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爷
赵爷绝对算得上一个爱健康的老爷爷。
他的生活像泡在福尔马林里一样,算不上新鲜,也不能说是腐朽。
每天天不亮,他就带着他那个小小的但是声音特别大的收音机,放在他不知什么时候放在那的躺椅上,一招一式打着太极拳。极其认真,不管春夏秋冬,那棵枣树的叶子是在是无,屋檐上的喜鹊是叫是鸣,雷打不动。他是这个院子里起得最早的人。
他原来也没有早起的习惯,自从他的秀走了以后,每到这个点,他再也睡不着了
太阳出来了以后,赵爷的身上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关掉收音机,于是,这个院子就开始真正嘈杂起来了。水声,人声,鸡蛋落在油锅里噼里啪啦声,都交响乐般伴着早上的太阳飘起来了。
他和秀的那段故事 ,在小白看来很是神秘。 小白经常听二大妈和刘大婶说到秀,“可惜了啊……”然后就是缄默不语。小白凑上去问秀是谁,却被二大妈的一个眼神吓跑了。
吃完饭乘凉的时候,小白也经常问赵爷自己,赵爷摇着蒲扇,花白的头发在灯泡前映上金色的光,眼睛里放出了同样的光芒。赵爷张张嘴,好像话就到了舌头尖,但是还是被他咽了下去。最后,赵爷总是抬起手,拍一下小白的光脑门。一起乘凉的人也不再去提这件事,而是谈天气,政治,哪个明星又结婚了,绝对不说关于秀的任何东西。因为他们知道,这是赵爷心里唯一的伤疤。
哦。赵爷的白头发也是一夜之间长起来的。听说他是看着秀在病床上走的,亲自体会着原来熟悉又温暖的手变得陌生。
他一夜没睡。
在病房前, 闻着消毒水的味道 ,一个人,坐了,一晚上——他自己说,自己好像感觉到他的头发一块一块的往下掉,精神分离崩析,脑子里都是 秀,秀,秀?秀!秀!秀——秀……
那天晚上,他想起了关于秀的一切。每天的早饭,总是准时买好一天的菜,因为赵爷没讲价的争吵,都走马灯一般出现在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他才觉得,什么都好,只要她的手还是热的,让我干什么都好。
从那之后,他甚至连秀长什么样都模糊了。也许也是,记忆起来会痛。
现在唯一能让他记起秀的人,就只有他的儿子大富了
大富也算是争气,人一年三载的不着家,汇款单却从未断过。
伴着儿子的钱,赵爷谁的闲事儿都有理由去管,哪家的油不够了,他就要非得给人家整整一桶,看见哪家的沙发旧了,他就撺掇着要买个新的:“整天让别人看的东西,怎么能不体面!”
即便如此,赵爷依然有些孤独
他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每天早上接受二大妈刘大婶墩儿叔小白二丫等等的问候。
然后的一整天 都是听着戏、看着他的房子出神。
这房子在这院子里算是个豪宅,位置靠阳不说,大的吓人。
突然,赵爷站起身来,他心里就那么着飘进来一个念头,腾腾腾上了楼,抢开门,直奔卧室,爬到床底下,弄得头发上都是灰,找到了那个箱子。
赵爷觉得很高兴。
打开,把放在最上面的黑白全家福拿出来,那时候大富才四岁呢,秀在笑。相框腐朽得都已看不出材料,但跟相片泛黄的程度比起来,还是相形见绌。赵爷双手捧着相片,然后拥在怀里,好像拥抱的是他的整个生命。
他又用粗糙的手不停摩挲秀的脸,大富的脸,和他们三个人身后的背景。
站起身来,拿了钉子,丁丁丁丁挂在墙上。
赵爷端详了一会,觉得不正,又拿了一根钉子,咚,咚,咚,咚。又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满意。
回到床上,看那些信:
信的边缘都已经卷了,氤氲着岁月的气息。
她也是奢侈,每天一封短信,没什么内容却能让赵爷高兴上一整天。内容几乎都是秀一个人在写,她在学着做饭,她在学着看书,她在打太极拳,她今天又看了一部电影……全都是小事,带着秀的味道。
赵爷并不是多愁善感,对秀的泪在年轻时早已流完。可是现在,他的眼眶分明湿润了。
在一箱书信后,天已经黑了。
赵爷取下相片,拿出火柴,划燃了一根,丢在窗帘上。然后另一只手提着箱子,胳膊夹着相片,走到了楼下的躺椅。
他歪着头,看着那团火光一点一点变大,心里有种久违的开心的感觉。
在寂寥的夜里,这点火光就像是灯,像是星,像是所有能给赵爷带来温暖的东西。
赵爷的心里很温暖。看着看着,就睡了。
天亮了,大富回来了。“爸,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不小心把房子给烧了呢?真是的。房子是什么东西,也能烧?!再说不是给你装了个燃气灶嘛!玩火柴干什么!还好邻居发现及时一盆水弄灭了,不然又得搬家!”
赵爷望着大富那张粗肥的脸,突然血冲面门,吼出来这么一句:
“我把房子点了,是因为我想你了!! ”
大富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但转瞬即逝。
蓝蓝的天,绿绿的树,邻居们的目光,都揉碎了放在这句话里。
但大富转过头,上车,一面示意司机开车,一面拿起手机:“给我爸找个保姆,最好的,多少钱都行,记住,要会陪老人聊天,一定 要会陪老人聊天 ,听见了没有!"
