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好朋友的婚礼(阿黄篇)
毫无疑问,阿黄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我们相识在十二三岁上,初中的隔壁班,干的都是班长这摊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我俩怎么混熟的,印象倒是稀薄了,但我记着一桩事,就是她来找我说年级长让她参考了我写的述职报告(额,好吧,我似乎从小就开始在修炼独门绝技胡扯神功)。我第一反应当然很讶异,这种事情其实大可不必告知当事人吧,换作其他人,自是得了自己的荣誉,还管他用了谁的文字?可见这精精干干的小姑娘,却是老实得紧。
凭心而论,我在读大学之前,很少佩服过哪些个同学,虽然成绩比我好、且又比我聪明的大有人在,但他们中的大多数明显带有一种世故的保守。也许在我们那个竞争激烈的小城市里生活久了,对待他人与对待世界都很难怀有开放的心态。但阿黄不一样,她的身上有一种令人动容的真诚(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与良好的家教密不可分的),我完全直觉得到。正是凭了这份真诚,她的班长工作干得比谁都出色,别的不提,就拿排自行车这事来说(也不清楚究竟是谁弄出了这么个考评标准,现在想想还真挺奇葩的),她们5班的车就是笔笔直一条线。当然,我们4班紧随其后~
许是工作上的经常接触,以及面对同样一个如何平衡学习与工作的难题,以及那个时候可令人头疼的“复杂”的同学关系,甚至以及共同的对于可爱文具的小癖好,便如此这般成就了我俩棒打不散的伟大的革命小友谊。
初中毕业那个暑假,我几乎只是窝在家里谁也不理睬,却跟阿黄上电影院看了部叫《恐龙》的美国动画片。票是她老人家不晓得从哪里搞到的,情节也随着时间的漂洗慢慢褪色,但片尾曲我一直记着,是张学友唱的《当我想起你》,随后我还特意下“血本”买来磁带学会来着,从此K歌必点,一扯嗓子就想到那时那地的我们,想着我也许会一直这样,“当我想起你,就有无穷的勇气,闭上眼睛,吸一口气,再走出新意义”……
因为我们成绩都还不错,就都考上了本市唯一一所“一只脚跨进大学校门”的重点高中。高一时候并不同班,却一同经受着数理化的折磨。我记得某天放学,约摸也是个秋天,天上的云飘得老高,高得像是要把我们的影子拉得长进未来里一样。阿黄捧着数学书在校门口急匆匆朝我走来,诉说现在的数学怎么这么难云云,我想那时候生平第一次数学没考及格的我肯定也说不出什么轻松或者安慰的话来,傻愣愣看着眼前这个跟我一样剪着男生板寸头的女孩子,就像看到了一样茫然无措的自己。但那时那刻,我却没有意识到,所谓命运,也就这样把我们紧紧拴在了一起。
数理化都很操蛋的两个人,同时选择了就读文科,也同时被鬼使神差地分进了为吴大蛙“淫威”统摄的高二9班。这个神奇的文科班,除了有吴大蛙那样神奇的数学班主任以外,自然也有一群神奇的男同学。但我发誓,那个每周一封情书送给不同女生的语文课代表可没跟我俩中的任何一个刮拉出半毛钱的关系,满脸大胡子的娘泡生活委员倒跟我们关系不错,反正大家挺多都是姐姐妹妹,但有个文章写得很漂亮的男孩子就讨厌了,明明是他自己喜欢黏着班上的女同学,运动会后还硬要跟骑车的阿黄同路走回家,结果就要死不死地被神经极脆弱的千年古董吴大蛙同志撞个正着,分别拉回去一通促膝长谈,不仅把阿黄搞得云里雾里,也差点把我笑昏了过去。天呐,他还真是一丁点都不了解我的阿黄——我嘴巴厚道点,且不去说那男生是怎样的性格脾气,但那时的我们,全身心浸泡在一中和无数大蛙们配制出的应试填压的苦水里,明哲保身都尚且来不及,哪还有一丝一毫要扯出点男女情爱的小心思?阿黄爸妈管得紧,外国电视电影不让看,游泳也是不准的,连衬衣的纽扣之间都要多缝几个暗扣,而阿黄也很明白父母心思——所以这样乖巧的姑娘怎么就会被半途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白脸勾去了心魂?可还真当每个高中生的日子都是出狗血电视剧哇!
