不量力、白费力气了,我母亲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这一次,朱志强肆无忌惮地将嘴唇凑得更近,差一点就要吻上她的脸颊了。丽娜像一尊石像,一动也不动,直视前方。她寻思,朱志强曾经斩钉截铁地对她拍过胸膛:“我的事我自己决定,谁敢干预我呢?!”她又细索,朱志强不像是会出尔反尔的人。她遂纳闷地转过头来,迎接他灼灼的目光。
保安人员看看后续没有什么暴力事件,就放弃监视,折回屋里去了。丽娜心里很是憋气,朱志强竟然故意当着外人的面羞辱她,让她脸面无光,真是太可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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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清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丽娜安静地坐在石台上,朱志强沉默地陪坐一侧。夜总会里传来的歌声依然嘹亮、沸腾。夜色愈深,声浪就愈澎湃,显见当下生意才正开始鼎沸。她凝视着闭上尊嘴的朱志强,真希望时间能够就此停驻,好让他们能够永远沉浸在这样惬意、浪漫的氛围里。
突然,朱志强站起身来,抬腿向酒店后面的巷子走去,丽娜马上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喂!我这是去小便,你跟来干什么?!”朱志强凶巴巴地对她瞪眼。此刻,路边正好堆着一堆沙土,他一出手就将她粗野地推倒在沙堆上。丽娜遭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整个人踉跄后仰,顺势倒卧在沙堆里,头上和身上立时沾满了发臭的沙子。朱志强却仍不罢休,他弯下腰用力拉扯她脚上的人字拖,狠声恐吓道:“看你没有了鞋子还能走,还能跑吗?!”
“咿咿...”丽娜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发出顽抗的声音。她弓着身子拼命护住拖鞋以防被扯下,因为她已经留意到四处都是石头和硬地,没有了鞋子的话,她真的就会举步维艰,寸步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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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朱志强放弃了这场争夺战。他转而走向阴暗的墙边,“你!给我站远点。”说着,他就背对着她站在那里方便。丽娜在黑漆漆中偷偷睨视他的背影,深怕他会忽然消失了踪影。
朱志强行完方便之后,接着往巷子深处走去。丽娜又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急遽间,他拔腿就跑,好像要撇下她似的。“啊。。啊!”丽娜发出了一长声绝望的哀嚎。霎时,她凄厉的尖叫声刮破了早已沉寂的后巷。但是,那悲鸣似乎并未惊动任何人,四周仍然是死寂一片。
朱志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丽娜像一个孩子般飞奔过去,扑向他的怀里,“不要碰我!”他嫌恶地甩开她的手。见状,丽娜只好垮着肩膀、乖乖地站到一旁,心想只要他没有跑掉,她就安心了。
朱志强慢慢地踱向街口,丽娜紧贴着跟在后面。当他们走完巷子来到街上时,他招了招手,截下路过的一辆计程车。箱型的计程车停了下来,朱志强唰啦一声推开后车厢门,准备登上车。丽娜当仁不让地跟着也要挤上去。然而,朱志强的手肘挡着丽娜,不让她进去车里。
两人推推挤挤、僵持了一阵之后,朱志强下车对司机客气地道歉:“不好意思啦,我们不坐车了。”司机微笑着摆摆手,就开走了。
丽娜旁观朱志强和司机和善的互动,甚是艳羡,她委屈地想:“唉!什么时候你也能像对司机那样,和颜悦色地对我说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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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前一后,踱回了酒店门口,又回到方才的石台上坐下。“看我这就去叫派出所的人来把你捉进牢里,到时候你的境况会有多悲惨,就有多悲惨!”朱志强危言耸听地吓唬丽娜。随之,他拿起手机来拨号,“喂,你去给我打电话给公安局,叫他们派人来。”他煞有介事地吩咐对方。
丽娜纳闷地望着朱志强。他到底是在和谁说话呀?难道是他的大哥,还是家里的人,还是他的“未婚妻”?!
