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萌

那天收拾衣服，翻出一件去年买的bra。是在代奕跟晓慧家买的。
那时候我们经常下班以后到楼下的六市，买一袋五块钱的虾，几斤十块钱的菜，满满一袋提回去。几个人轮流做，下班以后，围成一圈吃晚饭。
晓慧家还多了一口饭，喂的是她捡来的白猫二萌。
那一天是光棍节，组里的女生都到她们家去吃火锅。六七个人买了零食和饮料围成一圈，我不小心把丸子吃到了灯哥的脸上，Sunny一直在夹白萝卜，而二萌，就在旁边走来走去。
我吃完了呆到晚上，跟曾小悦和她俩继续吃，吃到一半我妈打电话过来，代奕抢了电话说四川话，晓慧说重庆话，逗得我妈一直笑。晓慧说光棍节网店在打折，我提了一句刚好我少个bra。于是她非要开电脑让我逛，完了还帮我付钱，最后一直留我那一晚住在她们家。
她们家有我很多个留宿的夜晚。比如我去给她们修路由器，比如我去蹭晓慧做的饭，比如我会专门看二萌（其实我还是为了蹭饭），比如失恋的晚上，查理把大衣留给了喝吐的我，自己剩一件外套回家，代奕把喝吐了的我扛回家里，我一直抓着晓慧哆哆嗦嗦地说：我失恋了，我失恋了，大家都不要我了。
灯哥在旁边给我递纸巾，晓慧给我冲了牛奶燕麦，代奕把床腾给了我，二萌在我脚边蹭来蹭去。
第二天醒来，她们都去上班了，代奕帮我请了假。我去晓慧的房间跟二萌告别，它站在阳光里背对我，忽然转过来看着我，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心疼我：你个没出息的，么么。
出了门就是胡里山，那天的白城海特别蓝，阳光特别璀璨。
我想到这些画面，心很疼，我想我们再也没办法回到那个房子里了，这一切变故把我们打散在天涯海角，各自努力，各自孤独。
但我也很窝心。像是饲养过一只鸽子，它飞走了，但我从心里祝福它的自由，也感谢它的停留。
后来即将离开厦门之际，我又见到了二萌。
晓慧不远千里把她带到了上海，它见到我，好像认识我，又好像不认识。躲在红木沙发下面，偶尔挠一挠我手里的逗猫棒。我站起来要去二楼，它也蹭蹭蹭跑到楼上，瞪大了眼睛看我，拽出长长的造型，一直盯着我手里的零食，吃过以后，就爬到纱窗上去看挑衅它的黄鼠狼还在不在。
走的时候，我看着挤满了人家却每一户都紧闭大门的走廊，忽然在想：没有失恋的傻子再去为了看它跑来这里蹭饭了，也没有二傻二傻的代奕和灯哥会在晚上对它大呼小叫了，没有总是跟它作对吃它醋的晓慧男朋友，二萌会开心吗？
上个礼拜，我给晓慧发消息。我说我很想念那些日子，我们全都背井离乡，但在陌生的城市，我们却被赐给彼此，做更亲的亲人。
晓慧回：在这边一个人，天冷了，显得更加单薄。
我的家乡是个没有温度的城市。
高楼林立，人潮汹涌，和我见过的繁华相似，却也不相似。
人人都说它好。它是挺好的，但一个城市到底好不好，到底跟什么有关系？
我以前觉得也许是繁华和便利，也许又是宏大或是命脉。所以我回来，我说是为了我的不甘心，其实我是为了这个答案。
在厦门的时候，每天加班的8月份，关了公司所有的灯，能看见对面鼓浪屿微微的暖黄灯光。下楼去坐127，一路上会默默地记住窗外掠过的店面，想着下一次我会来：阿肥发，永丰，Central Perk，四里沙茶面，还有那家卖回力的鞋店。
但在这里，没有。我的眼神是游离的。
我不喜欢这里。它繁华，璀璨，宏伟的夜景像漫天星辰，三四个街口之外的灯光都亮得震慑人心。它养育我陪着我长大，它的街道上走着充满了梦想的年轻人，我说着这里的语言，吃着这里的小吃，这一切都告诉我，我应该爱这里。但我就是不喜欢。
这里也许有爱，有梦，有宏伟的夜景和点灯的手，但没有故事，也没有理解。有时一支黑暗中温暖的蜡烛，就能让一个人不再愿意看璀璨却遥远的星空。
二萌该快一岁半了，我是看着它长大的。
不知道黄鼠狼还有没有欺负它，晓慧上班它一个猫在家会不会孤独，上海的猫粮好不好吃。
不知道，它有没有惦念这个没出息的我，像我惦念它眼里的小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