你确实可以说,当时的我们过得那么千篇一律,就像是被编好了程送入预计轨道的卫星,只为完成既定任务而运行,但你又岂知,轨道不会终究脱离引力,而把我们送入完全不同的广阔空间?因为我们都是有个性的孩子,我们身边其实也都是些有个性的孩子。阿黄和宣源琳坐二排,吴洁和王洁琼坐三排,我和王凡坐四排,前前后后几乎都是些让大蛙倍感焦虑的熊孩子,我们要么对他的各种威逼利诱(譬如想让我们帮他搞监视)视若不见,要么对他的各种短路想法(譬如要把第一名跟最后一名安排坐一起,以此类推)嗤之以鼻,使尽了非暴力不合作之能事,跟他也跟我们的高中时代挥手作别。其实他该庆幸,我们肯定不会是他此生所遇最熊的熊孩子,因为现在的高中生绝对更“坏”了。
阿黄虽然并非“抗蛙”的种子选手(主要跟她也没啥大关系),但够奇妙的一点是,几乎前前后后的每个人都跟她保有不曾间断的联系。也许她天生是有亲和力的,不像我这么绝对地高高挂起,把自己跟别人割离得很开很开,极少让人走进我那个被保护起来的自我世界。但却有人妒嫉她的亲和。高一暑假我搬到了现在的家,离学校极近,就是坡下坡上七分钟的距离。隔壁小区也搬来个老同学(就叫她J同学吧),初中跟阿黄同班,高中却不学文,虽与我同路,却极少有共同话题。她跟她妈长得像,又黑又丑,嘴巴是天然撅出来的一块,一点也不讨喜,不过看上去老实,我对之并无恶感。结果某天我妈回家,告诉我J同学的妈妈在菜场碰到了她,问起我是不是跟阿黄要好,见我妈点头,便猛地一顿苦水袭来,述说阿黄如何如何接近她女儿的学习资料,你家徐艳可要小心了哟。我妈回头转问我事实原委,还直说阿黄不是挺好一个小姑娘么?以我这样的急脾气定是当下怒火飙升,连带差点烧着了我妈那几根无辜又稀疏的眉毛:我交怎样的朋友难道会不清楚她的为人?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过来怀疑、指点!老实说,我也不清楚那时候哪有那么足的底气来“袒护”自己最好的朋友,可反正我就是相信,朋友就是“一带眼”的事儿——那一眼你看到了谁,没准就成了一辈子的朋友。而有些人呐,就算你是天天见,分分见,眼里却像是进了砂子般难受,或根本视而不见。无疑,J同学就是后一种人,无聊到这样地到处搬弄是非,到哪都惹得别人不快活,徒留别人继续乐在别人的小快活里。我喜欢我的阿黄,别人多说一句那都是不行的,而且我们全家人都喜欢阿黄,夸赞这孩子规矩又懂事。
阿黄懂事,所以跟她在一起就是一点也不夸张的如沐春风。高三一别,我选了上海,她则去了武汉。大二时候她来看我,住在铁铁的床铺上,多半时光跟我一起混食堂,奢侈点就去南区菜市场对面的三星烫王,还说那肯定是最好的麻辣烫了,却花下大价钱领我上到东方明珠的最顶球(虽然这笔买卖现在看来真心土豪),临行前还把自己很喜欢的一个小口袋留给铁铁以示感谢。但这些一点都比不上她悄悄对小手和刘堃的叮嘱来得珍贵。她说:你们平时要多照顾着点徐艳,她还是小孩子脾气。话是后来小手她们转达到的,但我却能一点一滴拼凑出阿黄说话时的语气神态,一本正经地,却足见一颗真心。
朋友这么些年,阿黄去到哪里,从来都没有忘记给我捎回一些小礼物。而无一例外,她送我的东西,必然都得到了最好的保存,比如摆在我家“博物架”上可爱的流氓小瓷兔、窗玻璃上挂着的“东湖”挂件以及今年给我旺桃花的招财猫手机插孔塞等等等等。但我却独喜欢她的一张相片,背景是武汉大片的樱花,而我的阿黄,就着一身桃红色的上衣,比樱花还要好看。我也遗憾,为什么始终没有在樱花最好的时候,去武汉探访一次我的好友?
