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城（5）
吸引我的是一个女孩
少年给行囊装满了泉水，然后离开了村落。当他踏出村子的那一刻，听到从背后传来的一声叹息，这声叹息像落在他的肩膀上的一只草蜢，他伸手去捉它，但它一下子跳入草丛里不见了。少年回过头来，村落已经被风沙淹没不见了，而在他眼前则分开了两条路。他沿着其中的一条走下去，终于在傍晚时到达了寂寞城。
少年后来对玻璃珠店老板是这样说的：
“一个人在原野走得太久了，他就会渴望交谈，渴望一座城市，这时，他就来到了寂寞城。我到达寂寞城时正值黄昏，太阳和往常一样对自己的炽热还抱有依恋和自嘲般的伤感，这时我看见了高高耸立在原野的木架子，看见建立在这些架子上的房屋，看见飘扬在窗口的彩旗、白色的塔尖、晾衣杆、避雷针。我看见的寂寞城是节日中的寂寞城，城的四周的城墙就像一条松垮垮的腰带，杀鸡的人、卖鱼网的人、赌徒和头戴鲜花的雏妓依次从城门进入。”
玻璃珠店老板说：“你看到只是寂寞城愿意给你看到的一面，事实上，这是陷入不断衰败中的寂寞城的一个小把戏，为迷路的人，为渴望一座城市的人，编织符合他心目中的形象，这些形象堆积在它周围，就像一盏灯周围堆满了飞蛾、小蠓虫的尸体。这是寂寞城的警告，而所有人都把它看做邀请。”
少年说：“吸引我的不是寂寞城，而是一个女孩。这个女孩，我曾经在别的城市、别的时刻见过，我记得那是个港口城市，名字也许叫做千桥之城，也许叫做烟城。沿着港口的小巷往广场走，经过挂着风铃的窗棂、晾晒帆布、渔网的阁楼，经过贩卖烟花、斗鸡、避孕套的商铺和石桥，在广场石墙下的阴影下我遇见她。当我到达寂寞城时，在高处各种各样的窗户之中，我又看见了她，我记得她的侧脸，记得时光小心翼翼篆刻的她的样子，她也许在等着某人，也许将要送别某人，她脸上的光辉使我立刻在数不清的窗户中认出那一个只属于我的记忆的窗户。”
玻璃珠店老板说：“这不奇怪，任何一座城市都藏着一个你渴望的女人。”
“你是对的，”少年想了想，“也许从我遇见那个女孩那一刻起，我就没有离开过那座城市，我像失心疯患者一样，在大街小巷中寻找她的踪影，直到今天才再一次遇见，为表达我对她的爱慕，我才幻想出这些年所经历的旅程，其实从一上岸，我就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
玻璃珠店老板说：“重要的不是教训，不是获得的意义，不是这些是你的幻想还是经历，重要的是你必须讲述这一切，因为你是你自己存在的回声，你是你存在的倒映，在寂寞城中，当你停止讲述，你就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当少年问他要一杯水时，他给了少年一杯酒，现在他又撒了谎，因为区别寂寞城和别的城市是，寂寞城从来不要求人们证明自己的存在。
关于少年和玻璃珠店老板，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少年是来到寂寞城第二天走进他的店铺的。当他想着如何进入寂寞城时，寂寞城的入口就出现在他眼前，他跟在雏妓后进入了这座城市，被簇拥的人潮沿着街道推向广场的中心。“你们好！”他向身边的人打招呼，但是没一个人回答他，每个人的神情严肃、白皙，像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的早已死去的人。他们围着木桩、花圃、桥、房子和酒馆不断地转圈，似乎进行某种仪式，又似乎只要他们不停地这样转下去，就会到达某个地方。少年想要停下来，但却像流沙中最微小的一颗，他根本停不下来，一直到他睡过去了，他也觉得自己在不停地转圈。第二天当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废弃广场的墙壁下，昨日的繁华景象全部消失了。
广场的墙壁、台阶、石板，倒在地上的柱子、石椅，荒废的花圃、喷泉和破损的雕像全部掩盖着沙粒和尘埃；阳光从广场的另一边斜照过来，从石板缝隙之间顽强生长的枯草、荆棘丛，挂在高处的葛藤，过去坐在喷泉边喂奶的年轻母亲的幽灵，在阳光中一一显现。少年想起在他的旅程上，曾经在原始森林遇见过一座被藤蔓、树木和蕨科植物所占据的城市，在那城市的中心睡着一条蛇，那条蛇对他说：“你会遇到一座城市，那是你命中注定的城市。”
同时少年也想起昨天和他一起进城的人，当时他就觉得似曾相识，现在他想起了他们是他死去的欲望、愤怒、爱情和痛苦，只不过他们都换了职业。