朱志强打完电话后,立刻就恢复了一言不发的缄默状态。丽娜则开始不时张望着巷口。“在美国打电话给911,不到5分钟警车就到了。这会儿都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还不见警车的踪影。。。”她心里犯嘀咕。对她而言,这一次她孤注一掷地到中国来找朱志强,早已把生死都豁出去了,就算是被捉去关在牢里,她也甘愿受罪。
正当丽娜直愣愣地凝望着巷口,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死缠着一名妙龄女子。女子看上去很年轻,身着上班套装。“来嘛!我们再到那里去喝一杯。”醉汉攥着女子的手,指着酒店的方向。
“放开我!”女孩试图挣脱醉汉的纠缠。这当儿,丽娜直撅撅地从位子上站起来,准备随时冲上前去助她一臂之力。然而,当她斜睨一眼石台边的朱志强,却发现他俨然一副不为所动、老神在在的模样。
女孩注意到不远处有人,而且那人还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这更增添了她的勇气,她使出狠劲甩开男人的手。“放开我!我要回家!”她对醉汉怒吼,然后转身快步离去。醉汉没有追上前去,他就此作罢,摇头晃脑地又折返夜总会里去了。
“吁!”,丽娜松了一口气,回到朱志强的身边坐下。她见他仍然木无表情、纹风不动地坐着,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滋滋滋滋滋。。。”,她亦静下心来,细细聆听着深夜里的虫鸣声。不料,她才刚刚缓过气没一会儿,巷口却再次传来了喧哗声。
“哇,哇,。。呜!”一个荒诞的景象,突兀地呈现在丽娜的眼前。醉汉再一次出现,此刻,他的背上正驮着一名妇女。妇女嚎啕大哭,汉子和他身旁的朋友却笑得咧开嘴,大摇大摆地朝酒店的方向奔来。
汉子使劲地往上一耸,使妇女更牢靠地箍在他的背上。丽娜但见妇人一味埋头啼哭,却无挣扎,也没有向任何人求救的意思。“她是不是需要别人帮助她摆脱困境呀?!”丽娜心中不解。
妇人只顾蒙着头哇哇大哭,对旁人视而不见。两名汉子和女人,就这样从丽娜不知所措的视线中经过,像一阵敲锣打鼓的舞狮团,旋风似地刮过去了。
这会儿,丽娜又折回朱志强的身边,若有所思地坐下。朱志强眉眼不挑,仿若已老禅入定。夜总会里的喧闹声渐渐地沉寂下来。街上杳无人影,只有两个心照不宣的人儿,仍默默地坐在石台上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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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忘记了时辰,只觉得万籁俱寂、鸦默雀静。年轻的保安偶尔踱出来打个哈欠。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残留的几束霓虹灯,犹不休不眠地闪烁着。
片刻,朱志强站起身来。“跟我到里面去。”说着,他就领先走进了酒店大厅。他又转身到柜台处借了几样东西。丽娜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笔、一纸、还有一个小盒子。
朱志强摊开纸,把笔塞到丽娜手中,以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命令道:“照我说的写:‘朱志强已经把一万五千美金还给了我。’然后签上你的名字,写上你的护照号码。还有...” 他接着打开小盒子,原来里面盛着一口朱色印泥。“盖上你的指纹。”
怎么一万美金变成了一万五?丽娜迷惑地望着朱志强。朱志强眼睑朝下、冷峻端坐,摆出一副深闭固拒的架势。丽娜见他面容清癯,眼睫毛低垂着,麦色的皮肤还是那么的干净,那么的出尘脱俗,心里不禁想,难怪小美和鑫娜也会对他倾心,此刻,他还真像是一个武林侠客,冷厉而充满了致命的魅力!
她的直觉告诉她,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虽然她并不能参透他那暗藏的玄机,但她内心对于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能力毫不质疑。她决定听从他的话,再一次“盲眼开车”。随之,她毅然拿起笔,将朱志强所言,在纸上抄写了一遍。
等她按下指印,朱志强显然非常满意,嘴角露出了一点点早已绝迹的微笑。他旋即将纸条对折,然后慎重其事地置入口袋。
随后,朱志强起身外走,丽娜很自然地尾随其后。这一次,他们一路走到了大街。此刻,天已经有点蒙蒙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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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志强跨步在人行道上,丽娜默默地跟在他身边。她完全不能知晓他当下内心所想,又或者预见他的下一步行动。但凭借着直觉和理性推断,她察觉到许多蹊跷之处。比如,他似以戒烟为例、暗示她他必言之有信。他又将一万改成一万五,这其中必有文章。看来,那字据必将有它的用武之地。但它的用途极有可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难道这张字据所保障的另有其人?!