其实机会一直都在,只怪我并不曾主动把握。阿黄大学毕业后,辗转去了洛阳工作,我则留在本校,继续读书。直研比起工作以及考研,算是一条更为轻松的道路,只是苦了自家爹妈,还得白白供养三年的熊孩子。所以阿黄永远比我勇敢,愿意直接去面对生活的艰辛和挑战,及时为父母缓解肩头压力。而更令人钦佩的是,在发现工作并不能带来她想要的生活时,阿黄选择了主动扭转人生的船舵。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她再次考回武汉,但我知道,回去并不是她此行的最终目的,而一个更为美好的“南方梦”已在她心中渐渐滋长。在那段尚有大把空闲的时光里,我也几乎把全副精力都花在了编织自己的“美国梦”上,如果早能预知那不过终究是场会落空的幻梦,还不如哪怕就花上三两天的光阴在樱花正好的时节,去看一眼阿黄奋斗中的小小身影,送她一句熨熨帖帖的最真诚的鼓励。
但我还是高兴,因为一个能珍惜她一辈子的人终于出现了,他能比我给予阿黄更好的鼓励和陪伴,与她一起筑造一个共同的“南方梦”。初见蒋公子,是在阿黄那个很老旧的索爱手机上,看相片只道是个不甚起眼的小胖子,最大的好也便是最最保守的“知根知底”——好歹也是大学同学嘛。但我看得出阿黄是真心喜欢,说起来总是对方有多聪明,怎么怎么有想法。这就是了真正纯粹的喜欢,并不夹杂一丝一毫的功利与世故,就像我们的妈妈喜欢爸爸,是要相守到老的那样。我想,大抵也只有最为纯净的人,才值得拥有一份最为纯净的感情吧。当然,这样的他们,也才能得到最为纯净的祝福。
阿黄的婚礼分别定在今年中秋的安庆和9月29号的永州。我老早要求去做后一场的伴娘(因为中秋假期实在太短,而我拼命也就攒出了2天的轮休),结果在没有问清婚宴到底是中午还是晚上开席的情况下(安庆跟上海的习惯都是晚上),车票订晚了整整一天。于是一向自诩“靠谱”的徐老师终于在自己最好朋友的婚礼这件事上,差点亲手砸掉了自个儿的“金字招牌”。幸好,就在我指天誓日地安慰阿黄,就算是爬也要爬去婚礼现场的当口,老天爷大概对我们感天动地的革命小友谊起了一时恻隐之心,竟让我在费了一大番周折之下,买到一张T77的他人退票。因此,尽管只是张硬座,尽管当天“特快”T77还莫名其妙变身成见绿皮车都让的“特慢”旅客列车,直晚点5个钟头才到永州,我却还是庆幸——可让我赶上了啊!总算对得起阿黄老早就给我买好的那条漂亮的伴娘裙,以及免去她临时再去“抓人”的无尽烦恼。
在永州站,我总算首度见到蒋公子真人,比最早那张相片白净,比婚纱照则更显风度,和我家阿黄站在一起,确实很有点“两公婆”的意思,教人一见便心生欢喜。后来看他行事讲话,确实自有主张,不似一般在父母羽翼下成长的独子事事依赖,能给哪怕再独立的女孩子可以依靠的感觉,确是足以匹配我家阿黄的良人。再后来几番交谈,更发现蒋公子英语地道、思路清晰且心思细密,心下对之更是欣赏有加,两字以蔽之——“油菜”!
