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
两年前乱写的一篇小说 orz………… 电影院放映厅一片黑漆漆。屏幕上是鲜亮的橘红色,这是两年前透着些将死的金鱼的波光粼粼,泛着一层恶心。我坐在被浓重的汗味填满的狭小空间,身上尽是黏糊糊的潮气。一切都让我觉得压抑,胃里还未消化的食物一阵翻山倒海。 旁边坐着一个女孩,黑乎乎的侧影泛着些屏幕投射上的银光,高挺的鼻梁勾勒出饱满光滑的弧线。她在喝着汽水,咕噜噜,咕噜噜,大口大口地,间或喘一口气,不知为何,与影片上意淫着的女孩发出的呻吟,竟有种节奏上的默契。 沉闷的屏幕上依然涂满厚厚的橘红色。镜头移到了房屋内的鱼缸,让我一阵眩晕。这透着水和生命的鱼缸,兴许是这狭小的房间里唯一让人觉得能够呼吸的地方了。 只是我因热浪涌起的烦躁并未能消褪下去。“真是热啊,该死。”我低声咕哝着。 “嗯,很渴。”旁边的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她手中的汽水已经消失了一大半。屏幕上的金鱼也消失了一大半。鱼缸里的水被重新换上,房间的女主人已把不再游动的金鱼清理干净。 “闷得我心脏都恨不得跳出来透透气。”我自言自语着,隐隐期盼着旁坐的女孩听到我呓语似的应答。 然而四周很安静,一丝风都没有。屏幕上的女孩开始躁动起来,伴随着那越来越刺眼和明晃晃的烈日。她开始暴食,从储物柜里翻出已过期的方便面,打了一个不加盐的荷包蛋,接着又剥开一只缀着星星点点黑斑的香蕉,又从杂乱的、铺满报纸的地板上拾起一根仅剩一小半的黄瓜。她把一切东西都往嘴里塞,那贪婪让我又一次地想干呕,却隐隐生出些怜悯。她的姿势夸张而别扭,像是怀着某种巨大的欢喜和痛苦,冲击着我的眼睛,继而冲击我的全身。 我不自觉地向身边望去,女孩仍旧紧紧地盯着屏幕,手中的汽水瓶凹下去了一部分,刻着些她双手的力量划出的印痕。我更加不寒而栗,转过头去,继续观看屏幕上的故事。皮肤上的汗渍似乎褪去了些,开始生出些冰凉凉、麻酥酥的寒意。 屏幕上的女孩已经停止了暴食,她逐渐缓和下来,意识归附脑内。她有些恐慌,似乎刚才的她并非原本的她,于是像是受了惊吓般,开始快速地、一丝不苟地清理杂乱的房间。过期的用品都被扔至垃圾箱,已有些腐臭的剩饭剩菜也被倒进冲水马桶,她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把它们一股脑地冲了下去。我好像又嗅到了些许恶心。 庆幸的是,女孩终于将房间清理完毕。她盘腿静坐着的样子很美,特别是被层层橘红的亮光环绕,那份热烈之中透出的宁谧,实在醉人。女孩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神情里藏着一丝微笑,却又似乎被更多地不安覆盖,遮遮掩掩,让我无法透析她的想法。 “热气好像散去些了。但还是很渴。”身边的女孩说话了,她扭开汽水瓶的瓶盖。 我没有再不知趣地搭话。屏幕上的女孩打开了电台,有婉转地女声报时,接着是一段柔缓的轻音乐,放的竟是维瓦尔第的《四季》。看得出来,搬弄着手指的女孩有些心不在焉,她似乎是在计算着时间,像是在等待,却在期待里夹杂着些许小心翼翼。 “你渴吗?”旁坐的女孩突然扭过头来,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她的五官被阴暗的周遭吞没了,面部轮廓的线条却柔和且明晰。 “哦”,我惊讶地扭过头,“有一些吧。我觉得有点阴冷,不流动的空气让我恨不得把心脏掏出来。”我笑笑。 旁边的手直直地伸过来,我只好接下那汽水。“谢谢。”我不知道还应说些什么。 “你说接下来还会怎样?”旁边的女孩似乎饶有兴致。 我打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汽水。凉丝丝的感觉一进入口中便直接进入到了心里,这真是不可多得的愉悦。 我还来不及回答,女孩又说话了:“我看,这接下来的故事,说来说去也只是燥热的重叠。天气的燥热,心的燥热,世界的燥热。” “大概还有橘红色的排比。”我说。 旁边的女孩似乎笑了笑,没有说话。 屏幕上的女孩将收音机按掉,似乎因没有听到想要的信息而有些失落。她先是光着脚丫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步,路线不定地,摇晃的样子像随着未能被呈现的音乐跳着舞。那几乎是干瘪的身材在艳丽的色彩下真是赏心悦目,只是刺眼的光亮里还包裹着些似乎是被挠过的印痕,手臂上、大腿上以及纤细的脖颈上,鲜亮刺眼,让人看了兴奋并颤栗。 接着,女孩开始看起报纸。她有一个收集剪下的报道的小本子,上面的信息让人神经紧绷,也让人感到压抑。里面有很多关于性爱犯罪的资料,她却看得很认真,带着些小心翼翼的笑容,手指在纸张上摩挲着,如同擦拭着最圣洁的祭物。目不转睛,眸子却黑得深不见底,让我有些未知的恐惧。 但我似乎已不再那么恶心,也许是汽水舒缓了情绪。“喝了水之后感觉很舒服。谢谢。”我把汽水瓶递给旁坐的女孩。她嘴角动了一下,我权当是微笑的应答。接下来女孩会做些什么呢?我稍微有了些好奇。身体在座位里不安地挪动着,发出些吱吱呀呀的声响。也许是她一直等待着的人要回来了,我想。屏幕上的女孩更加躁动,她在房间内移动的速度不断加快,怪异地行为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 身边的女孩又一次捏瘪了汽水瓶。空空的瓶子此刻全然瘫了下去,不规则的轮廓上刻写着女孩指甲的印痕和持续溢出的汗液。 我身体里的那股燥热似乎又回来了。“真是写实啊,剧情却有些单调了吧。”我有些忍不住地开口。 这次,身边的女孩倒是很快便有了应答。“要真能单调多好。可惜这是艺术作品。观众戴着艺术格调的眼镜,即使这一切没什么特别。”女孩一口气说完,冷冷的语调里似乎夹杂着些冰冰的怨愤。 我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好凝视着屏幕中故事的尾声。橘红色的饱和度开始一点点消减,越来越深的夜向女孩和房间走近。突然有人敲门,女孩直起了身。 我望向旁边的座位,奇怪的是,什么人也没有。影院的灯光亮了起来,刺得我的眼睛生生地痛。 有人向我这边走了过来。“给你。”是一瓶汽水。说话的是个好听的女声,我抬起了头。原来是同行的女友,我笑了笑:“谢谢。” “电影就要开始了,我们先坐下吧。”她说。 “唰”地一声,影院的灯光又全部熄灭。真奇怪,周遭一点都不安静,四处都是嘈杂的人声。我的身体仍然汗津津、黏糊糊,让我有些窒息得难受。 “说是一部关于伦理和爱情的影片。”后面传来声音。 “管它讲的什么,”紧接着飘来了爆米花的香味,“有艺术感就行了。” 我的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