“把大伟办公室的电话写给我...”当他们走到一个电话亭时,朱志强倏地停下脚步命令道。他把纸和笔直接递到她面前。丽娜迟疑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多问,就写给了他。朱志强随即掏出电话卡来拨打电话。
“Hello,我是Jason,你现在来中国把丽娜带回美国.....”没等他把话说完,丽娜就冲上前去把电话按断了。
“只要你肯回去,他一定会接受你的不是吗?!”朱志强说着,又往前走到另一个电话亭去打电话。但没等他说上话,丽娜又一个箭儿上前按断了电话。
“你!到对面街站着,我有话和大伟说!”朱志强凶神恶煞地指着丽娜,示意她站在远处。丽娜虽然暂且听命行事,但是,当她远远看见朱志强开始对着电话筒蠕动嘴唇时,她就隔着街道大声喊话:“哥,你不要来,不要来找我!”
当朱志强仍意犹未尽,继续走到下一个电话亭去拨电话号码时,丽娜终于忍无可忍,她一个跃身上前,对着他脸就狠狠地扇过去一个巴掌。紧接着她对他吼道:“为什么你总是只想到自己?我和他都已经离婚了,为什么还要去骚扰人家的新生活?!你不是打电话给派出所了吗?我宁愿被关在牢里!”
怒不可遏的丽娜还想再多扇他几个耳光。但是,朱志强的手像铁条一样紧紧地箍住她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她转而张牙舞爪,奋力抓他的手臂。然而,他坚韧的皮肤却硬绷绷的,指甲好像怎么也嵌不进去。
这时刻,天色已经渐渐亮了。不远处,有一位女清道夫正在扫地,她一味低着头在扫树叶,对这两个公然在街上拉拉扯扯,犹如斗牛式的男女,完全视若无睹。亦或,她早已见怪不怪、懒得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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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志强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情,似乎在告诉她:“看你挣脱得了吗?”他脸上又挂着调皮使坏的表情,宛如一个正在玩过家家的顽童。丽娜则像武林中人那样发出咿呀的吆喝声,一股脑儿把怒气发泄在她的爪子上,使劲地把指甲嵌入他的肉里。
等她怒气稍歇,不再使劲挣扎了,朱志强这才松开手。当他把箍紧丽娜的手推开的同时,他“嗬!”地呼了一口气在她脸上。瞬间,丽娜闻到他的气息有“吹气如兰”的感觉,完全没有从前香烟的苦臭味。
他摸摸被打过的脸,不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丽娜想到,这是离别三年多以来,她第一次触碰到朱志强的脸。此刻,她仿佛仍能够感觉到,刚才狠击在他滑溜的皮肤和颧骨处的余温。
朱志强伸展了一下手脚,然后踩着他的白色球鞋,开始在人行道上慢跑起来。丽娜见状,只好也趿着人字拖,撒开脚步跟在他的后面慢跑。不料,他竟越跑越快,丽娜气喘咻咻地在后面穷追不舍。朱志强犹不时回过头来,看看她是否跟上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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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丽娜跑得快接近他了,朱志强又会更加速往前奔跑。虽然丽娜在他屡屡回头查看时,露出了讨饶的眼光,但他依然一副铁面无私的军官架势,遥遥领先,丝毫不给人喘息的余地。丽娜害怕失去他的踪影,只好上气不接下气地拼命追赶。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跑过了大街小巷。不久,丽娜发现眼前的景色豁然开阔,原来,他们已经跑到了一个河滨公园。早晨的河畔在薄雾中美得出奇,只见晨运的人们早已成群结队地在做早操。丽娜好想歇歇脚,观赏一下此刻的美景,再深呼吸一下那久违了的清新空气。无奈,朱志强一点儿也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他在前面频频转回头来,露出督促的神色。