有这样可爱的新郎与新娘,便何愁没有一场最为可爱的婚礼?何况我家阿黄一直都是个很有想法的女生,既然她不愿意走程式化的“通往婚纱之路”,那就一定会想法弄一场有声有色热热闹闹的传统中式婚礼。虽然依照永州的习俗,新娘子天不亮就得起床梳妆,历尽刷牙、洗脸、盘发、簪花、上妆的“九九八十一难”(外加还要指导一个不靠谱伴娘如何“安装”隐形眼镜),但甫见化妆师辛苦大半早上的最终成效,终究还是被彻底惊艳到了。用我爸妈的话说,阿黄那么滴溜溜的两只大眼睛,不画都很好玩啊(还真是完全用不上假睫毛的说)。而厚道如我们,本着坚绝不恶意刁难新郎官的原则,只提早把新娘的绣花小靴子藏在了新房内间的两处地方,然后安安稳稳等待伴郎团前来撞门。当天幸好有超给力的姐姐帮着拦门,还算是小小为难了一下鬼马新郎官,听他不仅唱对了歌、赞对了成语,还声情并茂富有创造性地念了段誓词,我们且把大门小小抠开一条缝,却不知怎么就被一大群马帮汉子一般的男人们冲撞进来,四下找鞋。却见正牌伴郎傻愣愣立在一隅,看人家忙东忙西地一通乱找,仿佛也自觉帮不上什么忙,反正“热闹是别人的”,只在着实干着急的情况下塞了我一大把喜钱,换得一个“上天入地”的小小提示。末了,还是18岁的情场老手小叔子英明神武,三下五除二地翻出了第一只鞋,帮助他家大哥顺利“驮”得美人归,然后我就一路为新娘子撑着红绸伞,顺利完成了热闹的接亲仪式。
正式婚宴在中午开席。当天酒店那一整层楼面上,分别有2对新人在宴会厅前迎宾纳礼。对方走的是西式风,自然一路播放着比较舒缓的轻音乐。而我们这边完全是一派喧嚣的喜锣庆鼓,动静一起,立马把人家的气势盖压得一息不剩,连被请去吃酒的亲友都自觉奔错了边。然后按照头一天彩排的流程,一系列既复杂又有趣的仪式就掀开了大红盖头。阿黄这个全程待嫁的新娘子倒是戏份不重,幸而古灵精怪的蒋公子将新郎官一角刻画得入木三分,竟能在一息之间就将三大美女(就自吹自擂吧,不过男方那一边的夏姑娘真真是位美人儿)的推三阻四神功化解殆尽,用一点点搞笑和全身心真诚踢开了轿门,娶回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一个新娘子。就在他们牵着喜球一前一后走向喜堂的那个刹那,大概没有人发现,其实一直紧张的不得了的伴娘突然间眼光闪动地舒了口气,努力克制一小会才没让高兴的眼泪流下来。这次,我终于亲自把我最好的朋友送到了她渴望的那个怀抱,在那里,她将不会感觉孤单,不会经历风霜——我真诚地这样祝福,也这样坚信。
婚礼的细节远比文字描述的精彩生动许多。我们一起分享的那些快乐都被时间定格,珍藏在记忆的百宝箱里。我很庆幸,此生能拥有阿黄这样的好友。从她身上,我汲取到的永远都是一种向上的人生态度和温暖大度的真诚。对于命运,她敢于主动把握;对于亲友,她乐于主动照顾——所以,她定然当得起一个天长地久的幸福。
最后的最后,我要大声告诉我亲爱的阿黄:无论你在哪里,只消轻轻一句“老徐,我想你了”,我都愿意抽身奔向你的身边(除非客观不允许);我更要大声告诉那个幸运的蒋公子:诶,你可也算捡到我心里的一块宝了呵(捡到另一块的是同样幸运的王同学)~
我们相识在十二三岁上,初中的隔壁班,干的都是班长这摊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我俩怎么混熟的,印象倒是稀薄了,但我记着一桩事,就是她来找我说年级长让她参考了我写的述职报告(额,好吧,我似乎从小就开始在修炼独门绝技胡扯神功)。我第一反应当然很讶异,这种事情其实大可不必告知当事人吧,换作其他人,自是得了自己的荣誉,还管他用了谁的文字?可见这精精干干的小姑娘,却是老实得紧。
