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录《巴黎评论》访谈V.S.普里切特

省略了前半部分关于生活的闲聊，只收后半部分关于写作的经验之谈。
                
                
全文见这里…………………………
访谈V.S.普里切特，小说艺术No.122
访谈者：Shusha Guppy, Anthony Weller
发表于《巴黎评论》1990年冬字号
V.S.普里切特生于1900年12月16日。过去的两年间他出版了一本《六十年游记选集》、一部传记，以及第九本文学批评集。九十岁的他仍然是一个多产的作家，甚至出版了《短篇小说全集》（1990）之后，又发表短篇集《一个无忧无虑的寡妇》。虽然他在多种文学体裁均有建树，但他最有名气的还是短篇小说和游记。
当把他的小说与乔伊斯和契诃夫相比时，普里切特声明是肖恩·奥弗兰（Sean O'Faolin）,莱姆·奥弗莱厄蒂（ Liam O'Flaherty） 和弗兰克·奥康纳（ Frank O'Connor）让他明白短篇小说能做到什么。尤多拉·韦尔蒂曾说：“普里切特的大部分小说都有一个燃烧的、活跃的开头，像一团旺盛的火堆。无休无息还越来越旺，火焰中飞溅的火花像一首诗或者一个魔术戏法，耗尽自己，什么不浪费。他是我们语言世界里伟大的快乐使者之一。”
在他父亲的强迫下，普里切特十五岁就离开学校到毛皮市场里工作——此体验被他当作初期的小说《没什么像毛皮》（Nothing Like Leather ,1935）的材料。二十岁的普里切特去了巴黎，他在那儿“过着糟透了的波希米亚式生活，而且写一些可怕的、矫柔做作的散文作品。”他努力使自己工作起来像一个店铺里的售货员，此后他为《基督教科学箴言报》报道爱尔兰革命，以及被派驻西班牙做新闻记者。他第一本书《行走西班牙》出版于1928年，就像他大部分已绝版的书，这也是一本他在这个国家的游记作品。
八卷批评集的大部分文章属于为《新政治家》写的周专栏作品，普里切特后来变成那里的文学编辑，并出版了批评传记《巴尔扎克》（1973），《屠格涅夫》（1977），和《契诃夫》（1988）。他对学院法则不感兴趣——他的目的是给作家一些启发——而且到最后，他的传记内容会回到那些作家的书。
普里切特是英国笔会和国际笔会形式上的会长，也是伦敦作家协会的主席，而且在1975年被封为骑士。他与妻子多罗西在伦敦普利茅斯山附近一处狭窄的乔治时代风格的房子里一起生活了55年。他的会客厅可以俯瞰摄政公园的荫盖。访谈就是在这里分两次完成的，当时是1990年。从私人角度说，普里切特是个小个子，很有活力的男人，生着一张生动阳光的脸，歪着嘴的笑使他显得要年轻好几岁。他吐词又快又轻松又精确。他拥有那些热衷于谈话和对别人感兴趣之人的热情和才气。当一个雨天会谈结束之后，普里切特就讲他正在写的一个故事，他站在布满书籍的起居室装成一个腹语艺术家。一边说一边咯呼地笑着，手插在自己开司米毛衣的衣袋里，他出乎意料地轮换着用自己所有角色的口音来讲话，而且把它的故事带处现实。欧文·豪曾说他“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比他写出更好的句子来，”九十年代，V.S.普里切特仍然在把他的句子写进故事里。比如他就下，“障碍创造自己（intervention invents itself）。”
……
采访者
对你来说，你的职业训练来自新闻业。在（写作）训练方面有两种不同的观点。迈克尔·弗瑞（Michael Frayn）说虚构作家必须像记者那样工作一段时间，以保持其抓住现实的能力。另一个观点，伊夫林·沃相信新闻对作家有害，而且要尽最摆脱它越快越好。契诃夫尤其憎恨这个职业，他写到如果自己被迫做这一个记者，他也不希望自己作为这种人而死。你的观点是什么？
普里切特
我没有别的门路。我认为经验是不可靠的。我知道那些从没接触过新闻业的作家，但是他们有自己的方法。一个创造性的作家能够自我完善而不是靠系统学习。但这也有冒险成分；此人必须确立信心并证明自己。因此，我不为记者生涯遗憾。我认为是一个很好的职业训练。
采访者
你有没有觉得生活和写作相互影响？
普里切特
我一直认为生活和文学是相互纠缠的，而且这些纠缠正是我探索的。
采访者