丽娜好想叫住他,请他停下脚步。但是他们相距甚远,中间又隔着许多不认识的人,素来内向的她,想喊也喊不出口。况且,她寻思,朱志强那副铁石心肠的态度,就算是恳求他也没有用。
应该是连“走马看花”的时间也算不上吧,他们就已经跑离了公园。丽娜一路尾随着朱志强,又开始穿街走巷地奔跑。这一回,她看着他的身影在远远的前方,却真的再也没有力气追上去了。她遂放慢脚步遥望着他。顷刻间,她心中似有所悟,“他终究是会回来的!”她仿佛可以感觉到他无所不在的关怀和牵引,而那不是时间或空间所可以阻隔的。
当她这么冥想着的时候,朱志强在前面边走边举起手在空中挥了挥。然后,他在巷口拐了弯就不见了。丽娜平心静气地踱步到巷口,果然早已看不见他的踪影了。这一次,丽娜并没有仓皇失措,也没有凄厉地惨叫。有一个声音重复地回响在她的心坎里:“他终究会回来的!他终究会回来的!”
当她抬头仰望时,她发现富津酒店就矗立在巷口前面不远处。原来,朱志强把她带回了酒店,使她不至于迷失在这灰扑扑的水泥森林里。
当丽娜走进酒店时,她察觉这会儿正是发放早餐的时间。她也已饥肠辘辘了,就走进偏厅的食堂,准备用餐。每人一份的早餐,很快就被送到桌上了。这时,饭厅里有人在大声抱怨酒店的伙食太差,几个人喧闹着要酒店赔钱,要不然就不善罢干休。
殊不知,对于此刻的丽娜来说,虽然眼前只有清粥、榨菜丝和一个水煮蛋,她却已觉得是人间美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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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丽娜折回房间,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到浴室里去淋浴。镜子里,只见她蓬头乱发,身上的衣裤也沾黏着尘土。回想起这漫漫的长夜,她想到自己这一圈下来,可真被朱志强折腾得有够惨烈的呀!
等她洗完澡、换过干净的衣服,才刚倒头靠上枕头,没半晌,就酣然入睡了。此刻,她的梦境里只是一片苍茫和空白。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丽娜这才悠悠地醒过来。当她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中,马上就记起应该给张大哥打个电话,让他知道事情的进展。
“他这是嘛意思?!他推你然后还踹你几脚...”张大哥义愤填膺地嚷道。
“不是,不是,他只踢了我一脚...”丽娜想要澄清。但是,她明白解释也只不过是越描越黑。事实是,朱志强确实踹了她、推了她,至于先后次序,和到底是踹了几脚,对于听者来说那并不重要,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就是来酒店打你、推你、踹你,然后逼你写下已经还钱的条子,这臭小子玩阴的,害咱白忙活了一场......”张大哥显然已经划定了朱志强所扮演的角色,所有的环节也都有了铁证如山的画面。他接着说:“咱晚上来找你再商量,现在忙开车先撂了,撂了哦...”
晚上八点左右,张大哥打电话给丽娜说他的车子已经停在酒店门外。当丽娜走下来到车里时,她看见张大嫂也来了,她从乘客座位转过头来,关心地对丽娜说:“我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可千万不要干傻事哟!”
这时,张大哥往车厢后递过来一张纸,他正色地说:“介个是朱志强家里的电话号码,咱已经帮你查过,他父亲的名字叫朱振华,母亲是徐秀兰,哥哥是朱志明。你介就去给他们家打电话,叫他们来见你,给你一个交代。如果他们不肯来见你的话,那你就说你要上他们家去。”
丽娜颔首。她同意照他们的话去做。因为她想事情既已进展到这个地步,现在也只能顺势铺成下去了。待回到房间,她就鼓起勇气,拿起电话来拨打。可能是思维犹被朱志强怪里怪气的态度所影响,她一听有人接听了,即不由分说地对着话筒发言:“朱志强昨晚的态度实在是恶劣,请你们明天来见我!”电话那头是一位比较年轻的女性,她“额?”了几声,好像是一头雾水的样子。随后,话筒就被交给了旁边一位听起来比较年长的女性,“喂?”