少年给行囊装满了泉水，然后离开了村落。当他踏出村子的那一刻，听到从背后传来的一声叹息，这声叹息像落在他的肩膀上的一只草蜢，他伸手去捉它，但它一下子跳入草丛里不见了。少年回过头来，村落已经被风沙淹没不见了，而在他眼前则分开了两条路。他沿着其中的一条走下去，终于在傍晚时到达了寂寞城。
少年后来对玻璃珠店老板是这样说的：
“一个人在原野走得太久了，他就会渴望交谈，渴望一座城市，这时，他就来到了寂寞城。我到达寂寞城时正值黄昏，太阳和往常一样对自己的炽热还抱有依恋和自嘲般的伤感，这时我看见了高高耸立在原野的木架子，看见建立在这些架子上的房屋，看见飘扬在窗口的彩旗、白色的塔尖、晾衣杆、避雷针。我看见的寂寞城是节日中的寂寞城，城的四周的城墙就像一条松垮垮的腰带，杀鸡的人、卖鱼网的人、赌徒和头戴鲜花的雏妓依次从城门进入。”
玻璃珠店老板说：“你看到只是寂寞城愿意给你看到的一面，事实上，这是陷入不断衰败中的寂寞城的一个小把戏，为迷路的人，为渴望一座城市的人，编织符合他心目中的形象，这些形象堆积在它周围，就像一盏灯周围堆满了飞蛾、小蠓虫的尸体。这是寂寞城的警告，而所有人都把它看做邀请。”
少年说：“吸引我的不是寂寞城，而是一个女孩。这个女孩，我曾经在别的城市、别的时刻见过，我记得那是个港口城市，名字也许叫做千桥之城，也许叫做烟城。沿着港口的小巷往广场走，经过挂着风铃的窗棂、晾晒帆布、渔网的阁楼，经过贩卖烟花、斗鸡、避孕套的商铺和石桥，在广场石墙下的阴影下我遇见她。当我到达寂寞城时，在高处各种各样的窗户之中，我又看见了她，我记得她的侧脸，记得时光小心翼翼篆刻的她的样子，她也许在等着某人，也许将要送别某人，她脸上的光辉使我立刻在数不清的窗户中认出那一个只属于我的记忆的窗户。”
玻璃珠店老板说：“这不奇怪，任何一座城市都藏着一个你渴望的女人。”
“你是对的，”少年想了想，“也许从我遇见那个女孩那一刻起，我就没有离开过那座城市，我像失心疯患者一样，在大街小巷中寻找她的踪影，直到今天才再一次遇见，为表达我对她的爱慕，我才幻想出这些年所经历的旅程，其实从一上岸，我就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
玻璃珠店老板说：“重要的不是教训，不是获得的意义，不是这些是你的幻想还是经历，重要的是你必须讲述这一切，因为你是你自己存在的回声，你是你存在的倒映，在寂寞城中，当你停止讲述，你就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当少年问他要一杯水时，他给了少年一杯酒，现在他又撒了谎，因为区别寂寞城和别的城市是，寂寞城从来不要求人们证明自己的存在。
关于少年和玻璃珠店老板，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少年是来到寂寞城第二天走进他的店铺的。当他想着如何进入寂寞城时，寂寞城的入口就出现在他眼前，他跟在雏妓后进入了这座城市，被簇拥的人潮沿着街道推向广场的中心。“你们好！”他向身边的人打招呼，但是没一个人回答他，每个人的神情严肃、白皙，像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的早已死去的人。他们围着木桩、花圃、桥、房子和酒馆不断地转圈，似乎进行某种仪式，又似乎只要他们不停地这样转下去，就会到达某个地方。少年想要停下来，但却像流沙中最微小的一颗，他根本停不下来，一直到他睡过去了，他也觉得自己在不停地转圈。第二天当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废弃广场的墙壁下，昨日的繁华景象全部消失了。
广场的墙壁、台阶、石板，倒在地上的柱子、石椅，荒废的花圃、喷泉和破损的雕像全部掩盖着沙粒和尘埃；阳光从广场的另一边斜照过来，从石板缝隙之间顽强生长的枯草、荆棘丛，挂在高处的葛藤，过去坐在喷泉边喂奶的年轻母亲的幽灵，在阳光中一一显现。少年想起在他的旅程上，曾经在原始森林遇见过一座被藤蔓、树木和蕨科植物所占据的城市，在那城市的中心睡着一条蛇，那条蛇对他说：“你会遇到一座城市，那是你命中注定的城市。”
同时少年也想起昨天和他一起进城的人，当时他就觉得似曾相识，现在他想起了他们是他死去的欲望、愤怒、爱情和痛苦，只不过他们都换了职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