我们就来谈论一下“探索”。你曾把自己定义为“写作者”（a man of letters)。就像安东尼·巴格思（Anthony Burgess）曾经评论你的同名散文集，说这个名字是一个可爱的旧式风格的尊称，代表的是比我们平时更广泛的，更宏大的范畴。实际上，你涉及了所有文学体裁，唯独缺少诗歌和戏剧。你说你早先也想做一个诗人。你有做过尝试吗？
普里切特
噢，是的，但是情况不好。我十七岁的时候曾给一位女友写过一些爱情诗。但是我意识到自己做不了这个，我就放弃了。
采访者
戏剧呢？你写的对话又机警又精确，我想知道你是否想把它们改编到戏剧舞台上。
普里切特
没有，我从没有想过为舞台写作。这里需要的特殊技巧是我没掌握的。
采访者
那些年里，你在写对话方面有没有更新什么经验法则？
普里切特
这不太好回答。写对话对我来说是很自然的。我不是一个写情节的作家。我发现写一个复杂的情节很困难。复杂性，情节结构和对话对我有很大的激发作用。演讲者写下他的戏剧就像他一直干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干得是好是坏。自然，无论如何，对话把我从所有我写不好的情节中解救出来。对话是我可干好的一件事，经常干和喜欢干的。对话是我的诗学形式。我不能通过诗保存我的生活。对话是我最接近于诗的作品。
采访者
你的作品中也有一些超现实主义元素吗？
普里切特
是的，有一些。一个通常的说法是人们的思想会因为某个惊人观念而变化。我重读我的故事中那些特别值得注重的地方时，我想，我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些，我并没有虚构它们。对我来说是在火车上或公共汽车上听到的。举例来说，我写的那些在毛皮市场里工作的人们绝对惊人的对话就听来的。这是一个值得指出来的叙述方法，一种别具一格的叙述方式，但是无论如何，对那些精采的片刻，它们总是以不可思议的地方乱成一团。
采访者
你最知名、最受赞誉的工作是你的短篇小说和游记。是什么你吸引到短篇小说而不是长篇小说呢？
普里切特
短篇小说一下子就吸引了我就是因为它的短小，而且我本身也偏爱它。它显示出一个由很多孤立的事件组成的确定的现实观念。短篇小说最重要的事是细节，不是情节。情节是有用的，仅仅在于它提供了那种不是描述性的，而是推动行动发展的细节。很多关于我的故事的批评家都忽略了它。
采访者
你的长篇处女作是什么时候写的？
普里切特
1927年，我回到西班牙，穿越其国土，并且写了一本书。出版者接受这本《行走西班牙》的条件是，我也要写一部长篇小说给他们。我从没想过当长篇小说家，然后说自己做不到。实际上，我给了他们一本短篇小说集，但他们仍索要那本承诺的小说。《行走西班牙》卖了六百册，那本短篇小说集比我此后写的所有小说都卖的多。那本集子的名字是《西班牙童贞女》。
采访者
哦，这样的话，你是被胁迫着写的那个长篇？
普里切特
是的，《克莱尔·德拉默》（Clare Drummer)。写得不好，夸张。是关于爱尔兰的爱情的，里面包含一种爱尔兰式古怪风格。批评家们批判它，只有一两个好心地说它大有希望。
采访者
但是你继续写了五部。那些在批评家和公众这两面又得到什么评价？
普里切特
我写了一部基于毛皮市场得到的经验的小说。这部《什么都不像毛皮》（Nothing Like Leather,1935），卖了一万两千册。《死人的引领》（ Dead Man Leading,1937）是一部探索巴西和旅行亚马逊的小说。我从没有真正到过亚马逊地区，但是我通过自己想像出来的探险，以及去查大英帝国博物馆的图书。让我惊奇的是，他还被高度赞扬。不幸的是，它与《慕尼黑》同时发行，并且在商业败下阵来。但是我又再写了一个《贝伦克尔先生》（Mr. Beluncle,1951），它本在战后出版的书，这本带有很大的自传性的书卖得很好。
采访者
在《贝伦克尔先生》里，你写到你父亲。他读过这本书吗？
普里切特
我想他翻开过，但是可能让他感到无聊。他说，我对此无话可说。他不喜欢读书。
采访者
但是他知道是关于他的。
普里切特
当然，他知道，因为会把这些告诉他。
采访者
你曾说短篇小说尽量说清楚一件事，而长篇小说则提供整个宇宙图景。你是否常使自己偏向于做个短篇小说家？
普里切特
我觉得自己确实是想做短篇小说家，因为我是个没有耐性的人。我缺乏写长篇小说的耐性。