丽娜认出那是朱志强母亲的嗓音。她遂将刚才说过的话重述一遍。此外,她还将张大哥教她说的话,也一字不漏地复述:“如果你们不来见我,那明天我就上你们家去!”
“好吧,好吧,明天我和志强的哥哥会来酒店和你见面。”朱志强的母亲只好妥协。显然她并不希望丽娜会“闹”到他们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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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朱志强的母亲从酒店柜台处打来电话,告知丽娜说她已经在大厅等候。
当丽娜款款地从楼梯上拾级而下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年轻的男子,他正坐在偏厅面对梯间的方向。丽娜发觉这个身着休闲短裤的男子,脸上露出些许错愕的表情。她心想,这年轻人应该就是朱志强的大哥朱志明,而他或许原先预计要见到一个徐娘半老,满脸横肉的女人吧!
身穿红色T恤、深色牛仔裤的丽娜走上前去,向朱母和朱大哥打招呼。她并邀请他们到楼上房间谈话。但是朱母马上警戒地推辞:“不,不,我们就在楼下谈谈就好!”丽娜失望地叹息道:“唉,你们不信任我呀!”
这样,他们三人分别在偏厅的沙发上落座。然后,话锋很快就切入主题。“我儿子到底把钱还给你了吗?”朱母追问。
“没有,他怎么会有一万美金来还给我呢?!”丽娜坚定地回答。她犹记得,头一次她来天津找朱志强时,朱母在园荫北里那次的会谈中曾说:“我儿子回国两年里都找不到工作,他连手机费都是他的哥哥帮他缴付的!”
朱母不置可否地缄默着。丽娜随之卷起裤管,袒露出被朱志强狠踹过的瘀伤,说:“是他逼我写下字据,以证明已经把钱还给了我。”
“这样吧!我们给你出返回马来西亚的机票。”说着,朱母就让朱志明数了五百元人民币,交到丽娜的手里。丽娜没有推辞,淡然接受了。
“上次你来,我原本还挺喜欢你的。但是你三番两次再来骚扰,甚至还带两个男人去老人家那里闹。你要知道他们两位老人是有心脏病的,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人家的儿女可不会放过你。”朱母义正严词地斥责丽娜。
“可是,人们都只从自己的角度去想事情,并不顾及别人的处境和感受...”丽娜委屈地辩解。但她随之气塞声咽,接不下去了。她想起,当她从美国像雪片般飞鸿来书给朱母时,也是承受着多么沉重的伤痛和病痛。况且,这一切苦楚,仍然进行式地在啃噬着她。
“你还年轻,一切可以重新开始,记得要好好生活哦!”朱母走到了门边,仍不忘回过头来,扬起声量叮嘱。
“我会的!”丽娜无奈地点头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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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志强的母亲和哥哥离开之后,丽娜回到房间就开始收拾行囊。她不想再在这个伤心地多逗留一刻。
揹上只有几件衣服的背包,她遂下楼办理了退房手续。这一回,她并没有像上次来中国那样,带着一大皮箱的衣服。试想想,“欲饮琵琶马上催,古来征战几人回”,这会儿她连生死都已经置身度外了,还会在乎要筹备一摞筐花枝招展的衣服吗?!