凭心而论,我在读大学之前,很少佩服过哪些个同学,虽然成绩比我好、且又比我聪明的大有人在,但他们中的大多数明显带有一种世故的保守。也许在我们那个竞争激烈的小城市里生活久了,对待他人与对待世界都很难怀有开放的心态。但阿黄不一样,她的身上有一种令人动容的真诚(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与良好的家教密不可分的),我完全直觉得到。正是凭了这份真诚,她的班长工作干得比谁都出色,别的不提,就拿排自行车这事来说(也不清楚究竟是谁弄出了这么个考评标准,现在想想还真挺奇葩的),她们5班的车就是笔笔直一条线。当然,我们4班紧随其后~
许是工作上的经常接触,以及面对同样一个如何平衡学习与工作的难题,以及那个时候可令人头疼的“复杂”的同学关系,甚至以及共同的对于可爱文具的小癖好,便如此这般成就了我俩棒打不散的伟大的革命小友谊。
初中毕业那个暑假,我几乎只是窝在家里谁也不理睬,却跟阿黄上电影院看了部叫《恐龙》的美国动画片。票是她老人家不晓得从哪里搞到的,情节也随着时间的漂洗慢慢褪色,但片尾曲我一直记着,是张学友唱的《当我想起你》,随后我还特意下“血本”买来磁带学会来着,从此K歌必点,一扯嗓子就想到那时那地的我们,想着我也许会一直这样,“当我想起你,就有无穷的勇气,闭上眼睛,吸一口气,再走出新意义”……
因为我们成绩都还不错,就都考上了本市唯一一所“一只脚跨进大学校门”的重点高中。高一时候并不同班,却一同经受着数理化的折磨。我记得某天放学,约摸也是个秋天,天上的云飘得老高,高得像是要把我们的影子拉得长进未来里一样。阿黄捧着数学书在校门口急匆匆朝我走来,诉说现在的数学怎么这么难云云,我想那时候生平第一次数学没考及格的我肯定也说不出什么轻松或者安慰的话来,傻愣愣看着眼前这个跟我一样剪着男生板寸头的女孩子,就像看到了一样茫然无措的自己。但那时那刻,我却没有意识到,所谓命运,也就这样把我们紧紧拴在了一起。
数理化都很操蛋的两个人,同时选择了就读文科,也同时被鬼使神差地分进了为吴大蛙“淫威”统摄的高二9班。这个神奇的文科班,除了有吴大蛙那样神奇的数学班主任以外,自然也有一群神奇的男同学。但我发誓,那个每周一封情书送给不同女生的语文课代表可没跟我俩中的任何一个刮拉出半毛钱的关系,满脸大胡子的娘泡生活委员倒跟我们关系不错,反正大家挺多都是姐姐妹妹,但有个文章写得很漂亮的男孩子就讨厌了,明明是他自己喜欢黏着班上的女同学,运动会后还硬要跟骑车的阿黄同路走回家,结果就要死不死地被神经极脆弱的千年古董吴大蛙同志撞个正着,分别拉回去一通促膝长谈,不仅把阿黄搞得云里雾里,也差点把我笑昏了过去。天呐,他还真是一丁点都不了解我的阿黄——我嘴巴厚道点,且不去说那男生是怎样的性格脾气,但那时的我们,全身心浸泡在一中和无数大蛙们配制出的应试填压的苦水里,明哲保身都尚且来不及,哪还有一丝一毫要扯出点男女情爱的小心思?阿黄爸妈管得紧,外国电视电影不让看,游泳也是不准的,连衬衣的纽扣之间都要多缝几个暗扣,而阿黄也很明白父母心思——所以这样乖巧的姑娘怎么就会被半途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白脸勾去了心魂?可还真当每个高中生的日子都是出狗血电视剧哇!