采访者
你也确实写出了一些很张的短篇小说，甚至可称为中篇小说。
普里切特
长一点的短篇小说很不错。我喜欢它们。这是完全不同的情况，因为你有一个确定的主题，实验室们支撑和帮助你一直写下去。但是长篇小说类似于一个非常庞大的树，大量枝条从各种方向生长出来。至少十九世纪的小说就是如此，我写的也是这样的小说。这对我来说很难，但是短篇小说和长一点的短篇小说不错。我写了很多。
采访者
曾听说你把一百二十页浓缩为二十页。
普里切特
确实有过。我写完很多故事都会说，不，不，这要删掉，那也要删掉。
采访者
通常这样做是为了把握总体性，以及对故事作全局调整吗？
普里切特
我认为主要在于加速进度。你可能过于着迷某些自得的幻觉或细腻描写了。关键在于让它运行的好，轻盈地披覆其上。
采访者
保持灵活。
普里切特
是，很准确。就是灵活性这个词；我觉得用这个词描述我的的故事特征很合适。
采访者
这实际上也是你自己用过的词。
普里切特
是吗？你在哪儿看到——没想到我这么聪明。
采访者
你说过发现自己是个人道主义者是一个大启示，而且说帮助角色纠正自己是一个作家的责任。一个公正的故事其目的是使所有的角色，都被赋予基于他们的立场发言的机会？或者你的意思是他们将被公平的对待？
普里切特
我认为他们应该全被公平对待。在我那篇关于二手职业者的故事《坎布威尔的美女》中，那里有很多种角色。其中有一个类似于镜子的观察者，我想，只是这些（小说里的）人有此需要，其它不好说。而且作家也绝不能把角色当成完全可以支配的。他可能必须在某时出现在某场景。实际上，这也能获取其它的关于生活的纠正，如果后来他突然发现了什么。但是你要让他感觉到他是在正确的做事——就是说他也有其它工作。他保持自己的生活，就像主角也在保持自己的生活。我认为在故事里安插一个论断式人物很好。它们会提供一些不同的反省方式。
采访者
那么角色在故事里可能会评判他人，但作家将不直接出面评判他们。
普里切特
对，让他们自己互相评判。
采记者
这是对十九世纪小说的非常大的颠覆思想。
普里切特
是的，非常大。我对交换看法很忧虑，而且总得来说，人性变化丰富很有趣。甚至每一个人都是一个颠覆；他的思想和生活有多种多样的动机。有些是最好的，有些是优良的，有些是合格的，但并不都有结果。
采记者
让我们谈谈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叙事之间的区别。你说过你一开始在你著名的小说《幽默场景》里用的是第三人称，后来你又决定用第一人称。你有没有一种方法用来预先确定小说叙述的语调？
普里切特
我用第三人称写了第一部分，细致分析之后，突然吃惊地发觉自己用对话写会比正在写的好的多。如果我仅仅是简单的跳过去，此人就能够讲述他自己的故事。人们总是比你想像的精采。我不会干涉他，也不会给他我的想法。他们要成为自己。从聆听他人中可以理解这一点。你通过生活创造角色。通常来说，我发现这句话非常不可靠。如果我把你放进我的故事，我必须去了解其他一些人，第二个，或第三个来确立一个角色。而你早先的设定就会消失。一个真正的角色要从这三个人中浮现出来。
采访者
你知道乔伊斯·凯里（Joyce Cary）吗？他是运用第一人称的大师。
普里切特
他是的。我不太了解他，但我认识他。一个非凡的人，一个非常强壮的人。他常常住在牛津，我到他那儿拜访过。他看起来非常有学识；他是万事通。在非洲，他曾经是一位杰出政府官员。他是一位了不起的编著者，而且还是个画家——不是特别天才，但比我们大多数人画的好。他的背景很有启发生。他甚至有广泛的昂格鲁—爱尔兰背景。每个了解爱尔兰那个时代的人都能立刻认识到。他很严肃。牛津把他变得有点庄重，但是他并不真的庄严。他非常活泼。举例来说，在牛津我正在聊天，突然前门传来一个声音。他双手一拍说，这是我的炸肉片！这是我的晚餐！亲爱的老某某又把我扔到在我的炸肉片里去了！有人把肉夹在信里送来了。他急急忙忙地跑到门旁，捡起来，打开门说道，哦，她已走了。我听到他朝着大街喊，谢谢你！谢谢！谢谢！他很容易激动。
采访者
让我们谈谈你的散文，在这体裁上，你也是一位公认的大师。你什么时候开始写评论的？
普里切特
写小说和游记这些大约能收到二十五英镑——不够维持生活。于是我开始写评论以获得固定收入。
采访者
