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聚会》

今天的太阳真好，还有几天就快过年了。人影，都在那温暖的光里，幸福得让人睁不开眼。
昨晚，突然接到大海的电话，说十年了，以前的工友们聚一哈，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十年了，好多人都再没有见到过，不知大家都怎么了，是否一切都好，抑或一切如昔。
幸好，今天大太阳，是个好日子。晚上聚会，一定很热闹吧，不喝个一醉方休，或许是无法脱身的。那帮家伙，那帮工厂倒闭前的难兄难弟，谁都不是好鸟。
一大早，他就穿上了最好的衣裳，拿出了新买的皮鞋。还特意花了一点时间，刮了胡子。十年了，他还是老样子，一个漂泊的人，在原地踏步，转来转去。不过，是老了，胖了。但他，还是得打扮得最好，至少要有精神一些。那里面，可有些人，早已是成功人士。他不能让他们瞧不起。
过马路的时候，看见对面那个小区门口，摆满了花圈。又一个人离开了。不再目睹春天，或许，也不需要去等待。咫尺天涯，是不是，有什么至死也不会原谅。他微笑，眯起眼，看见了一束光。有天使就在那光里面。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飞过，只留下一棵树，在原地。春天，在来的路上了。它，在开始积累着力量，探出第一枝新芽。
每一天，其实都这样，步行一段路，去坐公交车上班。然后，又匆匆原路坐公交车返回。几乎，周一到周五，单位和家，两点一线，已经成为他亘古不变的生活。他有时候发觉自己，还真迷恋这种状态。流水账一样的日子，像水一样，就把他的生命与梦想，一点点地带走了，包括他的灵魂与躯壳。
车上，有一个女子在打电话，仿佛是和一个很要好的闺蜜，述说着什么烦心的事情。她说，只有放弃了。爱上他，本身就是我的劫难。而在她的前排，一个女子在用WiFi看着一个正火的电视剧，看得津津有味，并且，偶尔还咯咯咯地笑出了声来。
他忽然眼中就浮现一个场景，就像演戏。杯盘狼藉，闹哄哄的场面，却有一个人，孤独而冷清，在远方。这不公平。他想。这仅存的一丝善念，仿佛攫住了他这个恶人，有什么开始疼痛起来。一句句诅咒的语言，铺天盖地。
车子到站，他拿出手机，给大海打了一个电话。说单位临时有点事，不能来了，实在抱歉。他补充说，你可以喊某某某她们来。大海说，“喊了，某某某要来的，但某某某和你一样，也说有事，来不了。这次，好像就差你们两个来不了。十年了，大家其实聚哈也不容易。”真的有事。他说。只有等下次了。“某某某也这样说，你们两个像商量好了似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哦！”大海打趣说。哪有，他笑，我们都不怎么熟。“切，你都还和我不怎么熟呢!”大海笑。是是是，至少，我记得你的贼像。他说。“我哪像你，只记得美女。好嘛，那就等下一个十年再见。”大海笑着挂了电话。
记得小时候，我们手拉着手……他忽然记起一张明信片上的画面和铅笔写的话。叮铃铃，叮铃铃，有一辆自行车肆无忌惮地奔了过来，男孩搭着女孩。桃花在前面，都仿佛开了。他微笑。有什么，至死都不会原谅。