你确实可以说,当时的我们过得那么千篇一律,就像是被编好了程送入预计轨道的卫星,只为完成既定任务而运行,但你又岂知,轨道不会终究脱离引力,而把我们送入完全不同的广阔空间?因为我们都是有个性的孩子,我们身边其实也都是些有个性的孩子。阿黄和宣源琳坐二排,吴洁和王洁琼坐三排,我和王凡坐四排,前前后后几乎都是些让大蛙倍感焦虑的熊孩子,我们要么对他的各种威逼利诱(譬如想让我们帮他搞监视)视若不见,要么对他的各种短路想法(譬如要把第一名跟最后一名安排坐一起,以此类推)嗤之以鼻,使尽了非暴力不合作之能事,跟他也跟我们的高中时代挥手作别。其实他该庆幸,我们肯定不会是他此生所遇最熊的熊孩子,因为现在的高中生绝对更“坏”了。
阿黄虽然并非“抗蛙”的种子选手(主要跟她也没啥大关系),但够奇妙的一点是,几乎前前后后的每个人都跟她保有不曾间断的联系。也许她天生是有亲和力的,不像我这么绝对地高高挂起,把自己跟别人割离得很开很开,极少让人走进我那个被保护起来的自我世界。但却有人妒嫉她的亲和。高一暑假我搬到了现在的家,离学校极近,就是坡下坡上七分钟的距离。隔壁小区也搬来个老同学(就叫她J同学吧),初中跟阿黄同班,高中却不学文,虽与我同路,却极少有共同话题。她跟她妈长得像,又黑又丑,嘴巴是天然撅出来的一块,一点也不讨喜,不过看上去老实,我对之并无恶感。结果某天我妈回家,告诉我J同学的妈妈在菜场碰到了她,问起我是不是跟阿黄要好,见我妈点头,便猛地一顿苦水袭来,述说阿黄如何如何接近她女儿的学习资料,你家徐艳可要小心了哟。我妈回头转问我事实原委,还直说阿黄不是挺好一个小姑娘么?以我这样的急脾气定是当下怒火飙升,连带差点烧着了我妈那几根无辜又稀疏的眉毛:我交怎样的朋友难道会不清楚她的为人?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过来怀疑、指点!老实说,我也不清楚那时候哪有那么足的底气来“袒护”自己最好的朋友,可反正我就是相信,朋友就是“一带眼”的事儿——那一眼你看到了谁,没准就成了一辈子的朋友。而有些人呐,就算你是天天见,分分见,眼里却像是进了砂子般难受,或根本视而不见。无疑,J同学就是后一种人,无聊到这样地到处搬弄是非,到哪都惹得别人不快活,徒留别人继续乐在别人的小快活里。我喜欢我的阿黄,别人多说一句那都是不行的,而且我们全家人都喜欢阿黄,夸赞这孩子规矩又懂事。
阿黄懂事,所以跟她在一起就是一点也不夸张的如沐春风。高三一别,我选了上海,她则去了武汉。大二时候她来看我,住在铁铁的床铺上,多半时光跟我一起混食堂,奢侈点就去南区菜市场对面的三星烫王,还说那肯定是最好的麻辣烫了,却花下大价钱领我上到东方明珠的最顶球(虽然这笔买卖现在看来真心土豪),临行前还把自己很喜欢的一个小口袋留给铁铁以示感谢。但这些一点都比不上她悄悄对小手和刘堃的叮嘱来得珍贵。她说:你们平时要多照顾着点徐艳,她还是小孩子脾气。话是后来小手她们转达到的,但我却能一点一滴拼凑出阿黄说话时的语气神态,一本正经地,却足见一颗真心。
朋友这么些年,阿黄去到哪里,从来都没有忘记给我捎回一些小礼物。而无一例外,她送我的东西,必然都得到了最好的保存,比如摆在我家“博物架”上可爱的流氓小瓷兔、窗玻璃上挂着的“东湖”挂件以及今年给我旺桃花的招财猫手机插孔塞等等等等。但我却独喜欢她的一张相片,背景是武汉大片的樱花,而我的阿黄,就着一身桃红色的上衣,比樱花还要好看。我也遗憾,为什么始终没有在樱花最好的时候,去武汉探访一次我的好友?
