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成双 7

癸夏的身高接近一米九。在人群里很显眼。我从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跟我走。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有找人决斗的样子。癸夏没少喝，像个完全没有戒心的孩子一样信任我跟着我。起初他在寒暄，他说起一个进行中的项目，那个打算开在新天地的顶级鱼子酱店。我知道这样闲扯，我们永远不会达到我关心的话题，所以一旦站定，我就打断了他。
我们切换到他的私生活，像是有一盏原本亮着的灯灭了，癸夏的神色暗淡。仿佛是要给我忠告，他说，别轻易结婚，结了婚千万别离婚，离婚的过程象把刀，可以把五脏六腑都搅碎。他形神俱散的样子，确实有一种震慑的力量。他站得离我很近，但声音却仿佛从远处传来。他说起如何对五岁半的女儿解释他不在家住，要与她母亲分手的事。他看着那原本毫无疑虑的清澈眼神莫名地惊慌无助，那过去绝对的信任和依靠变得有节制和隔膜，那种天真无邪变得无措和生涩。他突然害怕。他觉得那以后的每一刻，他都不能承受，他不能想象以后不能够和她在一个屋檐下。他说，我来自一个离异家庭，现在我让女儿重蹈覆辙。
我很想找几句安慰的话，却发现不能够。我听过他父母的故事。他们在癸夏和他的兄长幼年时，就分手了。那时他们在香港，他母亲追随着自己的爱人去了阿根廷。他父亲后来没有再婚。我记得癸夏跟我说过，他哥哥在英国读的大学，后来去了北欧，再没回来过。至今没有结婚，从未工作。他说感谢他的父亲，至少给自己的儿子不挣钱的自由。
我真地不知道怎样安慰他。我想到我并不是为了安慰他，找他谈。我下意识地说，癸夏，你离婚，是你自己造的孽。他看着我，我以为我激怒了他，但他眼里只有一抹伤痛和无奈。我觉得自己挺冷酷的。
是在那时，他跟我说，其实离婚是他老婆的决定，最初他并没有想离婚。
我觉得癸夏很蠢。世界上有几个老婆在听到老公说，我爱上别人时，会坦然接受？ 当他说到他老婆，那个很快要成为他前妻的人，我突然有一种醒悟，那个在玻璃房子里的女人，在眉眼和神情间像极了他老婆。我觉得这是个不好的发现。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在我们的沉默中，我记起了我找他聊天的初衷。虽然不合时宜，我还是问他，癸夏，你到底是否爱DQ？
其实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依然是黯然的。他说，DQ像个女神一样出现，带着那样的柔情蜜意，如果可能，我情愿溺死在那样的柔情里。她那么美，谁会不爱她呢？
是的，我想。只是那是一种什么爱呢？
癸夏，你看过一本小说，叫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
他想了想，显然，他不知道我为什么问他，他有点错愕，你知道我不读小说，从我上大学以后，就没再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