她信步走向几条街外的凯悦饭店。也多亏昨天朱志强带她跑过了这些地方,所以她有印象,凯悦饭店就在那个河滨公园附近。
“麻烦您,帮我询问一下去马来西亚吉隆坡的单程机票。”丽娜在凯悦饭店登记住房以后,就请服务人员帮她订购一张飞往马来西亚的机票。
“去马来西亚的机票是七百五十元。”服务人员告诉她。朱母给丽娜的五百元根本不够支付。她只好拿出美国带来的信用卡,请服务人员刷卡。
跨进房间之后,她再一次见到了熟悉的雪白床铺和宽敞的空间。窗外,辽阔的视野尽收眼底。倚窗而立,就能远眺天津市的高楼和景致。
“喂,张大哥,我现在已经换了旅馆。”丽娜打电话通知张大哥她已搬离富津酒店,并且略述了早上发生的事情。
“晚上我和你大嫂还有几位朋友一起来给你践行,你要知道咱天津人可不像他们朱家人那么没有人情味的。”张大哥和丽娜约好,晚上来接她一起出去吃饭。
傍晚时分,张大哥夫妇和女儿张静,还有一对邻居夫妇一起来见她。丽娜记得,这位邻居太太在她第一天到天津时曾经来串门,听闻她的故事后立时对朱志强嗤之以鼻,指这种人渣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席间,大家一边吃着北京烤鸭,一边为丽娜打抱不平。众人狠批朱家人的不是,“嘛东西,抠人抠到家了,给嘛钱连一张单程机票都不够,要不是你自个儿有信用卡,不然不就流落街头了吗?!”
“林小姐,我早就说这种人你就该打断他的腿,你又不舍得,要是你是我亲妹子,我就一个巴掌打醒你,根本不用对他心软。”
这当儿,丽娜看见一大盆黑乎乎的肉骨头送上桌来。每个人不约而同都戴上了透明的手套,抓起骨头就啃,接着还用吸管吸出骨髓。她遂好奇地问张大哥:“张大哥这是什么菜呀?”
“这是酱骨头,”张大哥给丽娜解释。“吃相是比较粗野吧!呵呵,这就叫做敲骨吸髓。像朱家那些人,就是介种敲骨吸髓之人。不不,这样说还算太抬举他们了,应该说是‘吃肉不吐骨头’才对。”
吃过饭之后,张大哥提议带丽娜到十八街去买麻花。“到天津来就得带十八街麻花回去当手信,这个可不可少!”落寞的丽娜跟着张大哥一行人,一起穿梭在晚间的街道上。他们好客的热情,使她破碎的心灵稍稍感觉到一丝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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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张大哥开车来送丽娜去北京国际机场。沿途,两旁是一片片空茫的平原,偶尔可见远处掠过几个颓砖败瓦的村落。这和丽娜此刻的心境是一样的凄凉。
“我说...林小姐...”张大哥几次欲言又止。“大哥有些话想和你说...”他接着又嗫嚅。
敏感的丽娜觉察气氛有些暧昧。她心知多情的张大哥很可能又萌生怜香惜玉之想,就顾左右而言他。然后,她逮个机会向他表明心迹:“我对朱志强仍然很有信心,我知道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和我交流,我还是会等他的...”
“好!那你就继续等他吧!怕只怕岁月不留人,等到你人老珠黄,谁还会要你...”张大哥赌气地泼丽娜一盆冷水。
“嘟嘟...”这时,张大哥的手机响起。“喂喂,哦老穎啊!”
张大哥把电话递给了丽娜。“...林小姐,昨晚张大哥一个人在你哪儿挺长时间的吧?”寒暄几句之后,穎先生竟突如其来地问道。丽娜感觉穎先生可能有些误会,就解释说:“昨晚张大嫂和邻居朋友也来了呢...”
“唉,林小姐你现在真的是没戏唱了!”穎先生接着说。丽娜不知道他这么说是在感叹,还是在讽刺她。但是,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朱志强是绝对不会让她落入没戏唱的光景的。就算此刻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恶形恶状、冷酷无情,殊不知他是不是在进行着什么“决胜千里”的大计呢?!全世界大概没有别人能够像她一样读懂他的心思了。
到了登机入口处,丽娜和张大哥握手言别。她把朱母给的五百元人民币全数交给了他。“林小姐,这钱我给你留着,以后你来还用得着...”张大哥盛意拳拳地说。丽娜无奈地对他摇了摇头。
飞机起飞了,飞向了马来西亚的首都吉隆坡。这是丽娜生于斯长于斯长达二十一载的糟糠国土,也是她“血洒的土地”!(马来语:tanah tumpah dara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