其实机会一直都在,只怪我并不曾主动把握。阿黄大学毕业后,辗转去了洛阳工作,我则留在本校,继续读书。直研比起工作以及考研,算是一条更为轻松的道路,只是苦了自家爹妈,还得白白供养三年的熊孩子。所以阿黄永远比我勇敢,愿意直接去面对生活的艰辛和挑战,及时为父母缓解肩头压力。而更令人钦佩的是,在发现工作并不能带来她想要的生活时,阿黄选择了主动扭转人生的船舵。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她再次考回武汉,但我知道,回去并不是她此行的最终目的,而一个更为美好的“南方梦”已在她心中渐渐滋长。在那段尚有大把空闲的时光里,我也几乎把全副精力都花在了编织自己的“美国梦”上,如果早能预知那不过终究是场会落空的幻梦,还不如哪怕就花上三两天的光阴在樱花正好的时节,去看一眼阿黄奋斗中的小小身影,送她一句熨熨帖帖的最真诚的鼓励。
但我还是高兴,因为一个能珍惜她一辈子的人终于出现了,他能比我给予阿黄更好的鼓励和陪伴,与她一起筑造一个共同的“南方梦”。初见蒋公子,是在阿黄那个很老旧的索爱手机上,看相片只道是个不甚起眼的小胖子,最大的好也便是最最保守的“知根知底”——好歹也是大学同学嘛。但我看得出阿黄是真心喜欢,说起来总是对方有多聪明,怎么怎么有想法。这就是了真正纯粹的喜欢,并不夹杂一丝一毫的功利与世故,就像我们的妈妈喜欢爸爸,是要相守到老的那样。我想,大抵也只有最为纯净的人,才值得拥有一份最为纯净的感情吧。当然,这样的他们,也才能得到最为纯净的祝福。
阿黄的婚礼分别定在今年中秋的安庆和9月29号的永州。我老早要求去做后一场的伴娘(因为中秋假期实在太短,而我拼命也就攒出了2天的轮休),结果在没有问清婚宴到底是中午还是晚上开席的情况下(安庆跟上海的习惯都是晚上),车票订晚了整整一天。于是一向自诩“靠谱”的徐老师终于在自己最好朋友的婚礼这件事上,差点亲手砸掉了自个儿的“金字招牌”。幸好,就在我指天誓日地安慰阿黄,就算是爬也要爬去婚礼现场的当口,老天爷大概对我们感天动地的革命小友谊起了一时恻隐之心,竟让我在费了一大番周折之下,买到一张T77的他人退票。因此,尽管只是张硬座,尽管当天“特快”T77还莫名其妙变身成见绿皮车都让的“特慢”旅客列车,直晚点5个钟头才到永州,我却还是庆幸——可让我赶上了啊!总算对得起阿黄老早就给我买好的那条漂亮的伴娘裙,以及免去她临时再去“抓人”的无尽烦恼。
在永州站,我总算首度见到蒋公子真人,比最早那张相片白净,比婚纱照则更显风度,和我家阿黄站在一起,确实很有点“两公婆”的意思,教人一见便心生欢喜。后来看他行事讲话,确实自有主张,不似一般在父母羽翼下成长的独子事事依赖,能给哪怕再独立的女孩子可以依靠的感觉,确是足以匹配我家阿黄的良人。再后来几番交谈,更发现蒋公子英语地道、思路清晰且心思细密,心下对之更是欣赏有加,两字以蔽之——“油菜”!