你曾说一或两个好的故事抵得上这世界上所有的评论。这是不是因为故事更有想象力？或者创造性？
普里切特
如果一个故事真的很棒，它就会一直活着，不管别人怎么思考它。评论，无论如何，来来往往。根据风尚而改变。一个故事永远是一个故事。
采访者
写评论有不同的途径吗？
普里切特
我认为评论家首先必须清理自己的思想。一个人写作一本书，有可能需要好几年才把它出版出来，里面肯定有很品格。是什么呢？评论家区别他并寻找材料。我常常寻找作家的真正声音，因为大多数优秀的作家都有自己特殊的声音。如果他没有这个声音，或者主题可能太突出了，这本书就是无趣的。
采访者
在评论和运用想象力的写作之间，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冲突？
普里切特
不觉得，尽管它们明显是不同的。当你写一个故事，你就想变成你笔下的角色。在评论中你就想进入别人创造的世界，而且那也是想象性的、创造性的行为。
采访者
你欣赏哪些评论家？
普里切特
年轻时我觉得利顿·斯特雷奇（Lytton Strachey）很出色，我也欣赏弗吉尼亚·伍尔夫。后来我有点厌烦她，但现在我又认为她非常棒，仍然有活力。我喜欢作为评论家的爱德蒙·威尔逊（Edmund Wilson），因为他有一个令人信服的，概括性强的头脑。
采访者
你曾写过巴尔扎克、屠格涅夫和契诃夫的传记。它们与通常那些写事实的传记不同。更注重于从叙述者角度，一些个性化影响作用在后世作家的生活和工作方面。是什么使你选择这些作家作为目标？
普里切特
一方面是我要听从出版社的要求，另一方面源于我自己。当我年轻时，我的偶像是巴尔扎尔。他是我读到的第一位法国作家，我在巴黎的住处与他的故居很近。我兜里装了一本《驴皮记》绕着他的房子走，后来，不管什么时候，我在旅行之中，我都拿着他的一本书去读。很多他写的小商贩和店主都让我想起我家族里的人，特别是我的父亲。甚至巴尔扎尔本人在庄重方面就像我的父亲。在另一方面，我对十九世界的俄罗斯作家有长久的兴趣。
采访者
他们有什么特别令人着迷的地方？
普里切特
我特别喜欢他们的地方是他们的自然和清醒。他们是欧洲架构之外，生活于工业革命之前的人；他们的小说来自人物的情绪，个性和他们的感觉——并不是伟大的情绪——我们都能感觉到，他们浮现在日常琐事中构成我们的生活。清醒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当我开始写作时，我会变得戏剧化，过于浪费精力在想像和描述上。但是现在我清醒就是一切——我试着保持在锋刃般清醒。许多西班牙作家很清醒，还有司汤达。托尔斯泰和屠格涅夫在他们那方面是非常精采的。他们的语言是朴素和充满张力的。陀斯妥耶夫斯基不同。他非常敏锐地洞察了角色的情绪和思想的纠结。
采访者
你的风格也被称赞为清醒和自然。莫利·凯恩（Molly Keane）把它描述为“一个字也不多，一个字也不少。”你有意识地培养了这个风格吗，还是它们是自然进化的？
普里切特
我只想用自己的方式写作，并不想改良别人的，包括那些我欣常的作家。
采访者？
写作容易吗？你给人这种印象，就是你自然而然。
普里切特
不，并不容易。完成创作很困难。我喜欢写作的过程，但是这并不是容易的。
采访者
你对自己工作的优缺点有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普里切特
当然，我在反省时候就很清醒。当我反省时我想：噢，这并些不太好，但是这些则非常好，或者这些比所有人对我说的都好。我常常重写。
采访者
当你写一个故事时，那个过程是什么样的？
普里切特
我习惯手写。我的打字技术是令人绝望的。我会搞很多失败的开头。有时又开头不错，进行的不顺利，然后突然我又能写下去了。状态不稳定。有一次我正在写，我写得非常快。虚构会自我完善。你必须让自己投入进去。开始的时候人会很迟钝。你必须在后面给自己很多刺激。
采访者
你的作品有很多稿，那是你妻子打的吗？
普里切特
是的，如果她不给我打，我的工作就会停顿。如果我检查一遍并且换了一个好想法，她必须再重打一遍。
采访者
你一直坚持每天工作吗？
普里切特
一周七天。主要原因是新闻业要求你这样。周日你必须工作，这才构成一周。这把你变得和别人不同。你也找不到关于一周中间某天休息的法律。而且你会发现写作需要很长的时间。我写了很多天。我昨天没有写。我想我尝度写写前天。我觉得如果一个人没有太多东西要说写作不是好事。我从不在缺乏支配性想法和感觉之前写篇小说。