"要命!”他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的生活像泡在福尔马林里一样,算不上新鲜,也不能说是腐朽。
每天天不亮,他就带着他那个小小的但是声音特别大的收音机,放在他不知什么时候放在那的躺椅上,一招一式打着太极拳。极其认真,不管春夏秋冬,那棵枣树的叶子是在是无,屋檐上的喜鹊是叫是鸣,雷打不动。他是这个院子里起得最早的人。
他原来也没有早起的习惯,自从他的秀走了以后,每到这个点,他再也睡不着了
太阳出来了以后,赵爷的身上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关掉收音机,于是,这个院子就开始真正嘈杂起来了。水声,人声,鸡蛋落在油锅里噼里啪啦声,都交响乐般伴着早上的太阳飘起来了。
他和秀的那段故事 ,在小白看来很是神秘。 小白经常听二大妈和刘大婶说到秀,“可惜了啊……”然后就是缄默不语。小白凑上去问秀是谁,却被二大妈的一个眼神吓跑了。
吃完饭乘凉的时候,小白也经常问赵爷自己,赵爷摇着蒲扇,花白的头发在灯泡前映上金色的光,眼睛里放出了同样的光芒。赵爷张张嘴,好像话就到了舌头尖,但是还是被他咽了下去。最后,赵爷总是抬起手,拍一下小白的光脑门。一起乘凉的人也不再去提这件事,而是谈天气,政治,哪个明星又结婚了,绝对不说关于秀的任何东西。因为他们知道,这是赵爷心里唯一的伤疤。
哦。赵爷的白头发也是一夜之间长起来的。听说他是看着秀在病床上走的,亲自体会着原来熟悉又温暖的手变得陌生。
他一夜没睡。
在病房前, 闻着消毒水的味道 ,一个人,坐了,一晚上——他自己说,自己好像感觉到他的头发一块一块的往下掉,精神分离崩析,脑子里都是 秀,秀,秀?秀!秀!秀——秀……
那天晚上,他想起了关于秀的一切。每天的早饭,总是准时买好一天的菜,因为赵爷没讲价的争吵,都走马灯一般出现在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他才觉得,什么都好,只要她的手还是热的,让我干什么都好。
从那之后,他甚至连秀长什么样都模糊了。也许也是,记忆起来会痛。
现在唯一能让他记起秀的人,就只有他的儿子大富了
大富也算是争气,人一年三载的不着家,汇款单却从未断过。
伴着儿子的钱,赵爷谁的闲事儿都有理由去管,哪家的油不够了,他就要非得给人家整整一桶,看见哪家的沙发旧了,他就撺掇着要买个新的:“整天让别人看的东西,怎么能不体面!”
即便如此,赵爷依然有些孤独
他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每天早上接受二大妈刘大婶墩儿叔小白二丫等等的问候。
然后的一整天 都是听着戏、看着他的房子出神。
这房子在这院子里算是个豪宅,位置靠阳不说,大的吓人。
突然,赵爷站起身来,他心里就那么着飘进来一个念头,腾腾腾上了楼,抢开门,直奔卧室,爬到床底下,弄得头发上都是灰,找到了那个箱子。
赵爷觉得很高兴。
打开,把放在最上面的黑白全家福拿出来,那时候大富才四岁呢,秀在笑。相框腐朽得都已看不出材料,但跟相片泛黄的程度比起来,还是相形见绌。赵爷双手捧着相片,然后拥在怀里,好像拥抱的是他的整个生命。
他又用粗糙的手不停摩挲秀的脸,大富的脸,和他们三个人身后的背景。
站起身来,拿了钉子,丁丁丁丁挂在墙上。
赵爷端详了一会,觉得不正,又拿了一根钉子,咚,咚,咚,咚。又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满意。
回到床上,看那些信:
信的边缘都已经卷了,氤氲着岁月的气息。
她也是奢侈,每天一封短信,没什么内容却能让赵爷高兴上一整天。内容几乎都是秀一个人在写,她在学着做饭,她在学着看书,她在打太极拳,她今天又看了一部电影……全都是小事,带着秀的味道。
赵爷并不是多愁善感,对秀的泪在年轻时早已流完。可是现在,他的眼眶分明湿润了。
在一箱书信后,天已经黑了。
赵爷取下相片,拿出火柴,划燃了一根,丢在窗帘上。然后另一只手提着箱子,胳膊夹着相片,走到了楼下的躺椅。
他歪着头,看着那团火光一点一点变大,心里有种久违的开心的感觉。
在寂寥的夜里,这点火光就像是灯,像是星,像是所有能给赵爷带来温暖的东西。
赵爷的心里很温暖。看着看着,就睡了。
天亮了,大富回来了。“爸,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不小心把房子给烧了呢?真是的。房子是什么东西,也能烧?!再说不是给你装了个燃气灶嘛!玩火柴干什么!还好邻居发现及时一盆水弄灭了,不然又得搬家!”
赵爷望着大富那张粗肥的脸,突然血冲面门,吼出来这么一句:
“我把房子点了,是因为我想你了!! ”
大富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但转瞬即逝。
蓝蓝的天,绿绿的树,邻居们的目光,都揉碎了放在这句话里。
但大富转过头,上车,一面示意司机开车,一面拿起手机:“给我爸找个保姆,最好的,多少钱都行,记住,要会陪老人聊天,一定 要会陪老人聊天 ,听见了没有!"
"要命!”他把手机扔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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