有这样可爱的新郎与新娘,便何愁没有一场最为可爱的婚礼?何况我家阿黄一直都是个很有想法的女生,既然她不愿意走程式化的“通往婚纱之路”,那就一定会想法弄一场有声有色热热闹闹的传统中式婚礼。虽然依照永州的习俗,新娘子天不亮就得起床梳妆,历尽刷牙、洗脸、盘发、簪花、上妆的“九九八十一难”(外加还要指导一个不靠谱伴娘如何“安装”隐形眼镜),但甫见化妆师辛苦大半早上的最终成效,终究还是被彻底惊艳到了。用我爸妈的话说,阿黄那么滴溜溜的两只大眼睛,不画都很好玩啊(还真是完全用不上假睫毛的说)。而厚道如我们,本着坚绝不恶意刁难新郎官的原则,只提早把新娘的绣花小靴子藏在了新房内间的两处地方,然后安安稳稳等待伴郎团前来撞门。当天幸好有超给力的姐姐帮着拦门,还算是小小为难了一下鬼马新郎官,听他不仅唱对了歌、赞对了成语,还声情并茂富有创造性地念了段誓词,我们且把大门小小抠开一条缝,却不知怎么就被一大群马帮汉子一般的男人们冲撞进来,四下找鞋。却见正牌伴郎傻愣愣立在一隅,看人家忙东忙西地一通乱找,仿佛也自觉帮不上什么忙,反正“热闹是别人的”,只在着实干着急的情况下塞了我一大把喜钱,换得一个“上天入地”的小小提示。末了,还是18岁的情场老手小叔子英明神武,三下五除二地翻出了第一只鞋,帮助他家大哥顺利“驮”得美人归,然后我就一路为新娘子撑着红绸伞,顺利完成了热闹的接亲仪式。
正式婚宴在中午开席。当天酒店那一整层楼面上,分别有2对新人在宴会厅前迎宾纳礼。对方走的是西式风,自然一路播放着比较舒缓的轻音乐。而我们这边完全是一派喧嚣的喜锣庆鼓,动静一起,立马把人家的气势盖压得一息不剩,连被请去吃酒的亲友都自觉奔错了边。然后按照头一天彩排的流程,一系列既复杂又有趣的仪式就掀开了大红盖头。阿黄这个全程待嫁的新娘子倒是戏份不重,幸而古灵精怪的蒋公子将新郎官一角刻画得入木三分,竟能在一息之间就将三大美女(就自吹自擂吧,不过男方那一边的夏姑娘真真是位美人儿)的推三阻四神功化解殆尽,用一点点搞笑和全身心真诚踢开了轿门,娶回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一个新娘子。就在他们牵着喜球一前一后走向喜堂的那个刹那,大概没有人发现,其实一直紧张的不得了的伴娘突然间眼光闪动地舒了口气,努力克制一小会才没让高兴的眼泪流下来。这次,我终于亲自把我最好的朋友送到了她渴望的那个怀抱,在那里,她将不会感觉孤单,不会经历风霜——我真诚地这样祝福,也这样坚信。
婚礼的细节远比文字描述的精彩生动许多。我们一起分享的那些快乐都被时间定格,珍藏在记忆的百宝箱里。我很庆幸,此生能拥有阿黄这样的好友。从她身上,我汲取到的永远都是一种向上的人生态度和温暖大度的真诚。对于命运,她敢于主动把握;对于亲友,她乐于主动照顾——所以,她定然当得起一个天长地久的幸福。
最后的最后,我要大声告诉我亲爱的阿黄:无论你在哪里,只消轻轻一句“老徐,我想你了”,我都愿意抽身奔向你的身边(除非客观不允许);我更要大声告诉那个幸运的蒋公子:诶,你可也算捡到我心里的一块宝了呵(捡到另一块的是同样幸运的王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