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果一样的梦

没有谁能知道自己下一秒的梦境。十年一觉，蒙太奇一样迷幻。
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梦境是本我的投射。那些《罗拉快跑》似的，有摇滚风格的梦境，时时提醒我，那个本我思维跳跃，像一头不曾被驯服的野兽在黑暗的森林里奔跑。本我让自我陷入迷茫，像是在博尔赫斯所说的“交叉小径的花园”里，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所在何处，忘却了逻辑链环和关系结构，四顾茫茫，只剩下孤零零一个自我，远远地支着脑袋发愣。
有些梦，像是散落一地的黑莓。在森林里悄悄生长，悄悄长出颜色，长出香气和甜美的滋味。梦境因此也又黑又甜。夜晚有走失的山羊，咩咩的叫声在山谷回荡。躲在石头后面的，除了我，还有一只绿色的蝾螈，它躲在我的影子里，呼吸声都细微不可听闻。打着响鼻走过小路的，不一定是驼着小媳妇的渤海驴。或许是一只小狐狸，不小心给鬼抓了差，成了某个艳鬼的坐骑。暗蓝色的夜空中，月亮像个焦黄的馕。林梢盘旋的乌鸦，一边瞧着月亮，一边聒噪着说几句闲话。有些不知名的妖怪，乘着风来去。树叶哗哗响，或许是龙猫，带着它的小伞，盘腿坐在树顶。
奔跑的时候，风声远远地落在身后。而慢慢走的时候，夜晚的气味和颜色才扑到怀里。夜行者的眼睛里兜了夜晚的秘密，沉甸甸柔润润地明亮。 除了自己笃笃的足音，偶尔还有一两声喓喓虫鸣，还有悉悉索索细碎的响动。一定是金龟子或者蜗牛，夜深了还没入睡，翻了个身，咕哝一声。鸟儿是会说梦话的，梦到拿弹弓的小孩，也会吓得大叫起来。它的梦，也惊了我的梦。
梦醒处，鸡声茅店，方知此身是客。本我打着哈欠，睡意朦胧。而超我清醒过来，要仔细画皮，然后混迹到熙熙攘攘的人间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