采访者
创作一篇小说的想法从哪儿来的？
普里切特
通常是从我遇到的人那里得到的。我第一个故事被称赞的故事是《幽默场景》。它来自于恩内斯凯尔（Eniskille），爱尔兰的一个小地方。我在常去的酒吧遇到一个涛涛不绝的旅友（commercial traveler），有趣的是他有一部小汽，但那不是一部普通的车，而是一部灵车。它来自于他的女友，一个殡葬人的女儿，他就开着这部车四处转。但是我并不一定写关于这个人的故事；只是它会给我一些想法。
采访者
你是否也有空闲期，当你没有关于小说的创意的情况下？你对此忧虑吗？
普里切特
不，我一点不担心，因为我常常有事做——一篇评论或其它的。我有一大叠“失败之作”——故事还没有开发。我保存着它们，思考着，世事难料。举一个例子，我写了一个发生在柯莫湖（Lake Como）的故事。我从湖展开想象并开始写它和它的美丽，但是这当然写不出来故事。于是，我就把它们放弃了。
采访者
你写故事前，是否知道要去哪儿以及到哪儿结束？
普里切特
不一定。开始只是自发的，直到你对角色熟悉起来并且想他所想。我以前写过一个盲人的故事。我想我必须去寻找做盲人的感觉。我闭上眼，体验失明的意义，如此如此……这篇叫《盲人的爱情》（Blind Love）。
采访者
你现在还在写故事吗？
普里切特
我有一个故事正在进行之中。我写得太冗长了。某个场景我试图把事情处理得非常简捷。我写过一个从没出版的故事《居家男人》（A Family Man）。关于一个女孩和一个非常诚实的艺术家。突然有人在暴风雨之夜敲她的门。一位夫人进来并且指责她与自己的丈夫睡觉——她确实做过。这个女孩 变得非常兴奋并且给出断然的拒绝，并且依据这个拒绝来说服了这位夫人。她进而虚构了一位父亲。那夫人说，这样的话，他住在哪个房间？女孩说，我的父亲，请别打扰他。
他想喝杯茶吗？
稍等，我去看看。
他当然不在那儿！没人在哪儿。
他可能出去转了一小圈。
哦，你要盯紧他，夫人说。
她们立刻合解了。
采访者
你能给年轻作家什么建议吗？
普里切特
就是去写。写，写，写。我觉得一个好主意是写一点——只写两行，不用多，或者三行关于一个人物的想法的。不要写太多，如果你写太多，你就要担心对它的扼杀。
采访者
你在别的地方说过，年轻作家的一个困难是：知晓你要写的一切。而且工作时，你关于过去某事的意识会击中新想法中的隧石。你一直坚持这种感觉吗？
普里切特
不常如此，奇怪的是我写了一个非常好的故事来自于两三年前经历。它的产生仅仅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位坐在通往乡村的火车站（只为把孩子们从学校送回家）的小学生。他非常胖、贪吃、正在吃巧克力。所有的男孩都想从他那抢巧克力。一会儿出现了一个场景。他们打了起来，有人把他的帽子扔到了铁轨上。我想，上帝啊，这是一个非常棒的突发事件，我会用上它，但是我必须把它用在完全不同的故事里。
采访者
是在多久之前你遇到的这个男孩？
普里切特
哦，四年，或五年。
采访者
有一个说法是我们在生活处于循环之中；有一个青年期的青年人，有一个中年期的青年，以及一个老年期的青年，过了青年是中年，如此如此。你现在处于什么时期？
普里切特
我想我处于半疯狂状态，你明白吧。我感觉我现在越来越迟钝了。
采访者
界限不确定吗？
普里切特
是的，我非常老了。无论如何，我九十岁了。我对九十岁也曾忧虑。我把自己的信念建立在伯特兰德·罗素身上，我还记得与他九十岁时的会面。我认为那非常棒，如果我也能这样就不必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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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张旋 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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